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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翡翠扳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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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翡翠扳指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綠蠟手足無措,可不等她多想,譚妃已再次嚴厲呵斥,“楞著幹什麽,快快拖出去!”

“……是!”

幾個健碩的仆從一擁而上,不顧玉鞍的掙紮叫囂將人捆了個結實。

玉鞍喊得撕心裂肺,聲淚俱下的模樣令人側目,“王妃!王妃!您要相信末將啊!您不能對王爺的真實死因視而不見,讓那枉顧手足至親,天地不容的豬狗鳩占鵲巢啊!”

譚妃怒目圓睜,尖聲厲喝,“來人!來人!你們還不快把他的嘴堵上!”

堂內亂成一鍋粥,玉鞍拼死掙紮,與仆混戰成一團。

他行伍多年,即便現下已大不如前,但要反抗這些光有拳腳把式的仆役還是綽綽有餘。

玉鞍一聲怒吼,將他們全部撂翻在地,他一邊喘著粗氣一邊向譚妃剖白,“王妃,末將句句屬實,一片赤誠忠心日月可鑒!四年前他害死了王爺,四年後他又對小郡主下手,他是要趕盡殺絕,徹底絕了王爺這一脈!您難道就想包庇於他,讓小郡主也步上王爺後塵嗎?”

他話音剛落,便聽堂外一道威嚴的男聲道:“小郡主金尊玉貴,福澤綿長,必將長命百歲。”

眾人一看,只見高炎定龍行虎步地邁入堂內,他連一眼都未給玉鞍,只與譚妃見了個禮後,一撩衣擺,便大馬金刀地坐在了上首。

他還穿著昨夜觀燈時的衣裳,儀容算不得整潔體面,但在場沒有一個人敢因此小覷他。

高炎定鋒利冷冽的目光如有實質,令人如墜冰窟,渾身血液逆行,玉鞍原本那不顧一切的氣勢瞬間疲軟了下去。

不過一眼,他便落了下乘。

高炎定道:“你是玉鞍?”顯然連他也對這人四年來的變化之大感到意外。

玉鞍一改對譚妃的恭敬,毫不客氣地說道:“末將是玉鞍,如假包換,如果不信,大可以找人來驗明正身。”他話鋒一轉又道:“但末將究竟是不是,想來王妃娘娘理當有了判斷。”

譚妃目光閃爍,眼角還有未幹的淚珠,她撇過臉去,既不看玉鞍,也不和高炎定對視。

高炎定並不在對方身份上過多糾結,玉鞍、金鼓從小跟著他們兄弟,對方究竟是不是,他心裏門兒清。

“玉鞍,你四年來杳無音訊,今日出現,何故就惹得我大嫂發怒意欲將你拿下?”

玉鞍道:“您真的不知嗎?”

對方的譏諷落在高炎定眼裏不痛不癢,他哂笑道:“本王如何知道?你難道不給本王解惑麽?”

譚妃捏緊了帕子,眼中溢滿惶恐和苦痛,想阻止他倆繼續交鋒,又默默把話咽了回去。

玉鞍:“您如今是超一品的王爵,連遠在帝京的天子都要忌憚您三分。可這爵位是您踏著自己兄長的屍骨得來的,您良心何安?就不怕遭天譴?”

這話一出,堂中的仆從侍女無不為之側目,若不是譚妃治家嚴明,高炎定積威尤甚,早就交頭議論開了。

譚妃一聽就要命綠蠟清場,卻被高炎定攔了下來,他道:“大嫂,我行得端坐得正。當年兄長橫死,我承襲爵位,父親和他的遺志,我始終不敢忘。後來因我治理雲州有功,震懾戎黎保我朝北地穩固,天子又加封我為鎮北王。這爵位、名分,來路之正,我高炎定不怕他人非議。”

他的話擲地有聲,仿佛一聲鐘磬,將各種歪曲陰暗的猜疑瞬間粉碎了個幹凈。

譚妃似被說動,卻不想玉鞍突然跪倒在她面前,雙手平舉呈上一物,眼睛卻怒視高炎定,質問道:“既然您這般信誓旦旦,那這物件作何解釋?”

譚妃一楞,瞳孔驀然睜大。

連自始至終都鎮定自若的高炎定都不禁眉宇微擰。

那是一枚翡翠玉扳指,通體無雜質,碧透翠綠,只是上頭沾了些陳年老垢,使得它鮮明欲滴的外觀略顯陳舊,有些美中不足。

譚妃拿起細看,發現確實頗為眼熟,她猶疑地去看小叔,心底有了個猜測。

玉鞍道:“這枚扳指您不會不認識吧?”

高炎定冷笑,“當然認識,這是當年我初學射箭,老王爺給我的翡翠玉扳指。”

“好!好!好!”玉鞍連說了三個好字,怒意勃發,“您敢承認就好。這翡翠扳指原是個古董老物件,是老王爺的心愛之物,到了您手上也是愛若珍寶,常年佩戴。”

說到此處,玉鞍的目光從高炎定現下戴著的墨玉扳指上轉向譚妃,“鎮北王的扳指究竟是何時遺失的?為何又到了末將手中?”

譚妃思索了片刻,仍不解其意,問道:“你到底要說什麽?”

玉鞍道:“王妃,您難道看不出來麽?這枚扳指上的汙垢就是您夫君臨死前流的血!”

“什麽!”譚妃大驚失色,差點把翡翠扳指摔了個粉碎。

她雙掌合攏,將扳指緊緊握在手中,渾身顫抖,嘴唇微張,卻一個字都說不出口。

玉鞍眼中仿佛有一團火在燃燒,“四年前王爺於春獵中慘遭殺害根本不是戎黎人所為,而是你——高炎定!是你這個豬狗不如的畜生為了權利和爵位,不顧血緣天理,殘害手足!”

“這枚翡翠扳指就是證據!當日你殺害自己兄長時,遺落在了山坳中。而我僥幸未死,趁你離開後拿走了這唯一的證物!”

為了進一步揭穿高炎定的真面目,玉鞍解開衣衫露出上半身。

只見箭傷、刀傷、鞭痕以及各種刑具落下的新舊傷疤縱橫交錯地遍布於前胸後背,幾乎沒有一塊好皮肉。

看痕跡還都是這些年留下的。

譚妃驚得捂住了嘴,為眼前所見感到震撼。

“這廝為了蒙騙世人,幾日後又帶著人裝作搜救王爺的樣子回到了山坳,因不見我的屍體,便知曉我還活著。這些年來,我東躲西藏,幾次差點死在他的人手裏,不僅如此,還被嚴刑拷打,要我反水。”

“我玉鞍出身卑微,得王爺賞識才有了一番作為。今日我便以死明志,要世人都知曉你高炎定究竟是何等卑劣偽善之人!”說罷,玉鞍突然大吼一聲,“王爺,您的恩德,末將來世做牛做馬才能回報!”

“玉鞍!”高炎定見他生了死志,正要阻止他,然而對方果斷從容,當場噴出一口血來,咬舌自盡了。***明景宸在幹草上趴了許久,面無血色,眼皮沈重得隨時能昏睡過去。

背脊上火燒火燎的疼,他能清晰地感覺到有濕漉漉黏糊糊的血液從傷口裏流出來附著在衣物上,從溫熱慢慢冷卻,代表著他生命正在緩慢流逝。

他動了動手指,卻只能碰到小女孩的腳,渙渙立刻低下頭,用哭花了的臉貼了貼明景宸的手,眼淚滾燙。

昨夜他替渙渙擋住了那些亮珠爆炸帶來的傷害,背部被炸得血肉模糊。

他本想拼著餘力帶渙渙沖出人群回到對岸找高炎定,結果人群踩踏、火勢沖天,一系列驚變最終堵死了他的退路。

不僅沒能救出渙渙,還搭上了自個兒,被縱火的賊人一同劫持了塞進拉夜香的推車裏,蒙混出了安宛城。

這夥人在城外還有接應,他們碰頭後迅速帶著人快馬加鞭地趕到了距離安宛有半日路程的一處臨時落腳點。

落腳點在山裏的一處洞穴內,周遭沒有住戶,又因還未開春,就更加鮮有人煙了。

如今這夥人在如何處置自己和渙渙的問題上產生了分歧,正在洞口議論。

他豎起耳朵聽了會兒,發現除開知曉了幕後指使他們的人來自帝京,別的全是無意義的廢話。

明景宸苦笑,這回真是被高炎定害慘了,他的政敵要對付他,自己做什麽要湊上去送人頭。

他這樣想著,又動了動手指,蹭上渙渙柔嫩的小臉,用虛弱的氣音溫柔地哄她,“別害怕,我們是在和你叔叔那個大壞蛋玩游戲,比賽誰最聰明、最勇敢、最先找到對方。”

渙渙嗚咽了一聲,露出懵懂的神情。

“我和你有兩個,你叔叔只有一個,二比一大,我們一定能贏。”

渙渙伸出小手,一只手比一,一只手比二,比劃了半天,才眉開眼笑。

明景宸努力擡高手,摸了下她散亂的小鬏鬏,然後說道:“首先,我們要先想辦法消滅外面的壞人。渙渙有什麽好主意麽?”

小女孩歪著腦袋苦思了半天,搖了搖頭。

明景宸道:“那這個我們先放一放,渙渙能幫我先去看看那邊有什麽嗎?”

雖然現在他只剩一口氣吊著,但從他醒後就總能聽到洞口深處有幾道微弱的獸鳴。

明景宸敢讓渙渙一個人去探尋,不過是篤定了那夥人在占據這處洞穴前一定已經驅趕走了猛獸,不會再有什麽實質性的威脅。

況且以他自己的秉性為人,不會甘願在此坐以待斃,讓別人來掌控自己的生死。

想要活命必須靠自己。

而今他的狀況,如果渙渙是個僅會哭鬧喊疼的幼童,那只會讓事態變得更糟糕。

她必須要立刻長大,成為半個大人,成為他的臂助。

渙渙望著烏漆嘛黑的洞穴深處,小臉皺成一團,雖然很害怕,但她仍按明景宸說的,慢慢朝裏走去。

等她小小的身影徹底被黑暗吞噬,明景宸閉上了眼,耳中渙渙的步履聲小而淩亂,他嘴角含著一絲微笑,覺得這女娃娃和兕奴小時候頗為相似。

膽小又倔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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