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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6章 去而覆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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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6章 去而覆返

此時,天邊飄來幾朵烏雲將月華盡數遮蔽住,遠處山門外忽然湧進來一條火龍,烈焰纏身,威勢浩蕩,甫一沖入便一化為二,二化為三,不過眨眼間便如入無人之地已將大半個攬仙臺納入囊中。

“他們也是你的人?”之前薛蒼術說山腳下來了支軍隊,他還以為是帝京中的某個野心家聽聞皇帝將要晏駕的消息,打算先下手為強。

高炎定道:“他們不過是我的先鋒,你若想活命,趁早束手就擒。”

“癡心妄想!”明景宸憤恨難消,卻也知道在這兒和對方逞口舌之快無濟於事,他必須立刻趕到天授帝身旁護其周全才好。

然而未等他想出如何甩脫高炎定的法子,對方已經先他一步出了手。

高炎定點了明景宸的昏睡穴並接住了對方倒下的身子。直到此時,他才敢放任自己最真實的情感肆意外露,“景宸……”他多麽希望對方只是當年那個流落在北地雪山之中的景沈,“萬幸我不曾遲來一步,否則……”

“咄咄咄——”潘吉懸在窗外敲擊示意,“王爺,他們帶人往這邊來了,咱們得抓緊離開此地!”

高炎定道:“潘吉,你過來。”

話音剛落,潘吉便翻窗而入,單膝跪在他面前,“您有何吩咐?”

高炎定撫過明景宸的睡顏,目光溫柔,如同一湖春水,“你和其他人先帶他走。”

潘吉吃了一驚,“那您呢?您不同景公子一塊兒走麽?”

高炎定不答反問:“薛蒼術怎麽說,他這傷從何而來?”

潘吉道:“薛神醫都交待清楚了……”說罷將這段時日以來明景宸身上發生的事大致敘述了一遍。

高炎定面沈似水,周身殺意畢現,“果然是他!”

潘吉見他這個反應,又想到他方才要他們先走的話,更為憂心忡忡,“王爺,快走罷!再不走就來不及了!此次攻入攬仙臺的是羽林衛和負責帝京城防的禁軍。咱們此番進京帶的人手不夠,弟兄們再勇武,雙拳也難敵四手哇。王爺,薛神醫都說老皇帝就要死了,您現下該立刻回到北地集結了兵力渡江南下才是!”

可高炎定心意已決,他把明景宸交給潘吉,不容人違抗地道:“這是命令,現在立刻帶他離開,等我辦完了事自會趕來與你們匯合。”

潘吉不放心讓他一人涉險,忍不住道:“既如此,不如讓弟兄們先帶景公子走,屬下留下,也好有個助力。”

高炎定道:“不必,你們快走!”

潘吉無法,只好帶著明景宸一同縱入夜色之中。

很快,火光伴著嘈雜人聲逼近,將整做樓閣外圍照得亮如白晝。高炎定隱在窗後窺視這幫士兵,果然如潘吉所言的那樣,正是禁軍的人。

那夜因偶遇帝京的信使提前截獲了本要送到北地交給自己的信,讓他識破了明琬琰的陰謀,不想仍就遲了一步,教對方給跑了。

他心知明景宸定然還在帝京,而明琬琰離開後必定也只有帝京一處去路,此次他針對自己的陰謀未成,必然不會輕易罷休。

向來只有千日做賊,哪有千日防賊的道理。此人若是針對自己也就罷了,就怕他轉頭又去對付身在帝京的明景宸。

高炎定心急如焚,日夜兼程,差點跑死了兩匹馬才趕到帝京。宮裏有他安排的眼線,不過稍作打聽就得知天授帝不在宮內,於是他才會帶人夜闖攬仙臺。

只是他未料到天授帝竟然會在這個時候性命垂危,同時也低估了明琬琰的膽量和瘋狂,此人竟有本事調動羽林衛和禁軍的人,夥同朝中重臣打算奪權。

天授帝一準兒活不過今夜。

若錯過了今晚,有些話恐怕就要永遠埋在心底了。

高炎定並不甘心,所以即便清楚自己是在冒險,他也得設法去見天授帝一面。

禁軍的人正在周圍四處搜尋,但凡見到個人,不論是宮人還是道士,通通驅趕到一處集中看押起來,以免有人將消息走漏出去。很快便有人帶頭闖進了樓閣,一層層地搜索確保此處無漏網之魚。

高炎定先他們一步從窗口掠出,雙手一攀,淩空一個上翻便躍上了屋脊,他記性絕佳,依照方才來時的路很快找到了天授帝的寢居。

此時寢居外刀光劍影,廝殺不斷。原先隨扈天授帝來到攬仙臺的羽林衛見到同僚攻上來時便陣腳大亂,敵軍在人數上就占盡了優勢,且這次行動雖有些倉促,卻也殺得攬仙臺眾人一個措手不及。

敵方愈戰愈勇,隨扈的羽林衛且戰且退,將士們死傷無數,很快殘部就被對方呈包圍之勢一路驅趕到了天授帝寢居外。

趁雙方交戰正酣的當口,高炎定輕而易潛入其中,他身手敏捷利落,加之此刻人心惶惶,各人都無暇他顧,也就無人察覺到他了。

天授帝的寢殿靜悄悄的,那些宮人見有人逼宮,慌張得四處奔逃,導致無人顧得上老皇帝的死活,留他一人孤零零地躺在龍榻上茍延殘喘。

天授帝神智昏昏,忽感覺有片陰影兜頭罩下,便慢慢撩開眼皮子打量。

高炎定見他目光渾濁,整個人如同一條半死不活的魚,面色青白,死氣沈沈,隨時都能一命嗚呼,與當日那個穿著龍袍、頭戴冠冕並用陰惻惻目光打量自己的天子判若兩人。

天授帝果然真的要死了。

為了讓對方看清自己,高炎定往前走了兩步並摘下了蒙面,英俊的面龐在燈火下半明半昧,卻無損其龍章鳳姿之態。

天授帝眼珠子骨碌碌地轉,良久才認出高炎定來,他面上驚懼交加,使得五官扭曲在一塊兒,愈發古怪可怕,“……是……是你!!!”

天授帝擡起一根手指指著高炎定,“你……你……”高炎定常年駐守北地,加之老皇帝對他的苛刻和防備,平日裏無詔是不允許像他這樣權勢滔天的藩王隨意離開封地的。他乍然出現在面前,怎能不讓人驚懼?

高炎定清楚他的恐懼和怒意從何而來,然而一個奄奄一息的老皇帝又有什麽值得自己顧慮的?他笑道:“陛下既然還認得本王,倒是省了本王好一番口舌了。”

天授帝戒備地望著他,“你……你這逆賊……你……來人——來人——”老皇帝以為高炎定出現在此地是為了刺殺自己,惜命的他立刻就要招人來護駕。

高炎定覺得有些好笑,神情也就變得愈發玩味起來,“陛下還是省點氣力,如今此處只有你我二人,你叫得再大聲,除了本王也無人聽得到。”

天授帝不信,仍梗著脖子喚人,可不論是心腹秦太監還是羽林衛將領,始終無人出現,見此死到臨頭的老皇帝竟開始高聲喊起明景宸來。

高炎定乍聞那聲“小皇叔”時起初沒立刻反應過來,腦筋轉了一圈才想起這“小皇叔”代指何人,不禁氣笑了。

“陛下是在喚景宸麽?”高炎定俯下身,輕聲輕語地道,“可惜,景宸也不在這兒,但凡你活著,他再不會出現在你跟前,你是甭想再見到他了。”

天授帝目眥欲裂,胸膛劇烈起伏,連喘氣聲都比剛才粗重了許多。

高炎定笑道:“陛下不必害怕,本王此番不是為要你的性命,不過是看在景宸的面子上特意前來感謝你的成人之美。若無陛下當年刻薄寡恩之下的那杯鴆酒,本王即便是上窮碧落下赴黃泉也無緣和景宸相識。若無陛下如今的倒行逆施、荒淫無度,景宸也不會心甘情願與本王走。細細想來,陛下算得上是本王與景宸的媒人。可惜當日本王尚不知曉內情,倒是無緣請陛下喝上一杯喜酒了,著實可惜。”

他嘴上說著可惜,目光卻冷冰冰的,笑意並不達眼底,讓人遍體生寒。

天授帝豈能聽不出他話裏的挑釁之意,立馬張牙舞爪地就要撲過去。然而他一個垂危的老人,即便是有再大的恨意和不甘也註定不會是年富力強的高炎定的對手。

高炎定連出手的意願都沒有,只作壁上觀地看著他在龍榻上苦苦掙紮,就像一條砧板上拼命甩動尾巴撲騰的魚,可笑至極。

“本王與景宸患難與共,心意相通。等陛下去後,我倆更是會天長地久,永不相負。”

天授帝雙目暴圓,怒道:“亂……亂臣……賊子……你……你這個亂臣賊子……”

高炎定不以為意,眉目冷峻鋒銳,周身氣勢如同一把出鞘的寶刀,鋒芒畢露,威勢赫赫,他突然俯身湊近天授帝耳畔,“如今你心裏很不甘麽?可你攬鏡自照,好好瞧瞧你如今的樣子,哪配與本王一爭?景宸如今不過二十幾許,正是風華正茂的年紀,像你這種惡名累累、雙腳已經邁上黃泉路的老鬼就別惦記著不屬於你的人了!”

外頭的沖殺聲不知何時已經偃旗息鼓,很快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再次打破了寂寥。

高炎定笑道:“陛下就留在此處好好享受這長夜慢慢和血雨腥風。將來,不論是景宸還是這萬裏江山,本王都會納入懷中。”

此時來人的腳步聲已近在咫尺,高炎定並不想摻和進這幫人的紛爭當中,既然想說的都說了,便再無逗留的必要,立刻破窗而出。

出了攬仙臺徑直下山,此刻山道上隨處可見大量的兵馬攔住各處要塞,更有兩三輛車架在兵丁的簇擁中快速朝山腰的建築群駛去。高炎定小心避讓開,專挑林木茂盛的地方掩藏行蹤,眼看即將下山,卻不想與本該離去的潘吉幾人撞了個正著。

高炎定見他們倉皇不安又都身上帶傷,便察覺出不對勁來,“發生了何事?景宸人呢?”

潘吉羞愧難當,率眾跪下請罪,“屬下愧對王爺信任,在山下被人劫走了景公子。”

高炎定差點當場失態,他攥緊刀柄,臉上山雨欲來,已在暴怒邊緣。明景宸不亞於是他的逆鱗,外人動之即死,如今得知對方出了事,猶如天塌地陷,他強忍著怒意問道:“看清是什麽人沒有?”

潘吉與幾個親衛相互看了看,愈發無地自容,“屬下無能,當時來的有十來人,個個身著夜行衣,尤其帶頭的那個身手不凡,屬下與之交鋒……不敵……”

潘吉的身手和為人,高炎定再清楚不過,能打敗對方並把人順利劫走的,本事不可謂不高。

潘吉又道:“屬下幾人追著那些人趕到這附近卻又把人給跟丟了……”

高炎定清楚現下不是問罪的好時機,當務之急是趕緊找到那幫歹人並救出明景宸。

在這個當口,有本事指使一幫高手賣命的,不做他想。

高炎定望著被草木遮掩,不斷蜿蜒而上的山間小徑,心裏已然有了成算,他對一幹親衛們道:“今夜的過失暫且按下不提,本王命爾等將功折罪,速速隨本王上山救人!”

說罷他率先躥入樹影中往山上而去,一顆心像是被放在熱油之中上下翻騰,備受煎熬,恨不能現下就乘著山風立刻趕到明景宸身旁。

此時山腰上通明的火光直沖天際,幾乎要把夜幕生生燒出一串窟窿來,羽林衛和禁軍的將士們戒備森嚴地把守著各處宮室,整座攬仙臺已然在頃刻之間落入旁人的掌握中。

高炎定與潘吉他們躲在暗處觀察,先前在山下見過的那幾輛馬車停在不遠處。六七個紫袍金帶的重臣先後從車駕上下來,互相見禮後一同迎了一位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下車。

那中年男子一身王爵制式的袍服,懷裏摟著一個三四歲大的男娃娃,行止間畏畏縮縮,似有膽怯畏懼之意。他和懷裏的孩子仿佛一對被人牽住了引線的木偶,在飄著血腥氣的夜色中被裹挾著戰戰兢兢往前走。

高炎定認出那幾個重臣的身份後,道:“看來這幫人是打算逼老皇帝下旨傳位給個宗室當傀儡皇帝。”

潘吉道:“是他們派人抓了景公子?”他倒是沒覺得是老皇帝所為,如今天授帝不過是吊著一口氣,身旁連個端茶送水的人都沒有,對方尚且自顧不暇根本沒那個本事去劫人。

高炎定並未回答,直到那群人走遠後,才道:“趕上去,記住切莫打草驚蛇。”

潘吉等人點頭,在高炎定的帶領下從飛檐屋脊上快速掠過,未驚動什麽人就來到了天授帝寢居。

親衛們都身經百戰,訓練有素,他們分作三四隊,潛伏在周圍保護高炎定,而高炎定和潘吉則飛上寢殿的屋脊,揭了琉璃瓦朝下窺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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