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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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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

晉明琢正想找裴朗宜呢,一個轉頭,卻見他就在後頭的假山上。

還真就跟岑慎玉一起。

因是在外面,她沒直呼其名,規矩地喊了一聲:“小王爺!”

卻見裴朗宜猛地轉過來,明顯慌亂了一瞬,手忙腳亂地在掩飾什麽。

等晉明琢爬上假山時,他已經掩飾好了,見她走過來,站起來居高臨下地睥她:“找我有事?”

頗有點欲蓋彌彰。

他周身沒點溫和氣質,臉上的輪廓也鋒利,若不是晉明琢跟他認識久了,就要叫他騙過去了。

晉明琢瞧他一眼,軟聲半嗔:“好兇啊。”

裴朗宜這才意識到自己有點過了,輕嗤一聲,“嬌氣”,轉而又坐了回去。

這簡直就是在冤枉她,誰嬌氣了,晉明琢不動聲色地一直看著這人。

裴朗宜輕咳一聲,神色溫和下來:“正好,我也有事跟你說。”

他這才有功夫打量她,姑娘家長得漂亮,也知道怎麽穿叫自己更漂亮,裴朗宜不自然地收回視線。

晉明琢不管他,三兩句把自己的猜測,以及今日撞見的事說了個清楚。

隨後問裴朗宜:“你有什麽事?”

“如此說來,馮家與楚家倒是像暗中勾結。”

裴朗宜沒有立即回答,轉頭看向岑慎玉,眸色深下來:“慎玉,齊東來的事,怕是還有後續。”

岑慎玉沒有開口,面色凝重。

一時無解,裴朗宜重新轉過頭,看向晉明琢:“你讓我找的那本書,缺頁部分我理清楚了,但有個新的麻煩。”

晉明琢剛因為他前半句有些慶幸,一口氣還沒松下去,心又懸起來:“什麽新麻煩?”

“你不認識符箓。”裴朗宜擡眼,“那頁的符箓還挺曲折反覆,晦澀難記的。”

他說這話半份認真半份幸災樂禍,說完了,目不轉睛地等著晉明琢的反應。

晉明琢想到裴朗宜日常隨身帶的那些鬼畫符般的字,一臉難言。

裴朗宜見她果不其然漏出這幅模樣,一時收不住,笑得東倒西歪,頗有些幸災樂禍撐著膝頭。

晉明琢瞪他一眼。

他忍住摸她發頂的沖動,安慰道:“回頭教你認,小事。”

晉明琢喃喃地應著,剛要再問,便有內官匆匆趕來,傳話給裴朗宜:“小王爺,太子殿下找您呢。”

裴朗宜收回視線,站了起來,“什麽事?”

“這......奴才也不知道。”

那內官躬身拱手為難。

“知道了。”裴朗宜略一點頭,轉身微不可聞地給岑慎玉遞了個眼色,而後跟著內官走了。

晉明琢坐在那,見裴朗宜下了假山,一路過去,沿路的幾個人見了他如同耗子見了貓。

不知這幾個人怎麽惹過他被他教訓了,晉明琢在心中搖頭。

外人看來,小王爺脾氣陰晴不定的,名聲實在有限。晉明琢記得她做王妃的第二年,某次宴上還聽到過人嚼舌根——

那是被裴朗宜當街抖落腌臜事的幾個人的夫人,為夫的顏面盡失,為妻的臉上自然也好不到哪裏去。

幾人見四下無人,說起閑話來:“齊王不好惹,碰上他是倒了黴了。”

這話聽起來倒有些一語雙關的意味,另一個人聞言,提起晉明琢:“他那個夫人......”

旁邊的人:“真是惡人自有惡人磨。”

晉明琢聽到這話時,裴朗宜正好尋過來找她,自然也是聽到了。

晉明琢難言地看他一眼,卻見他不生氣,還有餘力笑話她。

晉明琢當然不高興,他當時說什麽來著......?

“明琢?”

晉明琢被從回憶中叫醒。

岑慎玉看她面帶笑意,滿眼都是朗宜離去的身影,不知道在想什麽。

他心中有股沈悶的郁氣,頭一次無比清晰地意識到,她是他的妻。

雖從她口中聽過,可岑慎玉一直不以為意。年少的姑娘明眸善睞,滿心滿意的都是他。

可從什麽時候開始,她看向另一個人的眼中,流露出自然而然的眷戀愛意?

他們兩個明明是見面就吵的關系。

他無知無覺的這六年內,究竟發生了什麽?

剛驚醒般的小姑娘眼睛裏還有沒來及的收回的思念,她在思念什麽呢?岑慎玉有些澀然地想,才分開片刻而已。

“怎麽了慎玉哥哥?”

認真的眸子裏只剩認真,其他情緒退的幹幹凈凈。

岑慎玉攥在手裏的紙張有些收緊,可到底還是遞了出去。

“給你的。”

晉明琢接過來,好奇地打開,見是一幅畫,上面畫的是她。

寥寥數筆,將她在池塘邊發呆的輪廓畫的淋漓盡致。

晉明琢卻沒有太過驚訝。

她微微揚起唇,想到上次的這時候,他也送過自己那麽一副。

那算得上是他對她最後的溫柔了。

落魄的狀元郎,能在不受待見的宴上顧及她,成為晉明琢後來舍不得放棄他的重要原因之一。

岑慎玉在這一刻,特別想撒謊。

好讓這個揚起的笑,真的源自他。

但他沒有。

“這是小王爺叫我給你的。”他說。

晉明琢聞聲,表情愕然。

怎麽會是阿宜?

她的手微微顫抖。

是啊,她又垂下手,阿宜就是這樣的,明明為她做了那麽多,卻總是在唱反調,也不缺這一次。

可慎玉連也是在騙她。

晉明琢苦笑了一下,原來從這裏開始就是算計。

算計她的愛,她父母的愧疚,阿宜的友情。

最終權傾朝野,自毀般的,達到他覆仇的目的。

晉明琢幾乎忍不住地想哭。

“怎麽了?明琢妹妹?”見她聞聲,表情從愕然到悲傷,岑慎玉關切地問。

晉明琢從情緒中抽出,聞聲擡眼,見他溫潤如玉般的,貼心地問她,眼中的擔憂都是真的。

晉明琢恍然回神,她把他想的太壞了。

那不全是他的錯。

而如今的他仍是那個玉樹臨風,風光霽月的君子。

她做不到毫無芥蒂,但也不能過分遷怒。

低頭沈默片刻,晉明琢覆又擡起來,搖搖頭,將那張畫仔仔細細地收起來,這才對他說:“我沒事,慎玉哥哥,只是想起了一些往事。”

一些很不好的往事。

岑慎玉到嘴邊的話又停下了,他神情覆雜,最終還是沒問起這六年到底發生了什麽。

轉而笑道:“早些時候你替我解圍,推說小王爺在找我,我走開之後倒真的碰上了他。”

“正好有件事同他說了,想來明琢你也或許想知道,也說給你聽聽好了。”

“什麽事呀?”

晉明琢問道,直覺事情並不簡單。

“我在刑部任職,特地去查了齊東來的卷宗,順藤摸瓜找出了點東西來,你剛來時,我跟小王爺正聊著這事。”

晉明琢聽他說下去。

“左都禦史與欽天監正關系匪淺。”他道。

而晉明琢無意間偷聽來的話,更是佐證了這一點。

“我知道了。”晉明琢垂眸,很快的,又看向岑慎玉:“慎玉哥哥,你要小心。”

岑慎玉頷首。

“那不是岑公子嗎?”

說這話的人語氣中帶著幾分驚喜的意味。

晉明琢與岑慎玉轉頭,見假山下面三兩個公子小姐聚在一塊,聽她這一聲喊,人更多了。

岑慎玉無奈地扶額,轉頭卻見晉明琢揶揄地笑。

“慎玉哥哥卓然君子,又中了狀元,自然追求者眾多。”

那眼神中清清明明,沒有一絲酸意和擔憂。

岑慎玉心想,這追求者中卻沒了你。

他突然覺得,有些不知道該如何與晉明琢相處,至少是二十二歲,已嫁為人妻的晉明琢。

他有些挫敗與倉促地站起來,說:“一味躲著也不是辦法,我下去暫且應酬一下。”

晉明琢應著,看著他離去的身影,松了一口氣。

他像是差點就要把自己是不是也喜歡他問出口了。

還好沒問,晉明琢垂眸想。

畢竟,十幾歲的她是那麽的喜歡他。她做不出替自己回絕的事情。

岑慎玉走下假山,眾人逐漸圍上來。

晉明琢心情不佳,沒有再替他解一次圍的心情,看了一會兒下頭的應酬,又去看遠處水裏的水鴨,思緒逐漸飄到遠方。

他定能娶到一個琴瑟和鳴,舉案齊眉的妻的。

卻不該是她,也不會是她。

狀元是他該得的身份,替他做這些是她在替自己償還這麽多年的情。

於是從此往後,我們再無糾葛。

晉明琢想著想著,心中的難過勁頭更厲害了,幾乎要落下淚來。

卻聽有人在假山下面喊她的名字:“晉明琢。”

是裴朗宜。

晉明琢與他四目相對,裴朗宜不客氣地叫她:“下來。”

晉明琢這時候,連十幾歲的裴朗宜都覺得親切,她應著,從假山上乖乖地走下去。

情緒波動太大過後,整個人是沒什麽力氣的。

待她走下去,裴朗宜心情覆雜地看著她,問道:“我畫的有這麽醜嗎?”

忘了他眼尖了。

見她不高興才這麽問的。

晉明琢卻一下子被他逗笑了,說道:“很好看,我很喜歡。”

突如其來的直白,叫裴朗宜有些猝不及防。他別過臉去,小聲地說:“喜歡就好。”

兩人往岑慎玉的方向走去,見他身邊圍著一群人,裴朗宜也覺得好笑,走的更快了。

依著裴朗宜的身份,自然有人給他讓道,晉明琢跟在他身後,也覺得特權真好用。

沒提防,裴朗宜突然回過頭,像是有話要跟她說。

後頭的人也在走動,推搡間,晉明琢不受控制地往裴朗宜懷裏撲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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