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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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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跨年這天是周末,陸以青給沈洲打了電話,讓他帶著宋涸一起上家裏吃晚飯,沈洲跟宋涸提這事兒的時候其實沒什麽把握,畢竟宋涸在火鍋店的兼職通常要持續到晚上十點半。

但出乎意料的是,宋涸答應了,不僅答應了,還跟老板請了一晚上的假。

宋涸下午六點鐘就下班了,坐公交回家的時候刷到李安順的朋友圈,對廣場上烏泱泱堪比春運的擁擠狀況表達了驚嘆,一個“6”字多少還帶了點幸災樂禍。

然而跟著沈洲來到陸以青家時,給他們開門的卻是本該身處廣場的李安順?

客廳裏居然還坐著個成執??

“臥槽你怎麽在這兒?”

李安順看到他和沈洲也很驚訝:“青哥上超市采購食材,路過廣場時看見我,就把我撿回來吃飯了。”

“成執又是怎麽回事?”

“……他正巧也在。”

正在廚房裏忙活的陸以青和許歷此時出來了,和沈洲熱熱鬧鬧地打過招呼就又回到廚房,剩下的四人呼啦啦全坐客廳沙發上了。

李安順一門心思全放在沈洲身上,恨不得當場扒他馬甲上演個追星戲碼,但他出於禮貌還是按捺住了,笑嘻嘻地跟沈洲搭話:“你們也來蹭飯啊?”

“是啊,”沈洲答他,“作為陸以青的朋友,蹭他的飯是對他廚藝的肯定。”

李安順依稀記得沈洲曾經提過一嘴他和陸以青是朋友來著,差點把這茬給忘了:“可不是嘛,青哥在學校裏就經常投餵我們,他就喜歡聽大家誇他廚藝好。”

“你們就偷著樂吧,其他班的同學指不定多羨慕你們呢。”

“哈哈哈那倒是……”

二人侃侃而談,電視機開著,客廳的沙發不算大,又被李安順的吉他占去點位置,四個人緊巴巴地挨著坐,宋涸百無聊賴地嗑著瓜子兒刷手機,耳朵豎得很高,也沒心思打游戲。

一旁的成執坐得挺直,垂著眼睛不知道在想什麽。

許歷估計又是趁著所謂的出差趕來團聚的,正在廚房裏給陸以青打下手,兩個人有說有笑的,鍋碗瓢盆叮叮當當,比外面的四個人還熱鬧。

李安順本就是個自來熟,何況面前坐著的還是綠洲,他嘰裏咕嚕地扯了一大堆,裝作看不懂宋涸的眼色,繞著彎兒打探沈洲的職業。

“自由職業。”

沈洲用四個字就概括完了,且有意轉移話題,看了看成執又看了看李安順,揶揄地問:“你倆什麽情況?”

沈洲對李安順和成執的印象仍停留在當初迎新晚會幫忙要微信,然後從林港大學的表白墻上得知李安順要在操場上告白,宋涸說他告白失敗了的那部分,這其間好像還牽扯了什麽前男友之類的,無比覆雜……總而言之應該是沒成。

所以現下兩人一起出現在這裏又是個什麽情況?

在沈洲八卦的視線中,成執始終沒說話,似乎要把話語權交由李安順,而李安順比沈洲概括自己的職業還要簡短地歸納了兩個人的關系,淡淡地吐出了兩個字:“校友。”

整個氛圍頓時陷入一種詭異的尷尬,只有宋涸嗑瓜子兒的聲音哢噠哢噠響個不停。

李安順並不在意這種尷尬的氣氛,至少他搞明白了一件事,沈洲不願意提及自己的職業,現在這種情況不適合扒他的馬甲,雖然不知道確切原因,也許對他來說寫耽美小說並不是什麽光彩的事,總之自己還是默默關註和支持就好。

但是怎麽辦,還是忍不住好奇,沈洲寫的竟然是耽美小說,那他的性取向又是什麽呢?

出於書粉對作者大大想要進一步了解的敬畏之心,李安順小心翼翼地問沈洲:“哥,你有對象嗎?”

一旁嗑瓜子的聲音突然間消失了,成執也扭頭盯過來了。

沈洲察覺到了大家的變化,以為年輕人都對這種話題感興趣,於是大方承認道:“沒有。”

一個“沒有”也透露不出取向信息來,李安順仍不放棄,追問道:“你喜歡什麽樣的?”

沈洲微笑:“怎麽,你要給我介紹對象嗎?”

“可以啊,咱倆先加個微信?”

“好啊。”

李安順一時間也忘了自己的目的,興高采烈地掏出手機加了沈洲的微信。

哎嘿,話雖然沒套到,微信這不是手到擒來了?

之前是誰死活不願意把沈洲的微信推給他來著?

李安順得意地朝宋涸悄悄挑眉,宋涸翻了個白眼,吐瓜子殼時非常大聲地“呸”了一聲。

目睹了全程的成執面色緊繃,看起來已經後悔跟過來了。

李安順對關註了多年的作者大大非常感興趣,接連不斷地問了沈洲很多問題,譬如他來自哪裏、大學哪兒讀的、學的什麽專業等等,了解到二人的共同愛好都是閱讀以後就更加收不住話了。

李安順和沈洲相談甚歡,另二人則幾乎一言不發。

李安順說話的同時一直在暗中關註成執的一舉一動,見他跟個木偶一樣僵坐著,實在有些格格不入,最終在心裏嘆了口氣,還是有些於心不忍。

畢竟對成執來說,周遭除了李安順以外幾乎全都是不熟悉的陌生人,而他大概率是因為李安順才跟過來坐在這裏的,李安順卻把他當空氣一樣不聞不問。

“忘了跟你介紹了。”

李安順撞撞成執的肩膀,在他的註視下一一介紹宋涸、沈洲,以及廚房裏的陸以青和許歷。

“我朋友宋涸,跟我一個班的。”

“宋涸他表哥,你見過一次的。”

“我喊青哥的那個是我輔導員。”

“另外一個應該是青哥的朋友。”

“嗯。”成執點了點頭,仍是興致不高的樣子。

成執並不怕社交,身在何處對他來說沒有任何區別,反正該做什麽做什麽就好了,他不在意別人怎麽看他,也不在意什麽禮尚往來的客套。但他其實很少主動社交,他自己也想不通為什麽頭腦一熱就跟著李安順一起過來了,陌生的環境並沒有讓他感到不自在,反而是唯一熟悉的李安順,相較於和別人相處時的健談甚至是輕浮,李安順對他輕描淡寫的態度讓他如坐針氈。

夜色漸深,窗外的城市夜景今夜格外絢爛,電視機裏開始播放各大衛視的跨年晚會了。

陸以青和許歷一起完成了這頓豐盛的晚餐,幸好餐桌和廚房一樣大,坐下六個人綽綽有餘。

大家各自落座吃飯,陸以青在飯桌上還不忘端起輔導員的架子,囑咐在場的三個大學生要好好覆習,提醒他們期末臨近,千萬不要掛科。沈洲看熱鬧不嫌事大,附和了一句“就是!”,被宋涸罵“站著說話不腰疼。”

李安順坐在飯桌上吃飯都有種坐在教室裏開班會的感覺,被陸以青點了名字,指責他老愛惹事生非,讓他下學期消停點。

李安順嘴裏包著飯,笑嘻嘻地舉起手,喊一句“得令!”。

許歷幽幽地看了眼李安順,問陸以青說:“原來這位就是你經常提起的李安順同學?”

陸以青告狀似的點頭:“可不就是他。”

李安順不好意思地嘿嘿兩聲,連聲保證:“下學期一定註意,爭取不打架。”

一派和樂之中,李安順還是註意到了一旁低著頭沈默吃飯的成執。

到底是個顏狗,見不得帥哥被冷落,李安順有意要把話題往他身上引,開他的玩笑緩和氣氛:“學長板著臉幹什麽?是不是很羨慕我和宋涸有個這麽好的輔導員?”

成執夾菜的手一頓,看著李安順,輕輕點頭。

“羨慕就對了,要不是我,你哪能蹭到這麽好吃的飯?”

再好吃的飯菜對此時的成執而言也是食之無味,但他仍配合道:“是,多虧了你。”

沈洲也想讓這小帥哥多說點話放松點,於是接嘴問成執:“迎新晚會那天看見你在操場上跑圈,你每天晚上都這麽跑嗎?”

“對。”

“為了鍛煉身體嘛?”

“是。”

沈洲聞言搗了搗宋涸:“你怎麽就不知道鍛煉身體?一有空就知道打游戲。”

“你還好意思說我?”宋涸看他跟看神經病一樣,“我身體好得很,該鍛煉的人是你吧?”

陸以青“哎”了一聲:“我聽咱班同學說,宋涸有腹肌呢,體測單杠的時候看得可清楚了。”

沈洲:“真的假的?我怎麽不知道?臭小子藏得夠嚴實啊。”

李安順:“我作證!確實有!”

宋涸:“兼職累得跟狗一樣,半年時間打了十多份工,當過苦力扛過大件,能不有嗎?”

沈洲臉上的笑容逐漸消失,皺著眉剛想說“犯得著嗎你”,李安順已經嘴快喊了句“牛逼”,緊接著一旁的成執開了口:“我也有。”

許歷跟參加研討會似的,一本正經地湊熱鬧:“想當年,我也是有的。”

陸以青點點頭表示讚成,惋惜道:“現在吃胖了點,手感欠佳了。”

話音一落,眾人神色各異,紛紛朝二人投來視線。

“不是,”陸以青朝大家笑笑,解釋道,“他自己跟我說的。”

許歷:“……對,我告訴他的。”

沈洲瞥了眼宋涸的肚子:“你的給我摸摸?”

宋涸:“滾,你剛剝了小龍蝦的油爪子離我遠點。”

沈洲:“切,誰稀罕。”……

漫無邊際的閑談中,喜慶而熱鬧的跨年晚會淪為了背景音,屋外忽然響起一片嘈雜的驚嘆聲,眾人才發現林港市的上空今晚有無人機表演,六人先後放下碗筷擠去陽臺上觀看,被風吹得哆嗦又直喊冷,嬉笑間仿佛什麽都能看開,無論各自懷著怎樣的心情,此刻也都輕松了不少。

回到飯桌上陸以青心血來潮要幹杯,舉起杯子同大家互相碰一碰,嘴裏說著吉祥話:“平安喜樂,一切順遂。”

沈洲本想喝點啤酒,被宋涸瞪了一眼後訕訕換成了果汁,仰頭飲盡時餘光瞥見沙發上的吉他,起哄要李安順來一首。

“來一首!來一首!來一首!”大家接二連三地喊。

社交牛逼癥的李安順自然不會拒絕,何況還是綠洲大大起的頭。

他把凳子搬到陽臺的落地窗前,抱著吉他落座,問大家:“想聽什麽?”

沈洲讓他隨意發揮,宋涸加了個條件:“只要不是《偏愛》就好,我耳朵都聽起繭子了。”

“是嗎?”李安順非要跟宋涸對著幹,“那就唱這首!”

陸以青把電視機的聲音關了,大家都安靜下來。他開始彈前奏,悠揚緩慢的調子慢慢響起來。

打板敲擊,歌聲漸入。這首歌李安順唱過無數遍,有時做夢都會夢見。

他和前男友是高中學吉他時認識的,他學會的第一首歌就是《偏愛》,前男友手把手教的,二人告白靠的也是這首。

李安順當初留長頭發就已經遭受過無數冷眼了,更何況出櫃,他需要多大的勇氣才能做出在藝考前夕公開出櫃的決定呢?無非是真的很喜歡前男友、真的很想要一個未來罷了。

甚至被拋棄時還不願相信對方是出於獵奇心理圖新鮮感,他挽留的方式很卑微,不比周子言強上多少。

不過現在一切都已經過去了,他忘不掉的是這首歌,不是那個人。

“……講不聽也偏要愛 更努力愛 讓你明白……”

對比宋涸打軍訓起聽李安順唱這首歌不下五遍的次數,成執不過才聽第二次,不,是第三次。

眼前的李安順低垂著眉眼,指尖翻動,上半身跟著節奏輕輕搖晃。他的聲音和他說話時不太一樣,更溫潤、柔和、輕盈,娓娓道來。

屋裏的燈光很明亮,但大家還是陸陸續續把手機閃光燈打開來隨之揮舞著。李安順坐的位置離得有些遠,背後是城市高樓的霓虹燈,以及微微隨風拂動的窗簾。落地窗的玻璃映出他的背影,裏外兩個都是孤零零的,只有他一個人陷在光怪陸離的模糊背景之中。

空氣的流動都變慢了,好像時間停滯了。

成執想起當初在操場上跑圈,李安順一個人站在臺上對他說“喜歡”,那天他跑了多少圈來著?不記得了,以前每回都會數的,那天忘記了。

好像自從李安順出現,什麽都開始亂套了。

一曲唱畢,大家歡呼著開始鼓掌,他也跟著鼓掌,間隙裏聽見宋涸問李安順為什麽老唱這首歌,究竟是有多喜歡?

“前男友教的,”他笑著回答說,“是我學會的第一首。”

就在眾人嘻嘻哈哈地打趣李安順時,成執猛地蹭起身,說:“時間不早了,我得走了。”

然後不管眾人的反應,轉身就往外走。

李安順拿過手機看了眼時間,還有半個小時不到就要查寢了,他急忙背起吉他,也說要走,跟眾人道了別,出門追上了成執。

說是追上,其實也保持了兩米的距離。

二人一前一後,路過喧嘩熱鬧的街道、頭頂五光十色的彩燈,沈默不語地回了學校,最後在寢室的岔路口分道揚鑣。

始終沒說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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