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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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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沈洲也知道自己喝醉後腦回路清奇,容易做些匪夷所思的事,更要命的是,除非爛醉如泥不省人事,他清醒之後還能記起醉酒時的大概情況。

國慶假期喝醉的那晚,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非要跟呼嚕搶水喝,更不知道這件事怎麽就惹惱了宋涸,害對方一大早頂著黑眼圈虎視眈眈地瞪著自己,勒令他以後不準再喝酒。

沈洲滿面堆笑,答應得十分痛快,一邊暗自腹誹,雖然做夢又夢見了宋祁,但這回應該沒做什麽吧,難不成又認錯人了?

無論如何,這個假期就這麽囫圇地過去了。

林港大學的迎新晚會因為軍訓和國慶一再推遲,總算在返校後敲定了日期,就在10月9號的周一晚上,在露天的操場上。

陸以青為班裏的同學們親手制作了各種零食甜點,打算在迎新晚會上一舉成為羨煞旁人的“別人家的輔導員”,並邀請了沈洲一塊兒去學校裏看節目。

沈洲在假期期間釋放出來的惰性一時半會兒收不住,需要一些勞逸結合來過渡到工作狂人設,於是抓住了一切機會忙裏偷閑,自然也不會拒絕這個邀請。

這天還是沈洲頭一次踏入宋涸的學校,不同於街道的人來人往,學校裏的熱鬧更具朝氣,一張張青澀的面龐青春靚麗,仿佛每個人身上都有希望的光芒在加持。

而今他已是身心俱疲的社畜一只,雖然早年的學生時光也不怎麽樣,希望和光芒跟他從來不搭邊,但他還是會懷念,也不知道有什麽可懷念的,總之就是懷念。

去停車場幫陸以青拎東西到操場,學校租的膠板凳不夠數,還鋪了不少膠布供大家席地而坐。穿過哄鬧擁擠的人群,到達班級所在的分區,五大袋子的零食往膠布上一放,聽取“哇”聲一片。

一月的相處下來,陸以青早已跟同學們混成了平起平坐的哥們兒,幾個相熟的男生立即拍起他的馬屁來,說什麽“上輩子積了多少德,這輩子才遇到這麽一個輔導員”,鬧夠了又問他旁邊的帥哥是誰。

沈洲自知自己跟“帥”字實在沾不上邊,但也毫不謙虛地領了這個稱號,拿肩膀碰了碰陸以青的肩,自我介紹說是他們輔導員的好朋友。

人群中的宋涸是唯一的知情人,坐在後排吃著曲奇餅幹隨意掃了眼沈洲,看他彎著眼睛笑瞇瞇地跟幾個同學聊天。那張臉是端正且幹凈的,然而毫無特點,優點除了高就是白,說破了天頂多也就算清秀,跟“帥哥”一詞有個屁的關聯。

圍墻外的高樓大廈閃著霓虹燈,操場上人山人海,前面的舞臺幾乎被淹沒,就幾盞射燈到處晃著,音箱的音樂震得耳朵疼。

舞蹈、歌曲、朗誦……沒什麽新意,偶爾碰見個出彩的,臺下的觀眾就成片地蛄蛹起來,前面的站起來歡呼,後面的喊他們坐下別擋著,沸沸揚揚、亂七八糟的。

沈洲和陸以青坐在班級隊伍的最前方,交頭接耳時不時說著什麽,人群太吵了,要聽清彼此的對話就得把臉貼近,嘴巴挨著耳朵,耳鬢廝磨似的,聊得十分熱切。

旁邊有幾個同學軍訓時就喜歡磕教官的CP,此時擠眉弄眼地小聲嘟囔著,瞄著前方二人開啟了八卦模式,說輔導員跟他的朋友好般配,一個賢妻型一個健氣型……

“般配個屁,”宋涸沒好氣地打斷幾人說話,又抓了把堅果塞人手裏,“嘴巴這麽閑不如多吃點東西。”

開學時宋涸和李安順不和的事在班上鬧得沸沸揚揚的,具體發生了什麽也不清楚,只大概知道宋涸恐同,而李安順從不隱瞞自己是gay,同學們還以為宋涸就是單純討厭gay,討厭到連聽都聽不得半點,所以現在才會這麽生氣。

幾人訕訕地閉了嘴,搬著板凳又坐遠了些。

這節目是一點也看不下去了,觀眾席裏又吵又悶,已經溜走了不少人。宋涸也起身離開了,他吃餅幹吃得口幹舌燥,想去超市裏買瓶水喝。

拎著瓶水慢悠悠地回到操場時,舞臺下的人已經散了大半,操場周邊到處都是三五成群的人並排遛彎,也有不少跑圈的、打籃球的、打乒乓球的,音箱的聲音巨大,濃稠的夜色下是一片淩亂的沸騰。

正當他擡眼想去找某人的身影時,一旁突然竄出來個女同學,堵在他跟前,掏出手機對他說:“同學,能加個微信嗎?”

女生長得很漂亮,濃眉大眼的,身上還穿著街舞的演出服飾,似乎是剛剛贏得了滿堂喝彩的某場節目的表演者之一。

遠處還有一群穿著同樣服飾的女生關註著這邊的動靜,看宋涸低頭翻找手機,便小小地歡呼了一陣。

宋涸沒理由拒絕,之前上學也談過幾場戀愛,女朋友個個也都是數一數二的美女,只是印象都不深,沒什麽感覺,大家都抱著玩玩的心態湊在一起,頂多吃頓飯散個步再牽個手,風風火火地在彼此的社交圈裏示個威,挑釁著學校不準早戀的校規,自以為是的風光一陣,然後好聚好散。

“叮”的一聲,二維碼掃描成功,人與人就這麽輕而易舉地牽扯上一層微薄的關聯。

女生笑著晃了晃手機,說了句“常聯系”,然後轉身朝同伴走去,匯合後嘻嘻哈哈地雀躍了一陣,挽著手一路走遠了。

宋涸剛要把手機揣回衣兜,肩膀上又攬過一只手來。

“加了嗎?”

沈洲神不知鬼不覺地冒出來,攬住他的肩膀問他。

“關你屁事。”

嘴上這麽說著,宋涸擡起手肘抵開他,手裏的手機屏幕恰巧亮起,好友添加成功的界面就送到了他眼前。

沈洲“嘖嘖”兩聲,被他抵開的手又順勢拍了拍他的肩,說:“真不錯,好好發展發展,萬一合適呢?”

宋涸把手機收起來,擰開水瓶喝了口水,又說了一句:“關你屁事。”

舞臺兩邊的射燈突然晃過這邊,沈洲的臉被匆匆照亮了一瞬,刺眼的光亮令他不適地瞇了瞇眼睛,再睜開眼去看宋涸時,卻對上了對方審視的目光。

“你跟陸以青挨得那麽近,不怕別人造謠?”

“造什麽謠?”

“說你倆是一對。”

“又怎樣?”

宋涸聞言從上到下地掃了他一遍,像又重新認識了他,語氣裏的嫌惡不加掩飾:“沈洲,你真的很令人惡心。”

明明喜歡宋祁喜歡得那麽熱烈,連做夢都在喊,甚至還要幫他治老婆養孩子,現在又對別的配對感到無所謂,好像誰都可以若無其事在他的感情裏插上一腳,到底該說他深情還是輕賤?

而這個喜歡男人的變態,當初在菜市場做介紹時只說了“陸以青”三個字,沒說是朋友、同學還是同事……那麽他跟陸以青又真的只是朋友關系嗎?

舞臺上有人正在唱歌,一聲高音飆得人眉頭緊皺,沈洲揉著耳朵面露不解,對他突如其來的謾罵感到莫名其妙:“不是?我又怎麽你了?”

宋涸冷哼一聲,不再理會他,走了兩步又嫌手裏拿著瓶水麻煩,仰頭把剩下的水全部喝完了,空瓶子往最近的垃圾桶裏投去。

“啪”的一聲,瓶子砸在邊緣彈開了,他煩躁地跑去撿起來重重砸進垃圾桶,沖籃球場上同班的幾個男生喊了句“加我一個”,就氣勢洶洶地打籃球洩憤去了。

沈洲心說這孩子多少是有點愛罵人的毛病在身上的,“惡心”和“變態”這兩個詞他耳朵都要聽起繭子了,心裏倒也不怎麽在意。

觀眾席裏又吵又悶,他想著出來透口氣,繞著操場走了一轉,感慨大學光陰一去不覆返,年輕人還是這麽有活力,學習之餘還有很多精力去做別的事,比如在操場上邂逅一場艷遇。

剛剛才目睹了宋涸被女生要微信,沈洲轉身又吃到了跑道上的另一個瓜。

在跑道上跑圈的一個小帥哥正被人追著搭訕要微信,而追他的人不是別人,正巧就是之前在電影院裏跟宋涸打起來的那個男生,沈洲對視頻裏那個看起來很瘦弱、但把宋涸揍得十分狼狽的男生印象深刻。

陸以青曾經提過他的名字,叫李什麽來著?

被他追著跑的帥哥跟宋涸不是同一卦的,宋涸的臉繼承了他爸的深刻和他媽的張揚,這個帥哥就顯得穩重內斂許多,目不斜視地盯著前方奔跑,對身後追得氣喘籲籲的人視而不見。

畫面顯得有些滑稽,吸引了不少人的視線。

沈洲觀察了一陣,心裏還挺欣賞那個小李子的,畢竟他曾經罔顧了與宋涸的體型差,以細胳膊掄出了差點打平手的奇跡,膽氣還是很足的。

得想個法子幫幫忙。

思索了一會兒後,沈洲快步上前追上二人,裝作熟稔地同小李子搭腔道:“哎呀你到底行不行啊?輸了可得給兄弟們一人一百啊。”

追人追得大汗淋漓的李安順詫異地看了他一眼,剛要開口問他是誰,沈洲給他使了個眼色,不顧對方一臉懵逼,又加快了步伐與前面跑圈的帥哥齊平,打商量似的道:“小帥哥?要不你幫幫忙,咱真心話大冒險下了賭註的,你給個微信保住那小子的錢包,沒輸掉的錢下回請你吃飯怎麽樣?”

帥哥總算放慢了步伐,回頭朝李安順看去,詢問道:“賭註?”

李安順與沈洲對視一眼,腦子轉得飛快,很快反應過來,連連點頭道:“對啊!好幾百塊,我半個月的生活費呢!”

好心的帥哥走到操場邊緣找到背包,翻出手機,亮出了二維碼。

李安順眼睛一亮,面露得逞的微笑,連聲道謝,說省下的錢改天請他吃飯。

——再次見面的機會這不就水到渠成了。

被蒙在鼓裏的帥哥說了句“不用”,丟開背包又忙著去跑圈了。

李安順跟著沈洲退下“戰場”,美滋滋地看著手機聯系人裏的“戰利品”,沖沈洲道謝:“謝了啊哥,你這理由真是高明,小弟佩服!”

沈洲大手一揮:“不客氣,我倒是挺佩服你的勇氣。”

年輕時候不敢幹的事兒,年紀大了就更不敢了,沈洲甚至談不上敢不敢的,他壓根兒就沒有過這種轟烈的經歷,但這並不妨礙他也能被別人的勇氣所感染,然後借此懷緬一番自己當年貧瘠的青春。

“你是哪個系的啊?大四的學長嗎?”李安順問他。

“我大學畢業都六年了,”沈洲答,“混進你們學校來看表演的。”

“啊?”李安順不可置信地盯著他的臉,“你多大了?”

“下個月就二十九了。”

“看起來不像,我還以為是大三或者大四的學長。”

李安順的語氣顯得很真摯,不像刻意的好話,沈洲聽了還挺高興的,這說明他的長相雖然不算好看,但至少不顯老。

“你為啥要幫我啊?”李安順又問,“突然就冒出來了,幸好我反應得快。”

沈洲不答反問:“你叫什麽名字?”

“李安順,平安的安,順遂的順。”

“平安順遂,”沈洲誇讚道,“寓意很好。”

說完轉頭在籃球場上找了一圈,竟遙遙跟宋涸對上了視線,後者隔著人群瞪了他一眼,又很快撇開了目光。

莫名挨罵又莫名被瞪,沈洲心說好小子,看我不在你同學面前占盡你便宜。

他指著宋涸的身影回頭沖李安順道:“我叫沈洲,宋涸你認識吧?我是他哥,表哥。”

“宋涸?”提起這個名字,李安順幾乎要忍不住翻白眼,但覺得在他哥面前這樣不太禮貌,到底還是忍住了,“認識的,我們是同班同學。”

“我知道你倆是同班同學,”沈洲朝他笑,“你倆之前在電影院打架的前因後果我也都知道,你輔導員還是我朋友。”

李安順今晚根本就沒去觀眾席跟同學們集合,不知道陸以青和沈洲一起發零食那一出,因此有些震驚,消化了好一會兒才感嘆:“那還真是巧。”

所以這兩兄弟究竟是怎麽回事?一個恐同恐得要死,一個還幫他問男生要微信?

“宋涸那臭小子小時候被門夾過腦袋,”沈洲一本正經地胡扯,“說話做事不過腦的,你別跟他計較。”

李安順以為他在開玩笑,剛要咧開嘴,又瞥見他一臉嚴肅的模樣,頓時有些將信將疑起來:“真的假的?”

“真的,不過這話他可不愛聽,你別在他面前提,”沈洲繼續編,“當時他才八歲,哭著喊我抱,我哄了好久呢,一大家子都慣著他,脾氣給養臭了,你多擔待些。”

李安順想了想,決定大人不記小人過:“不管宋涸嘴有多欠,看在你的面子上,我跟他的恩怨一筆勾銷,大家同學一場,誰又不希望好好相處呢?”

沈洲一臉欣慰地點頭,轉頭又望了眼籃球場上的人,這次沒跟那人對上眼。他心情大好地同李安順道了別,哼著歌走開了。

而另一頭的宋涸正忙著跳躍扣籃,落地後一連串打了好幾個噴嚏,揉著鼻子不爽地暗罵道:“操,誰罵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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