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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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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酷暑難耐,白花花的日頭掛在當空,照的人睜不開眼。

一群打著赤膊的漢子正在路邊挖溝渠,這些人大部分是附近的村民服徭役,也有少一部分人是驅趕到這邊的流民。他們每日寅時開始勞作,中午休息一個時辰,下午幹到申時才能歇息。

這還是趕上好時候了,新帝仁愛不但供給他們一日三餐,還有十文錢可以拿,雖然錢不多但好歹也是點進項。

聽老人講,前朝服徭役不光沒錢拿,連幹糧都得自己準備,沒吃的就等著餓死吧,反正官府才不在乎老百姓的死活。

挖渠用的工具也是官府發的,這些工具不能用壞,每日散工還要交還回去,等翌日早上再統一分發給大家。

“鐺鐺鐺!”一陣銅鑼聲響起,大夥紛紛撂下工具往附近的老槐樹下跑,這是到了放飯的時間。

“大川啊,你怎麽不去打飯,不餓啊?”說話的人叫趙光,是對門趙婆婆的丈夫。

“大伯你先去吃吧,我一會再吃。”

“那你可快點,晚了就被人搶沒了。”趙光沒等他,腳步匆匆的朝大槐樹跑去。

等人都走光了,趙北川拍了拍手上的泥土,拎著鐵鍬朝附近的大河走去。

昨天他洗臉的時候發現河裏有魚,個頭還不小,他會鳧水以前候經常下水摸魚,便想著下水逮幾條。

沿著河邊探了探水的溫度,一上午的大太陽把河水曬的溫熱。脫掉衣服踩著沙石下了水,水下隱隱有暗流湧動,水性不好的很容易被卷進去。

趙北川沒敢游太深,只在河邊一個猛子紮下去,半晌便掐著一尾魚浮出水面。

是條鯽魚,肉質鮮美但毛刺太多,富貴老爺們都不愛吃,但對普通人來說,依舊是難得的美味。

他折了根蘆葦把魚串在上面,吸了口氣又沈下去,不過一盞茶的功夫,人又浮上來這次手裏掐著一條手臂長的大鯉魚!

大魚擺動著魚尾激起一連串的水花,趙北川緊忙把它也穿在葦桿子上,繼續捉魚。

一連捉了七八條,趙北川不抓了,把魚扔上岸,抓著河邊的枯木爬上岸。

身上還濕著,索性在河邊晾曬了一會,頭發往下滴著水珠,順著他古銅色的身軀向下游走,好似一尾小魚,游進虬起的肌肉間消失不見。

待晾的差不多了,趙北川胡亂的擦了擦臉,套上褲子掂了掂手裏的魚,忍不住揚起嘴角。

他沒直接回老槐樹,而是拎著魚去了官吏們休息的地方。

東邊有一間茅草棚子,五個負責監工的小吏正在裏面吃酒,見趙北川走過來,紛紛站起身呵斥,“你來這幹什麽?”

“剛才在河裏洗澡,隨手摸了幾條小魚,給各位大人嘗嘗鮮。”

小吏們眼睛亮起來,紛紛圍上前詢問,“在哪摸的魚?”

“這魚個頭可不小。”

“河水深嗎?河裏魚多嗎?”

“魚不算多,河水看著平坦但底下有暗窩子,小的差點被卷進去,不敢再摸了。”趙北川這一句話就把後面的事堵死了,他可不想以後天天幫這群人捉魚。

幾個小吏一聽不好捉便歇了心思,為首的吏官看了趙北川一眼,“你給我們送魚可是有什麽事相求?”

“是這樣的,來之前小的剛跟夫郎拜了堂,還沒來得及洞房就出來服徭役了。”

幾個衙役哄笑起來,“原來是想媳婦了。”

趙北川羞赧的撓撓頭,“小的家就住在前面三十裏外的灣溝村,想著過幾天休息的時候回去一趟,當天去當天就回。”

其實趙北川擔心的是弟弟妹妹,兩個孩子還小,自己又是第一次出來服徭役。新進門的夫郎也不清楚是什麽性子,生怕孩子們在家受委屈。

服徭役每隔一旬休息一日,這一天雖然休息但卻不允許他們亂走,只能在附近買東西休息沐浴。

趙北川住的村子離這不遠,他腳程快來去應該不成問題。

吏官哼笑一聲接過他手裏的魚,“早去早回,若是回來晚了可別怪我不開情面。”

服徭役偷跑是重罪,被捉回來會施以鞭刑,三十鞭打下去皮開肉綻,不死也能要半條命!

“多謝大人,小的一定按時回來!”

趙北川回到老槐樹的時候,大夥已經吃完飯,正坐在樹下乘涼,旁邊只剩下幾個空空的木桶。

“你去哪了?怎麽衣服都濕透了?”趙光湊過來詢問。

“去河裏洗了個澡。”

趙光沒多想,“飯都吃沒了,你中午不吃東西頂得住嗎?”

“沒事。”

趙光羨慕的看著他,這小子體格是真壯實,一樣的吃東西,趙北川的個子就比同村的男人都高壯!不光個子高力氣也大,前些年他爹剛沒的時候,村子裏有潑皮無賴起了壞心思,欺負趙家沒了大人,想要霸占他們家的田地。

年僅十三歲的趙北川站在自家田邊說:“誰敢占俺家田,我跟他拼命!”

結果真有那不要臉的去找麻煩,你猜怎麽著?被趙北川一只手撂倒了,騎在身上狠狠的打了一頓,要不是圍觀的百姓幫忙拉開,那人得被他活活打死。

雖然拉開了,潑皮也傷的不輕,一條胳膊被掰斷了。

當時趙北川說:“今個我把話撂著,誰要不讓我們兄妹三個好活,我就把他也弄死!”少年臉上還未脫去稚嫩,一雙烏黑的眼睛森冷森冷的,像是山林裏的兇獸,看著讓人膽寒。

從那以後再也沒人敢惹他,趙北川的兇名也在村子裏傳開了。

休息了半個時辰,銅鑼聲再次響起,大夥拖著疲憊的身軀起來繼續幹活。

*

陸家大門外,陸遙正猶豫著怎麽開口叫門。

今早一睡醒他便起身回了陸家村,想著跟家裏借點錢買釜。又怕自己替換了芯子被原身的娘認出來,所以頗為忐忑。

結果還沒開口,院裏就出來人了,正是原主的二哥陸林。

陸林一條腿有殘疾,沒辦法幹力氣活,所以免了服徭。

“老三你怎麽回來了?”陸林乍一見他嚇了一跳,以為他是偷跑回來的。畢竟那天出嫁他可是死活不上轎,要不是娘拿剪子抵著他都誤了時辰。

“娘……在家嗎?”陸遙試探的開口。

“在家,進來吧。”

進了院子陸遙偷偷打量,陸家比趙家寬敞不少,偌大的院子有四間房子並兩間倉房。

記憶裏他跟老四老五都是哥兒,三個人擠在一間屋子,爹娘住在中間的屋子,二哥帶著老婆孩子住在西屋,餘下的那間則是廚房。

“娘,老三回來了。”趙林喊了一聲,不一會陸老太太從屋裏走出來。

這是一個身材幹瘦的老太太,穿著一身青色斜禁布衣,花白的頭發整整齊齊梳在腦後,上面還插著一根空心的銀簪子。

老太太一見到陸遙臉拉得老長,“嫁出去的夫郎潑出去的水,趕緊回去好好過日子,以後少往娘家跑。”

“娘,我想跟你借點錢。”陸遙開門見山的說。

“借錢?借什麽錢?”

“我把趙家的釜燒破了沒法做飯,您先借我點錢買個新釜,等我相公服徭役回來就還給您。”

老太太掐著腰狠狠的啐了一口,“以前讓你做飯,你總找借口往外躲懶,現在可好第一天過門就把人家釜燒壞了,傳出去不得讓人笑掉大牙!”

陸遙臉不紅心不跳,只當她罵的是原身的,“對對對,娘你說的都對,我也知道錯了,以後肯定改。”

陸老太太一楞,老三向來是個倔脾氣,還是頭一次跟她低頭認錯,神色不由的緩和下來。

“買什麽新釜,咱家還有一個舊釜,待會讓你二哥給你們送去。”

陸遙一想也成,只要能做飯就行,“謝謝娘。”

“哼。”到底是親兒子,陸老太太雖然氣他但也沒真恨上。昨天聽人說他嫁過去就上吊了,驚的她一宿沒睡好覺,今天正想去看看,沒想到人自己來了。

“進屋吧,吃完飯再回去。”

陸遙跟著老太太進了屋,陸家明顯比趙家幹凈不少。不過想想一個單身漢能把兩個孩子養活了就很不容易,再讓他把家裏打掃的幹幹凈凈,實在強人所難。

陸老太太也在打量著兒子,看見他脖子上一圈勒痕,忍不住鼻子發酸,伸手狠狠的錘了他一拳。

“啊!”陸遙被錘的慘叫一聲。

“你真出息啊,還學會吊脖子了!”

陸遙伸手摸著脖子,神色有些訕訕,心想不上吊他還穿不過來呢。

“那個凸嘴蛤蟆哪裏好,值得你為他尋死覓活的?”

陸老太太嘴裏的凸嘴蛤蟆就是鎮上的個書生,姓許名叫許登科,長了一張闊嘴齙牙,倒真有幾分像蛤蟆。

陸遙也想問問原身究竟看上他哪了?不過這話他不敢說,怕老人家起疑心。

學著原身的口吻道:“許大哥自有他的好……”

陸母沒忍住又錘了他一拳,“糊塗蛋!如今你已經成親,以後再不準跟那個姓許的來往!”

“我知曉。”

老太太動了氣,指著陸遙的鼻子破口大罵。“當初就是我太慣著你,才養成你懶惰的性子,四體不勤,五谷不分。你下頭還有兩個沒成親的哥兒,你若敢敗壞他們名聲,我就當沒你這個兒子!”

原身小時候染過一場風寒,在這個缺衣少食的年代,一場風寒可是要命的。

老太太衣不解帶的伺候了一個月,孩子的命保住了但身體非常虛弱,時不時就病一場,從那開始家裏人就都遷就著他。沒想到遷就了十多年,他非但沒有長進,反而養出了一身毛病。

陸遙挨罵也不敢還嘴,誰讓他白白占了人家的身體呢。

等老太太罵夠了,也沒敢留下來吃飯,麻溜的跟著二哥去取舊釜,拿回家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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