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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裝神弄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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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裝神弄鬼

高炎定在褚玉苑只待了一盞茶,叔嫂之間究竟談了什麽,也只有他二人知曉。

但自那之後,譚妃便在王府上上下下、裏裏外外整頓了一番,那些捕風捉影的流言蜚語便立馬銷聲匿跡了。

可明面上不敢,不代表私底下沒有悄悄討論。消息像長了翅膀,很快雲州、香州的很多人都聽聞了此事,紛紛覺得譚耀這只散發著銅臭味的老狐貍真是打了一手好算盤,鎮北王怎麽就看上了他家那個守寡的閨女,還一條路走到黑,破天荒地鬧出這般大的動靜。

若早知道你高炎定喜愛寡婦,還至於讓譚耀那老賊撿了便宜嗎?

然而在明景宸看來,這種變相被軟禁監視,給人家當金絲雀的日子著實難捱。

他被迫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仿佛真成了個嬌滴滴的大家閨秀。但也因為這般靜養,加上高炎定信守諾言,好藥好湯地養著,箭傷好得格外利索,心口處已經長了一層淡粉色的新肉,隱約像朵半綻放的桃花。

聽雪堂的日子有些無聊,也許上天也知曉明景宸耐不住寂寥,於是將樂子親手送到了他跟前。

這天夜裏,氣候突變,白日裏還是晴好的天忽然刮起了邪風,將園中磚石草葉卷得漫天飛揚。

不一會兒,停了幾日的雪又飄了起來。

明景宸睡得並不安穩,窗欞被吹得不斷搖晃,發出的動靜像是有人在“砰砰”地敲打。

他忽而驚醒過來,視線不由自主地落在窗扇上。

窗上糊著碧紗,在夜裏像極了一池蕩漾的春水,那投在上頭的枝葉樹影,就是搖曳的水草。

明景宸註視了許久,盯著脆弱不堪的窗柩,疑惑地蹙起了眉。

除了風聲,他還聽到了別的動靜。

像是有人躡手躡腳,弓著身前行,衣衫和鞋履不斷與荒草、枝條摩擦發出稀碎的聲響。有人!

明景宸困意全消,夤夜時分,外頭風雪交加,誰會在外頭瞎溜達?有情況!

他不緊不慢地翻了個身,朝窗邊側臥,雪亮的眼眸一瞬不瞬地望著晃動的樹影。

那腳步聲也愈發靠近了。

紗窗樹影間多了道人影,發絲被風雪吹得亂舞,和著沙沙樹聲,發出淒淒厲厲的嗚咽鬼哭。

那聲音斷斷續續,似男似女,飄忽得宛如近在耳畔。

黑暗中,明景宸眼中爆出熾熱的光,他掀開錦被,像一只優雅靈活的貓,無聲無息地靠近窗欞。

那人影鬼哭了一陣,可能是發現屋內沒反應,便又加大了哭聲,可也並不敢太過放肆,始終克制著聲量。

明景宸冷笑,真的鬼可不會如此貼心,顧忌旁的人是否會被半夜吵醒。

分明是有人在搗鬼。

這“鬼”賣力哭了大半天,預想中的畫面卻壓根沒發生。

明景宸躲在靠窗的櫃架後,小心不讓自己的身影投射在窗紗上,現下他對這個裝神弄鬼來嚇唬自己的人產生了極大的興趣。

沒多久,哭聲停了,窗柩外傳來一陣嘻嘻索索的摸索聲,隨後“咯吱”一聲響,窗戶被拉開,風卷著雪片刮入屋內,將帷帳吹得層疊翻飛。

窗框裏探入一個披頭散發的鬼腦袋,幽幽青光照著慘白發灰的臉,還拖著一條長長的舌頭,在這樣一座破敗的院落裏出現,倒也算得上應景。

前幾日,珠雲無聊和梅姑說起八卦,明景宸聽了一嘴,才知道這裏早年死過人。十多年前,高炎定父親的小妾在主屋懸梁自盡,自此之後,這邊就空置了下來。

王府中人多嘴雜,小廝侍女閑得無聊總愛捕風捉影,傳著傳著就成了聽雪堂鬧吊死鬼,加上這兒荒僻,導致更沒人敢住了,就成了如今荒草萋萋的模樣。

若是換做別人,在聽聞了鬧鬼傳聞後,又親眼在半夜見到這麽一只“鬼”,恐怕真的會嚇出個好歹來。

這“鬼”和他背後的主謀,真是其心可誅。

明景宸環顧周遭,然後在櫃架上看到了那條白綾。之前他用白綾戲耍了高炎定一頓,沒想到這玩意兒非但沒扔掉,還被洗幹凈了擱在這兒。

不用想也知道定是珠雲那個傻丫頭幹的好事。

將白綾一端系了一個圈,明景宸在手裏試了下手感,然後出其不意地將白綾甩了出去,如同在玩套圈一樣,精準地套住了鬼影的脖子。

他出手極快,未等對方反應,手中一使力就迅速收緊了白綾。

那鬼腦袋猛地朝下,在窗柩上“砰砰”磕了十來下,慘白的鬼臉撲梭梭掉下一堆白色粉末,露出下頭因窒息而漲紅的面皮來。

明景宸毫不心軟,將白綾在手腕上足足繞了五六匝,拔河似的朝裏拉扯,那“鬼”撞開了窗扇,整個人倒栽蔥地摔進了屋子裏。

他狼狽地爬起來,在意識到屋內竟然有人醒著,還想活捉自己後,立刻兩腳並用地攀上窗臺,企圖原路逃命。

也許是畏懼被抓到後的下場,這人動作像只猴子,雙手一撐就輕松翻過了窗。

珠雲和梅姑被吵醒,從自個兒的屋子裏跑了出來,只見一道白影唰地從眼前閃過,緊接著明景宸也跟著跳了窗,一齊消失在長廊盡頭。

“公子——”

“公子你快回來——”

“來人吶!來人吶!”

兩人提著裙擺邊喊邊叫,把輪班的親衛全部引了過來。

一時院落裏亮起十來盞氣死風燈,火光在風雪中不斷跳躍閃爍。

明景宸窮追不舍,那人沒往院門口去,只一路跌跌撞撞地沖向荒草雜樹愈漸茂密的地方。

因為聽雪堂一直在修繕,連原本花園子的布景都做了很大的調整,路上到處都是堆砌的木料、磚石和大小不一的坑窪孔洞。

慌張逃竄下,那人深一腳淺一腳總能遇到各種埋伏,連滾帶摔,還差點崴了腳。

明景宸眼明心細,小心地避開一個又一個陷阱,逐漸縮短與那人的距離,就在他打算一招將其擒拿的時候,突然樂極生悲,心脈處莫名絞緊劇痛。

他臉色比腳下的積雪還要白,如同一顆墜落的流星剎那委頓於地。

高炎定收到消息後只草草披了條披風就趕到了聽雪堂,跟著親衛一路找過去,最後在院墻一隅發現了明景宸。

這邊鮮有人煙,墻外是塊閑置的土地,原本也隸屬於王府,總體上依山傍水,地段相當優越。早年高炎定的兄長還想將外頭這一塊圈出來建一座宅院,將來給弟弟婚後居住,可後來高炎平意外亡故,這事便不了了之了。

之前梅姑將園子設計圖初稿給他裁定的時候,就指出院墻裏頭這一帶可以栽種些花樹,還詢問他種哪樣好。

高炎定想起那晚的梅香,便脫口而出,“就種梅樹罷。”說完又恨自己嘴快,想把話收回,可梅姑已經喜滋滋地拿著圖紙出去傳話了,為此他還懊惱了大半天。

這兩日,工匠已將大部分梅樹移栽妥當,只是還未來得及修剪維護,橫生的枝頭零散開了些小花,紅艷艷的,襯著冰雪煞是好看。

此時,明景宸跌坐在梅樹下,蒼白透明,好似一尊脆弱不堪的琉璃像,他雙目微合,緊咬下唇,痛苦地抓著心口薄衫,冷汗密布在額角,偶爾發出一兩聲隱忍的呻,吟。

高炎定大步走過去,一把將人攬過來,入手冰冷刺骨,像是掬起了一捧雪。這家夥夜半孤身追捕歹人也就罷了,竟還只穿了件寢衣、光著腳就敢跑到雪地裏作死。

一看這副樣子,八成是得意忘形之下導致心脈不堪承受,舊傷覆發了。真是活該!

高炎定深恨這個禍害雪夜天寒地鬧出這麽大動靜,當自己栽培的親衛是死的嗎?有歹人讓他們去抓便是,做什麽要逞強鬥狠地跑出來!

白瞎了他大把的珍貴藥材!餵給野貓野狗也比給這禍害糟蹋來得值當!

他解下披風將人從頭到腳裹了個嚴實,打橫抱了起來,他瞟了一眼梅樹後的高墻,方才那白影就是在那兒不見了蹤跡,想來也跑不遠,他便對親衛們道:“去把人抓回來,悄悄地,別驚動了旁人。再給我好好審一審,究竟是誰膽敢在我鎮北王府耍弄鬼神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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