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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3章 千古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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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3章 千古罪人

高炎定將手裏的文書扔在他懷裏,肅聲道:“這上頭寫得很明白,這樣處置本王覺得很好,不必再改了,就照著辦罷。”

這是份對三家罪行的判決文書,字裏行間有理有據,並無徇私。明景宸早在幾日前就寫好了它,寫完後他便自己去蹲了大牢,當時底下人因為顧及秋家與鎮北王的關系,並不敢真把事做絕,就按下了這份文書沒有對外宣揚,想著等鎮北王駕臨後再下決斷。

眾人交換了一個眼神,心知這次高炎定是決計不會輕饒了秋家,不由的又敬又畏,不敢再有旁的想法。

文書在城裏公示後,百姓奔走相告,喜極而泣。

秋老太君得知自己幾個兒孫將被處以斬刑和流刑,當場昏死了過去,等好不容易被救醒,她哭嚷著要去找外孫高炎定評理求情,然而她的乖孫早遣了一隊衙差兵卒將秋家圍了起來,潘吉奉命親自帶隊過來抄家充公。

老太太哭成個淚人,捶胸頓足,破口大罵高炎定無情無義。

潘吉讓仆婦將她攙起來,耐著性子好言相勸,“老夫人,請慎言。王爺豈是您口中這般小人?王爺他念在秋王妃的面子上特意著人在佩州鄉下置辦了一處田莊供您以及府上一幹內眷休養居住,望您惜福惜身,善自珍重,約束兒孫,以免將來再讓他們闖下滔天禍事,牽連家族。”

然而老太太以及一幹女眷稚童要麽抱頭痛哭,要麽繼續叫罵。

潘吉也懶得和她們一幹婦孺浪費時間,大手一揮,派人將這些秋家人強行帶走後,兵丁衙差流水般湧入,開始清點、登記秋宅中抄沒的金銀、古董、地契等物。

以秋家為代表的三家頃刻沒落,速度之快,手段之狠頓時讓北地所有聽聞了風聲的豪族世家變得有如驚弓之鳥。***為著佩州軍器局的重建一事,還有很多問題亟待探討商議,高炎定為此只能暫留佩州。

這日午後,外頭雪依舊未停,整座院落被冰雪覆蓋,成了一片剔透的琉璃世界。

高炎定僥幸得了片刻閑暇,立刻馬不停蹄地跑去找明景宸。

此時,明景宸已用過午膳,正在暖閣裏拿了本千字文教渙渙識字。

他斜倚在幾邊,一手支額,每當渙渙念到不認識的字卡頓的時候,他就用一根修長蔥白的手指輕輕在那個字上點一點,然後他念兩遍,渙渙跟著依樣畫葫蘆念兩遍,他再講一遍字義以及整句話的釋義,最後讓渙渙覆述一遍才算完。

高炎定站在門外見他倆一個教一個學,很是其樂融融,那些惹人煩的瑣事瞬間土崩瓦解,被他忘卻在了腦後。

渙渙人小,念了會兒就困乏了,眼皮塌拉下來,有山岳那般沈,腦袋一點一點,嘴巴裏哼哼唧唧,已然瞌睡蟲上腦整個人迷迷糊糊了。

明景宸揉揉她的小腦袋,合上書拍著她背心哄她睡午覺,等睡熟了才把人交給一旁候著的乳母,讓她抱到裏間床榻上。

做完這些,他也忍不住打了個呵欠,卻不去歇午覺,而是提起茶壺斟了兩杯茶擺在小幾上,朝門外道:“既然來了杵在外邊當門神做什麽?”

高炎定笑著走進來,拿起茶盞一飲而盡,他也不客氣,兀自又倒了一杯。

明景宸冷嘲道:“這是飲驢還是飲馬呢?”

高炎定也不同他計較,大度一笑,“飲牛總行了罷,上次罵我是狗,這次又說我是牲畜,景沈你罵人不僅不吐臟,還每次都拐彎抹角不重樣,要是換個沒讀過書的,還真聽不出來你的深意。你這樣不累麽?”

面對這種半真半假的戲謔指責,明景宸非但沒有羞愧,反而有些洋洋得意,他道:“逞口舌之快怎麽會累?舒坦還來不及呢。”

說完又偷覷對方反應,見高炎定正笑嘻嘻地盯著自己,剎那之間這兩天屢次出現的那種奇怪感覺又悄沒聲息地爬上了身,教他坐臥難安。

明景宸趕忙借著喝茶的舉動掩飾自己的不自在,心中又亂又慌,只能胡亂尋了個話題找補道:“外頭的事可都妥當了?”

高炎定點點頭又搖搖頭,眉峰微蹙低頭飲茶。

明景宸扣住他的茶盞,“這都第三杯了,這是喝茶呢還是酗酒呢?”

“先前不都說了是飲牛麽?既然是飲牛三杯怎麽夠?”高炎定反唇相譏,倒教人吃了個癟。

但明景宸是何人,他越氣越有急智,“不如我叫人搬個飲水槽來,好讓你喝個痛快。”

高炎定辯不過他,抱拳給他作揖認輸,又引得對方哈哈亂笑。

笑夠了,明景宸才繼續問話:“你剛剛又點頭又搖頭的,究竟是什麽意思?”對秋家人的判決他前兩天就聽說了,金鼓還特意過來細細說了一回,還將外頭榜文張貼後,百姓是如何奔走相告的模樣學得活靈活現。

高炎定道:“此番我處置了秋家後,這些天陸續有消息傳來,說北地各大豪族都有些惶恐不安。”

明景宸聽明白了他的未盡之語,他是怕這些盤根錯節,在各地勢大的家族會狗急跳墻一同反了他。

這樣的例子過去也不是沒有,確實該引以為戒,早做打算。

明景宸玩笑道:“這是後悔了?悔不該那日對秋家如此狠絕,反倒引起了他家的警惕之心?”

如今的豪門世家雖不及魏晉時期那般勢大,但也占據著地方絕大部分田地、讀書等資源,如同地方上的土霸王,不可不防。

高炎定手底下有軍隊,倒不至於畏懼他們,但他想要把北地擰成一股繩,好將來南渡圖謀霸業,就不得不先一步將這些瑣事都處置幹凈了才能無後顧之憂。

如果這些家族都比著秋家的做派有樣學樣,他在前線打仗,他們在後頭自毀根基,再大的家業都不夠這樣玩的。

高炎定心知明景宸一向主意多,是個能人,既然提起了這事,便想順道求個好對策。那些家族見他連自己母族都能快刀斬亂麻地痛下狠心收拾了,都怕不久之後這樣的禍事就要降臨到他們頭上。

畢竟他們誰都不敢拍著胸膛保證自家做下的惡事會比秋家少。

要是真到了那日,他們家可沒秋家的顏面,能讓婦孺小兒得以偷生,恐怕滿門盡誅才是他們真正的下場。

高炎定嚴懲秋家往明面上說是為了那些被波及的軍匠、百姓,可往私心上來看,就是為了立威為了鞏固自己在北地的統治。

秋家冒犯到了他鎮北王的威嚴和權勢,該殺。

所以他高炎定實際上也並非是個純粹的好人,他同樣和那些人一樣有私心有野望,想要大權在握,唯我獨尊。

面對高炎定的不恥下問,明景宸如鯁在喉,心想,這人是真把自己當成他的下屬臣子、門客軍師了。

那日他借著和渙渙講故事的時機說了臨江之麋的故事,明面上像是在暗諷秋家仗著高炎定的勢放縱驕橫,無法無天,最終落得一個招致滅亡的結局。

豈不知這也是他用這典故警醒自己,不要和那麋鹿一樣,沒有自知之明,將敵人錯當成了朋友。

他是桓朝宗親,終歸與高炎定這樣的亂臣賊子道不相同。

他先前去戎黎王庭搭救對方已是不該,這回佩州軍器局爆炸一事他又再次插手替遠征的高炎定收拾爛攤子,自己的所作所為怎對得起桓朝皇室的列祖列宗?

雖然高炎定這次歸來沒有向他透露湄州的境況,但不難推測到,對方一定馬到功成,將湄州收入了囊中。

現下南地風雨飄搖,局勢動蕩,高炎定又露出了爪牙已開始蠶食南地疆域,這個時候北地如果能亂起來,對朝廷來說是再好不過的了。

可他自己卻做了些什麽?

明景宸這些日子以來,時常在心裏反思己過,覺得自己或將淪為桓朝的千古罪人,成為葬送明氏國祚的幫兇。

他面上突然蒙了一層陰影,有些抑郁落寞,低聲道:“我才疏學淺,並無什麽好計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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