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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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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沈洲第二天早上是被掐醒的。

他通宵碼字把昨天落下的稿子進度補齊,早上七點半剛睡下不久,迷迷糊糊感到臉頰有些疼,睜開眼,就對上宋涸放大的面龐。

對於不打聲招呼就溜進他臥室這種事,宋涸已經是個嫻熟的慣犯了。兩個人幾乎鼻尖貼著鼻尖,宋涸毫不客氣地掐著沈洲的臉頰把他弄醒,輕聲囑咐道:“早飯是番茄雞蛋面,記得放微波爐熱一下再吃。”

沈洲困頓地應了一聲,扒拉開他作惡的手,腦袋往被窩更深處埋了埋。

宋涸有意要招惹他,手從被子裏探進去又掐住他的臉頰,捏著腮幫子的肉輕輕拽了拽,又問:“中午想吃什麽?”

沈洲對他的騷擾煩不勝煩,擋開他的手,裹著被子蜷成一團,呼呼大睡沒再理會他。

宋涸要趕著去上早八,這會兒也不得不收手,直起身數落兩句床上那坨作息混亂日夜顛倒,然後心情大好地拎著課本出門了。

之後幾天也都如出一轍,一大清早的,沈洲有時通宵還沒睡,有時正睡著,宋涸非要來他這裏刷一波存在感再走,去上課或者去兼職,午飯和晚飯一頓不落地趕回家和他一起吃。

就是時不時要湊上來吧唧一口,手偶爾出其不意地往他腰上躥。沈洲二十來年積攢的害臊也都被他揮霍得所剩無幾,罵他“爪子癢了就用嘴啃,我身上沒長癢癢撓。”

這種轉變沈洲並不抗拒,接受起來也比想象中容易。

周末兩天是宋涸最安分的時候,周五和周六晚上他要去便利店上夜班,第二天補覺睡到下午四五點出門買菜。這期間他睡得很沈,沈洲沒他那麽壞的心思,得空時去他房間轉悠兩圈,安安靜靜地看一會兒他的睡顏,絕不出聲打攪。

他的眉目愈漸舒朗了,還有一點點未脫的稚氣藏在五官邊角,睡著後會更加明顯一些,很像這個時節金秋路上的銀杏,新葉初具雛形,蓬勃而有力的扇形弧,昭示著往後的燦爛與繁盛。

沈洲不知道那晚的選擇對還是不對、最終會造成怎樣的結果,宛如此刻拂過葉片的一陣微風,參與不了那麽久遠的以後。

他只是作為一位年長的大人,沒有應對年下叛逆的經驗,嘗試著做一些妥協,情急之下奉上緩兵之計。

三月末的一天晚上,宋涸拉著沈洲去看電影,說是要進行兩人的第一次約會。

天氣漸漸暖和起來,春節給宋涸買的那身衣服去掉厚外套正好適合這個季節穿。他還臭屁地梳了發型,精心打扮了一番。

不得不說,這小子最大的優點就是長得好看。

沈洲圍著他轉了一圈,嘖嘖道:“帥氣逼人。”

他還是那副老樣子,臭著臉瞪沈洲一眼,實際耳根子已經紅透了。

沈洲也翻箱倒櫃找了身板正的,念大學的時候買的一身學院風毛衣,沒穿過幾回,版型這麽多年了也沒過氣,套在身上夢回學生時期。

他換完衣服從臥室裏走出來,宋涸耳根子的紅暈剛消下去就又起來了,直勾勾盯得沈洲都不好意思了。

沈洲躲開他的視線,清咳一聲,拉直衣擺問他:“好看嗎?”

回應他的是一個猝不及防的吻,按著他的後腦勺親得他雙腿發軟,手勾著他的腰背往腹部貼,接觸的皮膚帶起成片的灼燙。

沈洲也想不甘示弱地搶奪主導權,但是往往力不從心,比不過他那驚人的力氣。

宋涸親完後也沒放開他,摟緊了把頭埋在他頸窩,喘息聲近在耳旁,蠱惑一般壓低聲音說:“……好看。”

呼嚕繞著他們的腳喵了兩聲,不知道是要飯吃還是要水喝。沈洲推開宋涸去給它放糧放水,想不通自己身為一個大男人為什麽總是被鉗制著動彈不得,這二十來年沒親的嘴短短一周時間就都被迫補回來了,談戀愛原來這麽費嘴的嗎?

他們一道出門了,前往大學城的影院,看一部據說很適合情侶一起看的片子。這是宋涸頭一次聚精會神看進去的電影,全程抓著沈洲的手,在觀眾成雙成對眉來眼去的放映廳裏——甚至是去年陰差陽錯看那部《梨子與夏》的同一個放映廳。

幸好他們沒踩雷,片子很好,不是文縐縐苦兮兮的傷感愛情,平淡、和睦、溫馨,宣揚能夠將彼此變得更好的愛才是真正的愛、一地雞毛的生活也值得舉杯相慶。

相較於前不久陪同江秋月看的那出舞臺劇,沈洲更喜歡這種故事。

電影結束後沈洲問宋涸感覺怎麽樣,宋涸說還不錯,但是看不懂。

回去的路上順道去附近的大型超市采購生活用品,兩人推著一輛購物車爭執商品的性價比,又在水果區買了幾盒草莓。前往收銀臺結賬的途中湊上來一個小姑娘,紅著臉問宋涸要微信。

沈洲默默觀望著,本來想著尊重宋涸的意願,隨他給還是不給的,但被宋涸狠狠掐了把腰,立馬反應過來,滿臉堆笑地擋住姑娘的手機,說:“不好意思,他有對象了,他不給。”

盡職盡責的談戀愛似乎也包括這項內容,沈洲還處在狀況之外。

那姑娘連聲道歉,瞧瞧宋涸又瞧瞧沈洲,灰溜溜地跑走了。

宋涸又不高興了,推著購物車大步往前走,沈洲追了好幾步才追上,問他怎麽了。

“你為什麽一點也不在意?”宋涸質問他,“你不怕我……”

他話沒說完就停住了,突然想起什麽似的,嗤笑道:“你確實不怕。”

他們之間還是不對等,不僅僅是賬本上的不對等。

沈洲沈默了一會兒,哄他說:“其實我還是有那麽一點兒在意的。”

“……鬼才信你。”

“你最好回去就把你微信裏那些陌生人全刪了。”

“哼。”

“聽見沒?”

“沒聽見。”

在收銀臺前排隊的時候沈洲走了會兒神,他想說自己很放心宋涸,甚至於其實更希望宋涸多多接觸女生,最好迷途知返轉頭去找個正常的交往對象。

但是為了避免宋涸又整之前那出要死不活的,他選擇做戲做全套,年輕人一般都很在意這些形式主義,所以他回家以後還是守著宋涸刪掉了那些人。

宋涸一邊罵他“假惺惺”,一邊乖乖照做,然後擱下手機哼著歌去洗澡。

沈洲去廚房洗了剛買的草莓,去了蒂整齊擺放在果盤裏,放在了客廳的茶幾上。

吵架那些天家裏沒人買新鮮水果,他原本偷懶打發時間的消遣也沒了,碼字碼累了也不敢走出臥室,坐在椅子上發呆仰望天花板的頂燈。

他只喜歡清洗水果、去皮去籽或者去蒂,享受那種無聊和放松,但是不太愛吃,今天的草莓稍微喜歡一點,宋涸洗澡的空當他當即就吃了一半,給宋涸留下一半。

宋涸洗完澡出來,他嘴角還殘留著草莓汁液的殷紅,亮晶晶水瑩瑩的,像裹著一層蜜漿。宋涸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總想咬他,且很早之前就隱隱有過這種念頭,明明以前跟姑娘家談戀愛時從來不這樣。

好像迫切渴望抓住什麽,連同他的靈魂和眼睛、思想和身體,統統都要遍布自己的齒痕,才能勉強安下心來。

宋涸把擦完頭發的幹毛巾往肩上一搭,走上前去,壓住沈洲的肩膀,俯身吻他。

沈洲坐在沙發上剛嚼完一顆草莓,手上還拿著一顆準備遞給宋涸嘗的,沒來得及遞出去就被壓住肩膀抵在了沙發背上。撲面而來的沐浴露味道和洗發水香,宋涸剛洗完澡的身體熱氣騰騰的,發尖的水珠在動作間滾落,滴在沈洲的臉頰上和脖子上,冰涼刺骨,讓他猛然一顫。

口腔裏殘留的那點酸甜清爽的草莓味道被掠奪個幹凈,……,力道讓他吃疼,但又沒有真的咬破皮。沈洲睜著眼睛,盯著面前近在咫尺的另一雙眼睛,緊閉著的,長睫微微顫抖著——宋涸總是過於用力,像是在害怕什麽。

他的手又從衣擺下面探進來了,在腰腹上作惡一圈還不嫌夠,要往他那處摸……

沈洲一個激靈捉住了他的手,使勁推開了宋涸,紅著臉喘著氣跟他大眼瞪小眼。

宋涸攥著拳頭,問他:“不行嗎?”

沈洲義正言辭拒絕道:“不行。”

眼看宋涸臉色也變了,他趕忙補充道:“至少現在還不行。”

說完從沙發上彈起來跑去臥室找睡衣,然後溜進浴室洗澡去了。

洗完澡出來宋涸人已經不在客廳了,他的臥室房門緊閉著,沈洲知道他這是在跟自己置氣。

就算置氣也沒辦法,沈洲壓根沒打算要慷慨獻身。早年他覺得那種事應該跟最愛的人一起做,現在他母胎solo二十多年了,道德感隨著年紀的變化時強時弱,有時又覺得隨便找個人不談感情各取所需也沒什麽不妥。至於宋涸,即便他再怎麽道德敗壞也堅決不會列入考慮範圍之內。

只能說造化弄人。

但他還是得哄。端了剩下的草莓推開宋涸臥室的門,宋涸正窩在床上打游戲,游戲音效劈裏啪啦,“Double kill、Triple kill”,他面無表情一言不發,連眼皮都懶得掀一下。

沈洲將果盤擱在他床頭,順勢就看到了床頭櫃上厚厚的賬本,頓時靈機一動,想到個兩全其美的話題。

“把這賬本扔了吧,”他說,“我們之間不用算這麽清。”

一來可以直接把賬銷了,二來這話宋涸也愛聽。

可惜宋涸不為所動,依然頭也不擡地打游戲。

沈洲於是又道:“還有你周末的夜班兼職,辭了吧,熬夜太傷人。”

這回宋涸說話了,語氣聽著蠻正常,似乎已經消氣了:“不行,我想多賺點錢。”

沈洲以為他還在想還錢的事,剛想開口再勸,卻聽他埋怨道:“原來你也知道熬夜傷身體啊?”

不等沈洲回答,他接著道:“我也不想你工作這麽辛苦,等我有錢了,換我養你,你每天就曬曬太陽、看看書、逗逗貓,把寫作當成娛樂打發時間……這樣就好。”

游戲已經結束,手機屏幕上顯示宋涸是本局mvp。宋涸始終垂著眼睛,沒有看沈洲,因為剛剛說的那句話太過真心,跟他平時的說話風格大相徑庭,他自己都覺得害臊。

想賺錢養沈洲的念頭同樣由來已久,源自之前做的那個夢。夢裏沈洲不會日夜顛倒作息混亂,知道要好好吃飯。他的膚色會變成更顯眼的白,還會再長一點肉。

沈洲聽到他的話後楞了好半天,那一瞬間湧上來的情緒十分覆雜,讓他既想落淚又想發笑。像遭逢了一場突如其來的流星雨,他下意識想要雙手合十閉眼許願,難免心生熱切渴望,又總覺得虛無縹緲。

他定了定神,還是覺得宋涸這個年紀確實喜歡構想一些天馬行空的未來,值得感動,但最好別當真。

他笑罵了句“小屁孩”,就沒再多說什麽,從果盤裏撚了顆鮮紅的草莓遞到宋涸嘴邊,示意他嘗嘗看。

宋涸終於擡起頭朝他看來,眼裏隱隱蟄伏著怒火,挑釁一般沖沈洲道:“你敢不敢試試看我究竟是不是‘小’屁孩。”

沈洲裝作沒聽懂,把手裏的草莓餵到他嘴邊他也不吃,幹脆丟進自己嘴裏,感嘆“這草莓味道可真不錯”,就大搖大擺地走了。

回到臥室寫稿子,腦子裏還時不時回響宋涸說的那句話,逗貓看書曬太陽,曾幾何時的理想,他現在已經不奢求了。

今晚他選擇不熬夜了,十二點上床睡覺,剛躺下不久手機鈴聲響了,一看,又是那個便宜爹打來的。

說沈良友生命垂危了,讓他趕回去看最後一眼。

至少這回沒問他要錢了,沈洲也沒罵難聽的,模棱兩可答了句“知道了”,也沒說到底回還是不回,匆匆掛斷了電話。

躺在床上睡不著,翻來覆去想了許多,他還是拿出手機訂了張明早回海汀的高鐵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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