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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師尊陣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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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師尊陣眼

“山變海,海變山,百裏炊煙散人間,誰憶此處人家?”

“故人埋黃土,孩童遠故鄉——”

影子的唱腔逐漸高昂,他們在墻壁上重重疊疊,宛若起伏連綿的山岳,隨著他們唱詞的遞進,原來的村落的痕跡逐漸被繁密的樹林取代,在時間的掩埋之下又流過山間的小河,匯成湖泊,沒人會記得湖泊之下的千百白骨。

而當初的孩子在暮氣沈沈的仙人懷裏安睡,在新的家裏醒來,又在身邊人的引導下走上了步入仙門的路途。

命運就像一條織就好的布匹,人生的軌跡被記錄在布匹的花紋之上,按部就班地向下順延。

嗚咽的哭聲響起,血池翻湧,好似一口抵達了沸點的鍋,天上的仙人沒有再見這個被安排好的孩子,而是走進了屏風之後。

這一幕被修真界千萬雙眼睛看著,一幕也沒有錯過,他們的表情從迷惑變成驚悚,和身邊人面面相覷,難以說出完整的話來。

那麽多折損在陣法中的弟子,魂魄被約束起來成了滋養陣眼的傀儡,起陣之人戲耍著他們,似乎就為了今日天空中的這場離奇詭異的皮影戲,那絕不會無病呻I吟。

“是上清宗……上清宗的道服。”說出這句話的人在吐出最後一個字的時候就失掉了渾身的力氣,跌坐在蒲團上,衣袖掃過面前的茶幾,打碎了一杯茶。

長風門的門主被顧渝特訓過,對於奇奇怪怪的事情腦子轉得特別快,他立馬從品出了真相:“這是在說,上清宗有人曾經為了一個孩子,屠掉了整個村落?那這個仙人是誰?孩子又是誰?”

“這怎麽可能呢,張笑歡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有人立馬呵斥,難以面對這樣的真相,甚至直呼了長風門門主的姓名。

張笑歡灌了三杯茶:“為什麽不是?否則偏偏選取上清宗的弟子給我們演這麽一出戲?這人怕不是在上清宗也是位高權重……”

“這不是我們現在該爭執的!”最上首的萬劍宗宗主揉著不受控制跳動的太陽穴,制止了即將發生的真摯,沈聲道,“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們各門派的閉關長老現下在上清宗,應該也什麽都看到了吧?”

一片寂靜,其實心態穩如張笑歡都不敢細想另外一件事,如果服裝的指示性如此明顯,那裏面其他的人,又在扮演怎樣的角色?

萬劍宗宗主與張笑歡對視了一眼:“陣眼,難道現在可以放棄不找嗎?那如果找到了,上清宗那邊……”是否入場開啟另一個陣法?

整個修真界都不會太平了。

張笑歡定了定心神,腦子裏不由自主就想到了頁三水和鴻蒙聖器,魔界都被這兩個人攪和成那副模樣了,現在就算有什麽事,恐怕這兩人也是其中最大的變數。

“我想在這裏看怕是盡做無用功了,現下我們應該去上清宗,”萬劍宗宗主不容置喙地說道,“我也不強迫諸位道友與我一起,告辭。”

不止他們在水鏡中看到了這一切。

在無垠鎮附近觀望的修士,也聽到了那奇怪的唱詞,然後擡頭就看到了天空中奇異的一出戲,在朦朦朧朧之間,悚然驚覺自己似乎觸及到了某些宗門陰司。

一個個臉上都露出了惶惶不安的神情,特別是對在場一些上清宗弟子,不由自主就遠離了一些。

此時的輿論中心,上清宗,無比安靜,靜得不像話。

在座的長老露出了訝然的神色,整齊地、微微地擡起下巴,而後再次整齊地轉頭,將目光落在高高在上的,屏風後的某個人身上。

他們的年歲太久,心思太沈,難以讓人從他們臉上細微的變化中推測出此時的心理活動,就算有那一剎那的流露,也都頃刻消弭,恍若幻覺。

淩行川的內心無比激動,他甚至想大聲詢問——諸位不覺得和這樣的人共事惡心嗎?!

放在腿上的手緊緊握拳,指甲掐進掌心,脊背繃直,不想錯過任何一句話,任何一個表情,他微微側目去觀望忘塵仙尊的表情,對方依舊是淡泊的神色,只是微微蹙眉。

“師尊……”這一聲是疑惑也是祈求,淩行川迫切希望得到一個強有力的認可。

忘塵仙尊沒有理會,而是深呼吸了一口氣,按照小說原有的軌跡裏的情緒,傀儡在顧渝的操控下重現著。

“老祖……”往日穩健的身影微不可言地顫抖,別人不太明白的事情,以忘塵仙尊的資歷和智力自然能懂更多,也反映最快。

傀儡緩緩閉上眼睛,額頭的血管不自然地抽動,呼吸都快了:“行川,此事……”

淩行川卻忽地打斷了對方的話,他眼前晃了一下,夢裏模糊的場景大量的湧現。

幾乎燃燒殆盡的紅燭已經失去了該有的光亮,在昏暗的房內跳躍,似深水中游弋的魚,地面和屋頂,以及門窗都是密密麻麻的字符,匯聚成了一個龐大的陣法,不斷抽吸靈氣、灌輸魔氣,將整個房間制成了一個大型的養蠱罐。

淩亂的床單上坐著一個蒼白的軀體,燭光在他身上分出明亮與陰影,半張臉埋藏在陰暗裏,連同身上混亂的紅痕一起在黑暗中融化。

通過一點點的試探,也根據淩行川主動透露的信息,忘塵仙尊已經明白了自己徒弟墮落的原因,他麻木地用力擦拭腿上的印記,呢喃道:“蘭因絮果……蘭因絮果……他之錯,我之錯……我之過錯,眼不明、耳不聞、心不清……教導不力,愧見……愧見……”

大滴的淚水滾落下來,幾乎灼傷了自己的皮膚,腿上的皮肉被搓破,淚水沾染上去他都感受不到了,機械地重覆著自己的動作,重覆著“愧見”,硬是說不下去之後的話,壓抑的哽咽聲像一滴滾入墨汁中的清水,逐漸被吞噬。

理智的弦在繃斷的邊緣僵持,零碎的理智早已難以維系。

自嘲的笑聲響起,可惜在重重陣法的掩蓋下,沒人聽得見。

直到窗戶可以透出光來,門口傳來新鮮的空氣,血腥味頃刻鉆入了來著的鼻子,對方還興奮著,絲毫沒有註意到血腥之下的淚水的苦澀味,饒有趣味地將床上死屍一般的人提起來:“想出去嗎?師尊,弟子現在可以帶你出去了。”

淩行川現在這個似夢非夢的記憶力,心底大喊著不,可回憶早成定局無法更改。

衣衫淩亂的人被一雙有力的手臂架起,曾經明亮的眸子如今晦暗一片,蒙著一層去不掉的霧藍色,可見這人基本上快瞎了。

盡管如此,過分瘦削的臉龐仍有曾經的風采,甚至更貼合某些人的癖好,有股糜爛濃艷的氣息。

記憶裏的淩行川很好地隱藏了自己的身份,為了與這個身份脫鉤,站在勝利的頂端,思前想後他決定將自己的師尊推出去。

這是師尊欠他的不是嗎?

“師尊,上清宗欠我的人命,你會還的對吧?畢竟忘塵仙尊那麽善惡分明、嫉惡如仇,師尊有沒有想過,當年的人死之前也許還祈求著你能夠去救他們呢?”淩行川一手摟住仙尊細瘦的腰身,將人與自己緊緊貼在一起,另一只手上下逡巡,“師尊今日這麽知情識趣?沒藏武器?”

他曾經找到過尾部尖銳的發簪,破碎的瓷片,亦或者一小節筷子。

手指從衣衫內離去,向上巡邏,掰開默不作聲的唇瓣,拂過要緊的貝齒,捏住下顎強硬撬開,開始新一輪的翻查。

“這裏也沒有,師尊今天真的很……聽話。”淩行川滿意地抽離手指,輕輕咬了一下指尖,摟著依舊不肯說話的仙尊出去。

反正他已經習慣了類似的沈默,他也總有辦法在各種地方打破。

而今……

“就一小會兒,師尊,為了我,為了那麽多的人命,忍一忍吧,我會護著你的,他們又算什麽呢?將死的螻蟻,讓他們多鬧騰一下。”

新任的,心狠手辣、銳不可當的魔君帶著他寵幸的美人出現了,在所有人的目光之中,跌跌撞撞露出了一張熟悉萬分的臉,那一刻,謠言成真。

言語如刃,唇齒如劍,撕裂了忘塵仙尊身上本就不多的衣裳,連同他的皮肉都被淩遲,心也被挖開,來回攪動。

“行川……”激昂的罵聲中,忘塵仙尊輕輕拉住了自己弟子的衣袖。

這個舉動讓淩行川頗有些受寵若驚,師尊從未主動過。

淩行川下意識靠近,想聽清楚師尊蚊吶般的聲音:“什麽?”

一直沒什麽表情,一副將死之象的忘塵仙尊忽然笑了一下,用枯瘦的手無力地握住了淩行川的手,向對方靠去。

叫罵的聲音更甚了,有人已經不想看到這種令仙門蒙羞的場面憤然離去,留下來的人看到忘塵仙尊此時的動作,更覺得恥辱地偏過頭去。

“師尊,怎麽了?馬上我們就回去。”淩行川有些高興地說道。

忘塵仙尊用最後的力氣握緊了淩行川的手:“是我之錯,執掌偏頗,教導失序,養育無心,愧見宗門先祖,羞見於三界蒼生。”

一字一頓,字字珠璣。

輕微的字音刺進了淩行川的心臟,在他想要辯駁的剎那,忘塵仙尊決然地引爆了神魂。

他原是想抱住淩行川的,可心念微動,終是只緊緊抓住了淩行川的手。

“師尊——”

巨大的轟鳴之中,無人聽清了這一聲撕心裂肺的“師尊”,似乎無人得知真相。

在靈氣浩蕩浪潮中活下來的人甚至覺得,這是魔界之人與忘塵仙尊聯手,故意把他們騙過去團滅。

……

殿內,淩行川的耳朵劇烈耳鳴,流出了絲絲血跡。

他緊緊抓住了面前人的手腕:“師尊……”

不會再那樣了,一切都變了,他換了一個方式,可以把師尊從裏面摘出來,這樣有什麽誤會、仇怨,等他解決了其他人再去一一化解。

淩行川覺得自己的這個夢想像一場預言,但也告訴了不少關鍵信息。

不知道老祖到底要留下自己做什麽,可揭穿對方的真面目,讓他被整個仙門口誅筆伐,也能達到目的不是嗎?何況淩行川還在陣法裏做了其他保險,就算這邊的老祖強行將一切壓下,想要凈化陣法,那也不會完全成功。

“呵——”情緒不明的一聲將淩行川的思緒拉了回來,是上首的上清宗老祖,李然。

李然似乎看夠了戲,面對眾人不避諱的目光也沒有絲毫慌忙,而是按照之前的計劃繼續行動,同時傳音入陣法。

言毓之捏碎了手中玉簡,李然蒼老的聲音傳出:“找出陣眼,驅除邪祟。”

天空中的皮影戲重覆著,仙人抱著孩子,開始屠I殺,凡人們期待的神色在屠I殺中破碎。

“找陣眼!不能放這些東西出去!”言毓之大喊。

在場的人反映過來,也懂得解決眼前困境的重要性。

他們看著沸騰的血池,心下一橫,可淩冽的法術入池,一點反應也沒有。

也不是沒有反應,三息的時間,攻擊血池的人被同樣的攻擊擊中,甚至斃命,首先動手的言毓之直接趴在地上吐血不止。

全場只剩下拿著鴻蒙聖器的顧渝。

影子再次凝聚起來,對失去行動能力的人視而不見,紛紛圍困顧渝。

“去贖罪吧,你見到了你的罪行,應當為此付出代價。”影子齊聲道。

顧渝將逼上前來的影子的手齊齊斬斷,而後踩上影子吃痛的身體,躍向天空,他一劍刺穿了仙人的眉心,弟子的魂魄隨之碎裂,而後用手,去接住了隨著仙人死亡而墜落下來的孩子。

孩子被他捧在手裏,只是捧的姿勢,顧渝只感受到手心一片陰冷,並沒有重量。

影子狂躁起來,密密麻麻讓人發寒。

顧渝掐了一個訣,靈氣包裹住了這個“孩子”,脫離他的手向血池下沈,影子剎那從四周圍困了他,以絕對的車輪戰的形式想要耗空顧渝。

就在孩子沈入血池的瞬間,一把銳利的劍刺穿了顧渝的心臟。

言毓之臉上是目的得逞的倦怠:“成為肥料吧,頁道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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