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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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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22

許恣吹完頭發出來時,高崢已經靜坐在餐桌旁等她了。

她的餘光掃過桌上花瓶裏飽滿盛放的風鈴花,感覺被換過了,是新的一束,此時開得正好。

吊燈下,高崢手搭著下顎,兩碗湯面一份在他的面前,一份在對面,正冒著騰騰的熱氣。風鈴花生機盎然,一派靜謐又溫馨的畫面。

許恣略微動容,慢吞吞地靠近了這幅畫。

高崢還沈浸在方才許恣對她說的那些話,平鋪直述地道著過去的事,在其中摻雜了絲埋怨。

他總覺得時間越久,欠許恣的好似就越多。

許恣在他對面坐下,把短發在腦後紮成一個小啾:“怎麽不吃?”

“在等你。”高崢如實說。

許恣看出來高崢的心不在焉,筷子攪著湯裏的面條,輕聲說:“剛才的話沒有怪你的意思……”

“撒謊。”高崢打斷了她,“你不用安慰我,是我做得不夠好。”

許恣張了張口,頓感這是事實,所以說不出什麽辯駁的話來。

她有時候確實有點怨言,但卻又無可厚非。

本來是想故意說來刺激高崢的,但等對方真的對她說的話有反應甚至自省愧疚時,許恣又覺得她不該計較那麽多。

“我今天和韞宜去看攝影展,是湊巧碰見的趙疏桐,你也別多想。”

“嗯,沒有多想。”

“你還裝。”許恣盯著他,直接逼問,“票是你買的吧。”

高崢顯然是沒想到收買宋韞宜不成還反被暴露了,神情還有點錯愕。

“高崢,你明知道我為什麽會生氣。如果解決不了問題,不會溝通也不會交流,我們遲早……”

許恣似乎是覺得那結果實在太沈重,只是點到為止沒有說出口。

然而高崢還是沈默著,等兩人把夜宵都吃完了,許恣還是沒能得到他的敞開心扉,她也不知道這一刻是失望更多還是難過更多。

和高崢的感情於她來說,是已經快要成為融進骨子裏的深刻了。這段時間她每天都在給高崢的行為加加減減,陪護病床加十分,給自己買可愛的帽子加五分,工作到太晚減三分,做早餐加五分,惹人生氣減三分……到最後她都算不清楚,如果這些分值真的清零,她會不會堅定地和高崢提出分手。

兩人同床異夢,許恣晚上賭氣去抱了床新被子,和高崢隔個楚漢河界,直到糾結地睡過去也沒有想明白什麽。

但她覺得,或許是時候該脫敏,慢慢習慣沒有高崢的日子了。

相愛的前提包含信任,他們之間不是許恣沒有,而是高崢不願意。

你瞞我也瞞,他們的感情也遲早會走向衰敗,也永遠不可能逼一個不想開口的人說真話。

許恣心知肚明,卻因為無能改變他人意志而眼睜睜地走向支離破碎的結局而難受萬分。

次日清晨,高崢依舊是留下早餐離開了。不過這次留了張字條,可能是怕許恣生悶氣不想吃他做的飯,畢竟以前也有這樣的先例,高崢苦口婆心地在紙條上寫了句“做早飯的人不好,但早飯是好的”。

許恣捏著紙條有一瞬的無語,但還是把早飯給吃了。

她正準備收拾下東西去工作室,忽然接到了盧昶打來的電話,覺得有些奇怪。

盧昶雖然是高崢的助理,但許恣和他的交際實在不多,大多數都是她打高崢的電話過去時人在開會沒辦法親自接,盧昶幫忙接了這種情況。

“餵?”許恣摁了免提放在鞋架上,準備穿個鞋子就出門了。

“許總,我是高總的助理盧昶,您現在還在家嗎?”

“在。”許恣回答,“不過馬上要出門了,是高崢有什麽事嗎?”

“對,高總說早上出門太急,有一份提案落在書房裏了。他現在在開會,沒時間返回來拿,讓我先給您通個電話找一下,我現在開車過來取,您看方便嗎?”

許恣雖是不解,但還是應了下來。高崢做事向來小心謹慎,忘帶東西這事兒實在少見,更何況似乎還是現在對他很重要的一份文件。

許恣先問清楚了那東西是什麽,就掛了電話折返到書房去找。

書房大多數都是高崢在使用,桌面整潔規律得一目了然,但許恣就是沒找到盧昶說的那份提案。

許恣還在嘀咕是不是自己眼睛瞎了,正準備拉來抽屜也找一找,一打開下層的抽屜,就發現了一本看起來有點破舊的《十四行詩》。

許恣還訝異高崢怎麽會把書放在抽屜裏,像他這種連許恣把水果刀不小心放在了同是廚具收納盒卻是放剪刀的槽裏都要糾正的強迫癥來看,這本書只應該出現在書架上,而不是塞在抽屜裏。

她拿了起來,被最上方露出來的一小截紙吸引了目光,上面露出了兩個手寫的字——“協議”。

她翻開被夾著的那一頁,左邊正好是第109首詩:

“這無邊的宇宙,對我都不過是虛幻,

只有你,是我的玫瑰,我愛的全部。”

而右邊,是一張有些泛黃的紙張,上面是幾行周正的手寫字跡。

許恣楞了一下,她發現這是她的字跡。

紙張的最上方赫然寫的是“對賭協議”四個大字。

“甲方:許恣

乙方:高崢

甲乙雙方本著自願、公平、公正的原則,簽訂以下條約:

甲乙雙方自2024年6月1日起,自願成為戀人。經友好協商,自2026年12月31日起,甲方對乙方永不提出分手決定,乙方反之亦然。

如有違約一方,違約人應賠償無過錯方人民幣伍拾萬元整。”

底部分別是兩個簽名,那時候的許恣和高崢還沒有學會在簽合同時會簽的龍飛鳳舞的名字,紙上還是板板正正的好學生寫法。

她拿起那張紙,反覆將它確認了好多遍,才反應過來原來高崢真的把這個承諾保存了很多年。

那時她和高崢步入大四,高崢比她先有職業規劃,從大三的時候就開始與人共創技術研發,註冊了家小型公司。

許恣不得不承認,高崢的頭腦和手段就是做生意的料。他們學院裏要給他保研,但是高崢很早明確了自己未來的出路,他不走在長輩認知裏對他而言最好的路,就放棄了名額。

到大四時高崢也沒有讓人失望,在事業上他儼然領先人一大步,帶著初期的正肆參與了全國性的軟件研發設計大賽。

所有的事情都在往預期的好方向走,直到高崢進入到決賽,被人汙告指證抄襲和賄賂賽事選委,那段時間他瞬間像從雲端跌落到了谷底。

許恣不懂賽事的過程和性質,但高崢和其合夥人的所有心血她都是看在眼裏的。她為了高崢,去了解整個事況和背景,她這時候才知道,對方是有權有勢的大公司,曾邀請過高崢“合作”。

美名其曰合作,實際上說惡毒點就是剽竊他人成果,無非是給錢的時候高崢不同意,大公司幹脆就下流地施壓不給錢暗搶。

那件事導致當時初出茅廬的正肆備受打壓,資金鏈也全部斷裂,名譽上受損和即將要申請破產的前兆讓高崢陷入了一段時間的低谷期。

在許恣的記憶中,高崢從出現在她生命裏起就是天之驕子的代言人,走哪兒都是意氣風發、萬丈光芒的存在。

唯有那時候的高崢看起來很脆弱,她小心翼翼地陪在他身邊,無時不刻地都在擔心這塊名為高崢的漂亮水晶球會不會哪天就突然碎了。

在高崢頹唐但又還在奮力補救游說的日子裏,許恣第一次見到了他的父親。

說來也很奇怪,許恣一直都不知道高崢的家庭背景如何,平時高崢本人也很是低調,她便以為高崢和她差不多,都是小康往上比較富足的樣子。

直到高輕鴻西裝革履地出現,渾身上下都是金貴到不能再金貴的名牌,許恣聽到高崢冷聲地喊“爸”的那一刻,她才意識到她對高崢好像又知之甚少。

許恣無意聽他們父子敘舊,禮貌地打了聲招呼之後就離開了。等過半個小時收到高崢的信息,她還在等地攤上甜糯糯的烤地瓜。

許恣猜高崢和高輕鴻見面大概是為了比賽被汙名的那件事,她那時雖不知道高輕鴻的名字,但對方一看身份就不凡,出於對父子血濃於水的信賴,許恣以為這件事應當會解決得很順利。

沒想到她提著兩個胖胖的烤地瓜回去找高崢,他的臉色更差了,高崢單人公寓裏的桌面變得一片狼藉——打碎的玻璃杯、泛濫了滿地的白開水、掰折的銀行卡、翻倒的書櫃,以及高崢額頭上的青腫。

許恣也是第一次見高崢這麽狼狽的模樣,地瓜都慌亂地砸在地上,她咽了咽口水才徐徐靠近邊緣垂著腦袋的高崢。

“高崢……”

她不知道父子間發生了什麽,但高崢在聽到她的呼喚後,旋身抱住了她。

哪怕高崢沒有哭出聲,許恣察覺到濕濡的衣擺和粗重的呼吸聲時,心也像是漏了風。

在猶如臺風過境一團麻亂的房間裏,高崢失魂落魄地說。

“許恣……我什麽都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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