顯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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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連多天天堂島事件熱度一直居高不下，官方及眾多媒體相繼報道，明星們也都下場發聲，動物保護法的建立也得到重視，貓貓狗狗們也有了各自的歸宿。
甄善和點點救助站也聲名大噪，不僅引來眾多愛心人士捐款，每天更是有許多志願者前去救助站幫忙救治受傷貓狗，曾經的出租車公司也向甄善發出了返聘邀請。
甄善還向榆北大學寫了表揚信，送了錦旗，洋洋灑灑幾千字說明了救助小隊成員的所言所行，感謝學校培養出了這麽品行端正又善良的學生。
也因為此事，學校還專門在大會上表揚了救助小隊，本來還需要經過考察期才能給予綜測權利的新社團——動物救助協會也由此破例拿到綜測分權限，加上很多人都喜歡毛絨絨，還沒到招新時間，就已經有很多人來報名，與之前的無人問津不同，現在流浪救助協會已經成了榆北大學社團裏的香餑餑。
經過江渺細心的照料，宋硯舟的傷勢也已經痊愈，期末周一過，兩人同居生活也告一段落。
一晃眼，年關將近，江渺收拾好行李，登上了回家的班機。
直到走出機場，坐上回家的出租車，江渺才給家裏回了個消息。
剛發出沒一會兒，手機上彈出了江母的電話。
江渺接起，還沒來得及說話，對面率先出聲，嗔怪的語氣，滿是擔心：“你這孩子，回來怎麽也不提前說一聲，我和你爸也好開車去機場接你。”
“哎呀，”江渺撒嬌道：“這不是怕你們在忙嘛，所以我就自己回來嘍。”
她又問：“你和爸今天沒上班嗎？”
“明天就是除夕了，學校這兩天放假了。”江母回道。
江渺“嗯”了聲，又寒暄了兩句，然後才掛了電話。
車窗外，一片喜慶之色，張燈結彩，街道兩旁都掛上了紅色小燈籠，連路邊的椰樹都不例外。
還沒到小區門口，江渺遠遠就看見了焦急等待的江母，旁邊是有些嚴肅的江父。
江母喜笑顏開地迎上來，將她從頭到尾地看了個遍，最後心疼地紅了眼，“怎麽瘦了？是不是沒好好吃飯？”
江渺有些無奈，微微彎腰，將臉湊過去，捏了捏臉頰肉，眨著眼睛嬉笑著看江母，“真沒瘦，你看看，都快胖成河豚了。”
她鼓著臉頰，還弄了個對眼，看起來滑稽又搞笑，江母沒忍住笑出來，嗔怪了句，“你這孩子。”
“天氣這麽冷，你們在家等我就好了，不用特意下樓接我。”
江母看了眼在一旁一言未發的江父，瞪了眼，“女兒回來，你現在又不說話了，剛剛接到電話，不是你風風火火要跑下來等的嗎？連鞋都來不及換。”
江渺下意識去看他，光腳穿著拖鞋，眉目冷肅，神色有些不自然。
半晌，她道：“爸。”
江父“嗯”了聲，接過她的行李箱，“走吧，回家。”
回到家，江母將從冰箱裏拿出前兩天買好的海鮮，準備做一頓大餐，江渺本想打個下手，卻被江母轟了出去，“別在這幫倒忙，去客廳跟你爸一起看會電視。”
電視上正在播放當地新聞，江渺坐在沙發一角，江父也端坐在一邊，沒什麽表情，倆人一時無言。
江渺本想找點話題，想問問學校裏有沒有什麽煩心事？想問問是不是調皮學生太多了，以至於你的頭發基本都白了？明明去年的時候只白了一點。
她想問的太多，但一句都說不出口。
兩人就這樣一言不發地枯坐著，直到廚房飄來誘人的香氣，電視上的新聞也變成了廣告，江父才出聲：“有男朋友了？”
“沒有。”
江父投來一眼，“上次病房那個不是？”
“不是，那是我閨蜜的弟弟。”
他“嗯”了聲，“不是最好，你們差距太大，不適合。”
無端的，江渺覺得心口像是堵了口氣，她沒說話，只聽江父又道：“朗朗不錯，工作穩定，你們從小到大一起長大，彼此知根知底……”
他話未說完，江渺無奈打斷，“爸，我跟朗朗只是普通好朋友。況且，朗朗已經有喜歡的人了，你別亂點鴛鴦譜。”
“那就再看看其他人，你媽媽幫你物色了幾個人，工作穩定，家庭也不錯，正好這幾天你們見面談一談。”
江渺深呼了口氣，道：“爸，我工作很忙，沒有結婚的打算。”
“江渺，你知道自己多大嗎？”江父皺眉，語氣不悅，“你已經不是18歲的小孩了，馬上要奔30的人了，年紀再大點，你上趕著相親都沒人要。”
“爸，我是28，不是98，”江渺語氣淡淡，“聽你的意思，我還以為我快入土了。”
“江渺，你說什麽渾話呢！”江父面色冷下來，“你知道外面的閑言碎語都怎麽說你的嗎？”
她像是來了興趣，懶懶靠在沙發背上，皮笑肉不笑道：“怎麽說的？”
江父神色嚴肅冷硬，音量也有些高，像是在訓學生，“靠著寫不入流的東西發了家，都快30了，還在一個人單著，連個男朋友都沒有，要不就是在外面BY男人瀟灑快活，要不就是同性戀。”
說到最後，他聲音有些緊繃，像是有些難以啟齒。
縱然早有準備，可親耳聽到這話從自己的父親口中說出來，心口還是不受控制的泛起了疼。
對於全職寫小說，江守成一直持反對態度，甚至她剛全職的前幾年倆人差點因此斷絕了父女關系，後來是代名枝不斷在中間做和事老，倆人的關系才緩和了些。
她也曾試著努力著去拉近自己和父親的關系，比如時不時跟他分享自己獲得了什麽獎，賣出了什麽版權，改編的影視作品在哪裏看，還有很多書迷們的長評等等，但每次消息發出都沒有任何回應，有次過年回家她實在沒忍住問，有沒有收到她的消息？得到的回應只是：“江渺，這種東西拿獎你很驕傲嗎？”
後來她不再跟他分享，連話都很少說，只有過年的時候回家才會偶爾聊兩句，每次基本都是江渺沒話找話，比如問，學校有沒有什麽煩心事？他會說，煩心事多了，但比起你也是小巫見大巫。
比如問，問題學生是不是挺多的，怎麽頭發都白了這麽多？他會反問一句，頭發怎麽白的你還不清楚？
每次她主動邁步得到的都只是傷害，漸漸地，倆人之間的冰墻越來越厚，江渺也不再試圖打破。
倆人關系越來越遠，但江母卻不放棄，一直充當和事老，每次過年都會盡量多的讓她和江守成獨處，希望能拉近他們的關系。
今年也一樣，但依舊是徒勞。
江渺笑起來，笑著笑著眼眶莫名濕了，“爸，其實這些也是你的心裏話吧？你看不起我的職業，即使我靠著自己的努力年入百萬，即使有那麽多人讚美我喜歡我，你也依舊看不到。在你眼裏，我永遠都是一攤扶不上墻的爛泥。
從小到大，你對我的只有否定，不論是競賽得獎也好，考試第一也好，你從沒誇過我一句。”
“不過，沒關系，我早就免疫了，你的表揚我不需要，你的否定我也不在意，我知道我在做什麽，我要做什麽，不需要您來指點。”江渺擦掉眼淚，站起身就準備走。
“江渺，你給我站住！”江父氣極，重重拍了下桌子，桌邊的玻璃杯因著力道跌落在地，發出清脆的聲響。
這時，廚房的門嘩啦一聲打開，江母拿著還沒來得及放下的湯勺就跑了出來，看見一地狼藉，還有僵持的父女倆，嘆了聲，“大過年的，讓你們好好聊聊天，怎麽又吵起來了？”
江父冷著臉沒說話。
江母去拉站在門口的江渺：“渺渺，幫媽媽打個下手，好不好？”
“媽，你也覺得我現在的職業很丟人嗎？”江渺問。
“渺渺，你別怪你爸，他也是為你好——”
江渺扯了扯唇角，“媽，你總是這樣，從小到大，你沒有過一次站在我這邊。”
江母紅了眼眶，“渺渺——”
江渺拂開江母的手，別開眼不再看她，徑直朝著臥室走去，提著行李箱就往外走。
江母趕緊上前，聲音都哽咽起來，“渺渺，大過年的，你這是要去哪呀？”
“回家。”
“回哪門子家呀，這就是你的家呀。”江母哭起來，抱著江渺，“渺渺，媽媽很想你，別走了，好不好？跟媽媽一起過個年，好不好？”
“媽，求你放我走吧。”江渺輕輕推開她，聲音艱澀，“在這裏，我真的難受的快要死掉了。”
“讓她滾！既然不想回來就永遠不要回來！”
聽到江父的怒罵聲，江母不舍的哭著放了手。
江渺提著行李箱，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家。
街道上喜慶又熱鬧，每個人臉上都漾著笑，各市牌照的車輛匯聚成一條長龍有序停靠在路邊。
江渺拉著行李箱走在街頭與這氛圍格格不入，她走的很快，想要快點逃離，有位賣燈籠的奶奶叫住了她，“小姑娘，大過年的，哭什麽呀？是不是迷路了呀？”
江渺擡手一抹，才發現滿臉的淚。她用衣袖擦幹，可下一秒依舊會不受控的流出來。
大腦裏，不斷回放著江守成的話，批評貶低，還有代名枝每次都和稀泥的態度。
她以為自己真的免疫了，不在乎他們的評價，畢竟比這更難聽的她都聽過。
可好像還是不行，她的防禦系統出了問題，她現在心慌手抖，連聲音都難以發出，像一條快要溺死的魚。
好半天，她才回道：“奶奶，我沒事，就是剛剛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姑娘，你家在哪呀？這附近我都挺熟的，實在找不到我可以帶你去。”
江渺撒了個謊，“不用了，奶奶。我找到家了。”
“別哭，姑娘。”奶奶拿起一只巴掌大的小紅燈籠遞到她手心，“拿著這燈籠，以後就不會迷路了，會找到家的。”
江渺剛想拿出手機掃碼付錢，老奶奶卻收起了付款碼，笑著道：“送給你，希望給你帶來好運。”
-
清臨飛往榆北的機票已經售罄 ，火車票也只有候補，就連附近的旅館都是爆滿。
彼時，江渺站在馬路邊上，看著手中的紅燈籠，喃喃自語：“餵，我都這麽倒黴了，你能不能給我來點好運？起碼給我個住的地方唄？”
看著來往的車流，盞盞燈火，雖然沒有歸處，但卻久違地松了口氣，她再次拿出手機，認真翻找，在滑到最底的時候，終於看見一個還沒滿員的民宿，雖然在郊外，但終於不用留宿街頭了。
在訂完民宿後，江渺打了輛車直接前往，等到了地方，江渺才知道為什麽只有這間民宿有空餘。
陳設簡陋，墻皮都脫落了，熱水壺看起來也不太幹凈，甚至結了蜘蛛網，江渺看了眼那唯一還算整潔幹凈的白色床單……上面還殘留著兩根不知道哪位房客的頭發。
她打客服電話沒人接聽，前臺也沒人值守，直到找到大門上張貼的老板電話，打過去接通後聽起來是個老頭。
江渺如實陳述了房間的問題，老板沒好氣地回了句，“大過年的，別折騰人了，要麽忍著，要麽就回自己家。”
被掛斷電話後，江渺深吸了口氣，壓下鼻尖那股突然湧來的酸意，坐在床上，拿出電腦，準備碼字來轉移註意力。
剛打開電腦，耳邊就響起意味不明的聲音。
才晚上八點，隔壁就不斷傳來床咯吱作響的聲音還有女人的哭喊，墻壁薄的像是紙糊的，除了畫面自行想象，聲音簡直一清二楚，仿佛就在她耳邊似的。
“爽不爽？”
“嗚嗚嗚爽。”
“還要不要？”
“嗚嗚嗚哥哥，我……我……嘔……不要了。”
“還想要？好，哥哥滿足你。”
“哥哥，輕點……”
江渺：“……”
她甚至腦子裏自動生成了畫面，這工作是進行不了一點。
無奈，她重新拿起手機準備刷會視頻打發時間，誤點了微信，頁面卡頓了幾秒，突然跳出幾條未讀消息，是江母發來的：
【渺渺，對不起。】
【渺渺，是媽媽錯了。】
【渺渺，你在哪裏？】
【渺渺，媽媽很擔心你，回媽媽一下，好不好？】
今天三水也要暴富：【媽，我已經到家了。】
回完，江渺點開宋南汐的未讀：【三水，給你看，我包的餃子。】
圖片裏，那只餃子奇形怪狀，歪歪扭扭，不仔細看還以為只是一坨面，外面還掛著綠色的內陷。
江渺不太誠心地誇讚道：【挺好的，有進步，面是面，餡是餡。】
她又點開照片仔細看了眼，邊角處還有一只手，骨節修長，拿著一張面片。
今天三水也要暴富：【你現在已經到美國了？】
宋南汐：【對啊，我和宋硯舟今天剛到的，你呢？到清臨了嗎？】
今天三水也要暴富：【到了。】
宋南汐：【別忘了我們每年的傳統哦，除夕夜要煲電話粥，我們要做第一個對彼此說新年祝福的人。】
江渺聽著耳邊的動靜猶豫了一會，片刻後，回了一條消息：【今年算了，微信祝福吧，我這裏不太方便。】
宋南汐：【江三水，你不愛我了，連祝福都不跟我親耳說了。大哭emoji。】
江渺無奈，但還是如實道：【今年真的不太方便，我在外面住，沒在家。】
在本市卻沒回家，宋南汐幾乎瞬間就猜到了原因。
宋南汐：【好的寶，那今年就給你破個例！對了，什麽時候回榆北呀？】
今天三水也要暴富：【初三吧，這幾天都沒票。】
剛回完，宋硯舟的電話就跳了出來，她沒反應過來，下意識點了接聽，江渺看見頁面已經開始通話計時，慌忙想要掛斷，這時聽筒裏突然傳來男人溫潤的嗓音：
“渺渺姐。”
奇怪的是，江渺竟接起電話應了聲，她也不太理解自己的行為，但莫名地她就是想聽聽他的聲音，好像這樣會讓她無端浮躁的心安靜下來。
聽筒裏突然沈默了下來，倆人都沒再說話，直到江渺以為對面掛了，試探性地“餵”了聲。
“渺渺姐，你——”
聽筒裏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欲言又止，江渺問了句：“怎麽了？”
江渺聽見一陣走動，然後是關門的聲音，緊接著才聽見男人清了清嗓子，語氣有些小心翼翼地：
“渺渺姐，你是在——看片嗎？”
“…………”
當初她真是鬼迷心竅了才腦殘地接下了這通電話。
隔壁那死動靜還在繼續甚至有愈演愈烈的架勢，江渺快步走到陽臺，聲音才總算是弱了些。
通話還在繼續，江渺試圖辯解一下，挽回一點自己的形象。
“那個……如果我說我是在聽片，被迫的，你信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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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善和點點救助站也聲名大噪，不僅引來眾多愛心人士捐款，每天更是有許多志願者前去救助站幫忙救治受傷貓狗，曾經的出租車公司也向甄善發出了返聘邀請。
甄善還向榆北大學寫了表揚信，送了錦旗，洋洋灑灑幾千字說明了救助小隊成員的所言所行，感謝學校培養出了這麽品行端正又善良的學生。
也因為此事，學校還專門在大會上表揚了救助小隊，本來還需要經過考察期才能給予綜測權利的新社團——動物救助協會也由此破例拿到綜測分權限，加上很多人都喜歡毛絨絨，還沒到招新時間，就已經有很多人來報名，與之前的無人問津不同，現在流浪救助協會已經成了榆北大學社團裏的香餑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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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晃眼，年關將近，江渺收拾好行李，登上了回家的班機。
直到走出機場，坐上回家的出租車，江渺才給家裏回了個消息。
剛發出沒一會兒，手機上彈出了江母的電話。
江渺接起，還沒來得及說話，對面率先出聲，嗔怪的語氣，滿是擔心：“你這孩子，回來怎麽也不提前說一聲，我和你爸也好開車去機場接你。”
“哎呀，”江渺撒嬌道：“這不是怕你們在忙嘛，所以我就自己回來嘍。”
她又問：“你和爸今天沒上班嗎？”
“明天就是除夕了，學校這兩天放假了。”江母回道。
江渺“嗯”了聲，又寒暄了兩句，然後才掛了電話。
車窗外，一片喜慶之色，張燈結彩，街道兩旁都掛上了紅色小燈籠，連路邊的椰樹都不例外。
還沒到小區門口，江渺遠遠就看見了焦急等待的江母，旁邊是有些嚴肅的江父。
江母喜笑顏開地迎上來，將她從頭到尾地看了個遍，最後心疼地紅了眼，“怎麽瘦了？是不是沒好好吃飯？”
江渺有些無奈，微微彎腰，將臉湊過去，捏了捏臉頰肉，眨著眼睛嬉笑著看江母，“真沒瘦，你看看，都快胖成河豚了。”
她鼓著臉頰，還弄了個對眼，看起來滑稽又搞笑，江母沒忍住笑出來，嗔怪了句，“你這孩子。”
“天氣這麽冷，你們在家等我就好了，不用特意下樓接我。”
江母看了眼在一旁一言未發的江父，瞪了眼，“女兒回來，你現在又不說話了，剛剛接到電話，不是你風風火火要跑下來等的嗎？連鞋都來不及換。”
江渺下意識去看他，光腳穿著拖鞋，眉目冷肅，神色有些不自然。
半晌，她道：“爸。”
江父“嗯”了聲，接過她的行李箱，“走吧，回家。”
回到家，江母將從冰箱裏拿出前兩天買好的海鮮，準備做一頓大餐，江渺本想打個下手，卻被江母轟了出去，“別在這幫倒忙，去客廳跟你爸一起看會電視。”
電視上正在播放當地新聞，江渺坐在沙發一角，江父也端坐在一邊，沒什麽表情，倆人一時無言。
江渺本想找點話題，想問問學校裏有沒有什麽煩心事？想問問是不是調皮學生太多了，以至於你的頭發基本都白了？明明去年的時候只白了一點。
她想問的太多，但一句都說不出口。
兩人就這樣一言不發地枯坐著，直到廚房飄來誘人的香氣，電視上的新聞也變成了廣告，江父才出聲：“有男朋友了？”
“沒有。”
江父投來一眼，“上次病房那個不是？”
“不是，那是我閨蜜的弟弟。”
他“嗯”了聲，“不是最好，你們差距太大，不適合。”
無端的，江渺覺得心口像是堵了口氣，她沒說話，只聽江父又道：“朗朗不錯，工作穩定，你們從小到大一起長大，彼此知根知底……”
他話未說完，江渺無奈打斷，“爸，我跟朗朗只是普通好朋友。況且，朗朗已經有喜歡的人了，你別亂點鴛鴦譜。”
“那就再看看其他人，你媽媽幫你物色了幾個人，工作穩定，家庭也不錯，正好這幾天你們見面談一談。”
江渺深呼了口氣，道：“爸，我工作很忙，沒有結婚的打算。”
“江渺，你知道自己多大嗎？”江父皺眉，語氣不悅，“你已經不是18歲的小孩了，馬上要奔30的人了，年紀再大點，你上趕著相親都沒人要。”
“爸，我是28，不是98，”江渺語氣淡淡，“聽你的意思，我還以為我快入土了。”
“江渺，你說什麽渾話呢！”江父面色冷下來，“你知道外面的閑言碎語都怎麽說你的嗎？”
她像是來了興趣，懶懶靠在沙發背上，皮笑肉不笑道：“怎麽說的？”
江父神色嚴肅冷硬，音量也有些高，像是在訓學生，“靠著寫不入流的東西發了家，都快30了，還在一個人單著，連個男朋友都沒有，要不就是在外面BY男人瀟灑快活，要不就是同性戀。”
說到最後，他聲音有些緊繃，像是有些難以啟齒。
縱然早有準備，可親耳聽到這話從自己的父親口中說出來，心口還是不受控制的泛起了疼。
對於全職寫小說，江守成一直持反對態度，甚至她剛全職的前幾年倆人差點因此斷絕了父女關系，後來是代名枝不斷在中間做和事老，倆人的關系才緩和了些。
她也曾試著努力著去拉近自己和父親的關系，比如時不時跟他分享自己獲得了什麽獎，賣出了什麽版權，改編的影視作品在哪裏看，還有很多書迷們的長評等等，但每次消息發出都沒有任何回應，有次過年回家她實在沒忍住問，有沒有收到她的消息？得到的回應只是：“江渺，這種東西拿獎你很驕傲嗎？”
後來她不再跟他分享，連話都很少說，只有過年的時候回家才會偶爾聊兩句，每次基本都是江渺沒話找話，比如問，學校有沒有什麽煩心事？他會說，煩心事多了，但比起你也是小巫見大巫。
比如問，問題學生是不是挺多的，怎麽頭發都白了這麽多？他會反問一句，頭發怎麽白的你還不清楚？
每次她主動邁步得到的都只是傷害，漸漸地，倆人之間的冰墻越來越厚，江渺也不再試圖打破。
倆人關系越來越遠，但江母卻不放棄，一直充當和事老，每次過年都會盡量多的讓她和江守成獨處，希望能拉近他們的關系。
今年也一樣，但依舊是徒勞。
江渺笑起來，笑著笑著眼眶莫名濕了，“爸，其實這些也是你的心裏話吧？你看不起我的職業，即使我靠著自己的努力年入百萬，即使有那麽多人讚美我喜歡我，你也依舊看不到。在你眼裏，我永遠都是一攤扶不上墻的爛泥。
從小到大，你對我的只有否定，不論是競賽得獎也好，考試第一也好，你從沒誇過我一句。”
“不過，沒關系，我早就免疫了，你的表揚我不需要，你的否定我也不在意，我知道我在做什麽，我要做什麽，不需要您來指點。”江渺擦掉眼淚，站起身就準備走。
“江渺，你給我站住！”江父氣極，重重拍了下桌子，桌邊的玻璃杯因著力道跌落在地，發出清脆的聲響。
這時，廚房的門嘩啦一聲打開，江母拿著還沒來得及放下的湯勺就跑了出來，看見一地狼藉，還有僵持的父女倆，嘆了聲，“大過年的，讓你們好好聊聊天，怎麽又吵起來了？”
江父冷著臉沒說話。
江母去拉站在門口的江渺：“渺渺，幫媽媽打個下手，好不好？”
“媽，你也覺得我現在的職業很丟人嗎？”江渺問。
“渺渺，你別怪你爸，他也是為你好——”
江渺扯了扯唇角，“媽，你總是這樣，從小到大，你沒有過一次站在我這邊。”
江母紅了眼眶，“渺渺——”
江渺拂開江母的手，別開眼不再看她，徑直朝著臥室走去，提著行李箱就往外走。
江母趕緊上前，聲音都哽咽起來，“渺渺，大過年的，你這是要去哪呀？”
“回家。”
“回哪門子家呀，這就是你的家呀。”江母哭起來，抱著江渺，“渺渺，媽媽很想你，別走了，好不好？跟媽媽一起過個年，好不好？”
“媽，求你放我走吧。”江渺輕輕推開她，聲音艱澀，“在這裏，我真的難受的快要死掉了。”
“讓她滾！既然不想回來就永遠不要回來！”
聽到江父的怒罵聲，江母不舍的哭著放了手。
江渺提著行李箱，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家。
街道上喜慶又熱鬧，每個人臉上都漾著笑，各市牌照的車輛匯聚成一條長龍有序停靠在路邊。
江渺拉著行李箱走在街頭與這氛圍格格不入，她走的很快，想要快點逃離，有位賣燈籠的奶奶叫住了她，“小姑娘，大過年的，哭什麽呀？是不是迷路了呀？”
江渺擡手一抹，才發現滿臉的淚。她用衣袖擦幹，可下一秒依舊會不受控的流出來。
大腦裏，不斷回放著江守成的話，批評貶低，還有代名枝每次都和稀泥的態度。
她以為自己真的免疫了，不在乎他們的評價，畢竟比這更難聽的她都聽過。
可好像還是不行，她的防禦系統出了問題，她現在心慌手抖，連聲音都難以發出，像一條快要溺死的魚。
好半天，她才回道：“奶奶，我沒事，就是剛剛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姑娘，你家在哪呀？這附近我都挺熟的，實在找不到我可以帶你去。”
江渺撒了個謊，“不用了，奶奶。我找到家了。”
“別哭，姑娘。”奶奶拿起一只巴掌大的小紅燈籠遞到她手心，“拿著這燈籠，以後就不會迷路了，會找到家的。”
江渺剛想拿出手機掃碼付錢，老奶奶卻收起了付款碼，笑著道：“送給你，希望給你帶來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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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臨飛往榆北的機票已經售罄 ，火車票也只有候補，就連附近的旅館都是爆滿。
彼時，江渺站在馬路邊上，看著手中的紅燈籠，喃喃自語：“餵，我都這麽倒黴了，你能不能給我來點好運？起碼給我個住的地方唄？”
看著來往的車流，盞盞燈火，雖然沒有歸處，但卻久違地松了口氣，她再次拿出手機，認真翻找，在滑到最底的時候，終於看見一個還沒滿員的民宿，雖然在郊外，但終於不用留宿街頭了。
在訂完民宿後，江渺打了輛車直接前往，等到了地方，江渺才知道為什麽只有這間民宿有空餘。
陳設簡陋，墻皮都脫落了，熱水壺看起來也不太幹凈，甚至結了蜘蛛網，江渺看了眼那唯一還算整潔幹凈的白色床單……上面還殘留著兩根不知道哪位房客的頭發。
她打客服電話沒人接聽，前臺也沒人值守，直到找到大門上張貼的老板電話，打過去接通後聽起來是個老頭。
江渺如實陳述了房間的問題，老板沒好氣地回了句，“大過年的，別折騰人了，要麽忍著，要麽就回自己家。”
被掛斷電話後，江渺深吸了口氣，壓下鼻尖那股突然湧來的酸意，坐在床上，拿出電腦，準備碼字來轉移註意力。
剛打開電腦，耳邊就響起意味不明的聲音。
才晚上八點，隔壁就不斷傳來床咯吱作響的聲音還有女人的哭喊，墻壁薄的像是紙糊的，除了畫面自行想象，聲音簡直一清二楚，仿佛就在她耳邊似的。
“爽不爽？”
“嗚嗚嗚爽。”
“還要不要？”
“嗚嗚嗚哥哥，我……我……嘔……不要了。”
“還想要？好，哥哥滿足你。”
“哥哥，輕點……”
江渺：“……”
她甚至腦子裏自動生成了畫面，這工作是進行不了一點。
無奈，她重新拿起手機準備刷會視頻打發時間，誤點了微信，頁面卡頓了幾秒，突然跳出幾條未讀消息，是江母發來的：
【渺渺，對不起。】
【渺渺，是媽媽錯了。】
【渺渺，你在哪裏？】
【渺渺，媽媽很擔心你，回媽媽一下，好不好？】
今天三水也要暴富：【媽，我已經到家了。】
回完，江渺點開宋南汐的未讀：【三水，給你看，我包的餃子。】
圖片裏，那只餃子奇形怪狀，歪歪扭扭，不仔細看還以為只是一坨面，外面還掛著綠色的內陷。
江渺不太誠心地誇讚道：【挺好的，有進步，面是面，餡是餡。】
她又點開照片仔細看了眼，邊角處還有一只手，骨節修長，拿著一張面片。
今天三水也要暴富：【你現在已經到美國了？】
宋南汐：【對啊，我和宋硯舟今天剛到的，你呢？到清臨了嗎？】
今天三水也要暴富：【到了。】
宋南汐：【別忘了我們每年的傳統哦，除夕夜要煲電話粥，我們要做第一個對彼此說新年祝福的人。】
江渺聽著耳邊的動靜猶豫了一會，片刻後，回了一條消息：【今年算了，微信祝福吧，我這裏不太方便。】
宋南汐：【江三水，你不愛我了，連祝福都不跟我親耳說了。大哭emoji。】
江渺無奈，但還是如實道：【今年真的不太方便，我在外面住，沒在家。】
在本市卻沒回家，宋南汐幾乎瞬間就猜到了原因。
宋南汐：【好的寶，那今年就給你破個例！對了，什麽時候回榆北呀？】
今天三水也要暴富：【初三吧，這幾天都沒票。】
剛回完，宋硯舟的電話就跳了出來，她沒反應過來，下意識點了接聽，江渺看見頁面已經開始通話計時，慌忙想要掛斷，這時聽筒裏突然傳來男人溫潤的嗓音：
“渺渺姐。”
奇怪的是，江渺竟接起電話應了聲，她也不太理解自己的行為，但莫名地她就是想聽聽他的聲音，好像這樣會讓她無端浮躁的心安靜下來。
聽筒裏突然沈默了下來，倆人都沒再說話，直到江渺以為對面掛了，試探性地“餵”了聲。
“渺渺姐，你——”
聽筒裏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欲言又止，江渺問了句：“怎麽了？”
江渺聽見一陣走動，然後是關門的聲音，緊接著才聽見男人清了清嗓子，語氣有些小心翼翼地：
“渺渺姐，你是在——看片嗎？”
“…………”
當初她真是鬼迷心竅了才腦殘地接下了這通電話。
隔壁那死動靜還在繼續甚至有愈演愈烈的架勢，江渺快步走到陽臺，聲音才總算是弱了些。
通話還在繼續，江渺試圖辯解一下，挽回一點自己的形象。
“那個……如果我說我是在聽片，被迫的，你信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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