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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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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這次來開會要幾天?”丁勳開了一罐冰啤酒遞給坐在沙發上的男人:“新山賓館?”

丁功仰頭喝了一大口,痛快的嘖了聲,放下啤酒罐:“三天。周六回去。怎麽,我才來就開始算日子趕我走了?”

“我沒有。”丁勳看著他哥,一臉無奈:“你愛住幾天住幾天,我嫂子不跟你急就行。”

丁功哈哈一笑,挑了挑濃眉。他跟丁勳是親兄弟,可是長得並不是很像。當哥的像媽媽多一些,丁勳則更像丁父。倆人最像的也就是那一副濃眉了。

“怎麽樣了?你和你那個過家家的小朋友,說明白了?”

“怎麽說話的?”丁勳自己也開了罐啤酒坐過去。丁功說的是馮錫堯。在他眼裏,倆人那點勢同水火的官司往來就跟小孩過家家差不多。潛臺詞就是幼稚。

丁功笑模笑樣端著啤酒點了點自家弟弟,臉上沒有火氣。也只有了解他的人能看出些許端倪:“還不樂意我說。丁勳你丟人不丟人?去年也就那個點兒我去十三旅公幹不能對外聯系,你就給薅進去了?丁家老二是面粉捏的?你腦子進水了嗯?孫家白家魏家那幾個公子哥兒,我記得跟你關系都不錯,也就是上下嘴皮子打個招呼的事兒。怎麽著?”

“我的事兒你別管。”話說的不客氣,丁勳倒是對他哥沒半點意見,純屬這麽直統統講話習慣了:“我有分寸。”

“還護著人不給我碰。”丁功哼笑,嘖嘖稱奇:“要我說,有那膽子把我弟扔進去,就該有自個兒把牢底坐穿的準備。”丁功從政,跟軍方過往甚密,他這麽說話還真不是狂妄:“你那小朋友叫什麽來著?我查了下,是有點關系,可在你哥我眼裏,那點關系就是個屁。”

“我說了我有分寸。”丁勳有點煩躁,好看的濃眉擰起來,手裏的啤酒罐發出咯吱的聲響。

“懶得管你。”丁功點到即止,不再多說:“你有本事一手一腳搞定最好。別說當哥的沒提醒你,老爺子這次可火大了。卯足了勁兒打算狠抽你一頓。”

眉心一跳,丁勳不吭聲,別開視線盯著地面上的一小塊疤痕。

丁功幸災樂禍:“多少年沒拿的壓箱底武裝皮帶都翻出來了,老二你覺得你這頓打能逃過嗎?”

“喝完了?喝完了你還是去住賓館吧。”原本沒見著,丁勳覺得他還有點想念他哥。眼下見著了……還是算了。從小到大,丁功陰損的都是哪兒疼戳哪兒的主,看過去純良無害,蔫壞的小子。

“丁老二你出息的!”丁功來之前心裏那點膈應終於被撫平了。看到丁勳各種不爽,感覺真爽啊:“要我說,過年你踩著年三十那天回去,老爺子就算想動手,也得好好過了年不是?到時候你好好陪老爺子喝頓酒說點好聽的,也就揭過了。對了,你現在喝酒喝大了還斷片嗎?”

“我什麽時候喝酒斷片的?”丁勳莫名其妙。

“就你大學畢業那年,你們同學聚會。”丁功揭短揭的毫無心理壓力:“你忘了我可沒忘,哪個人被班花靠著肩膀哭的梨花帶雨的?結果被我拖回去轉天醒來就忘了?”

“就那麽一次破事,多少年了。”丁勳也是無語:“沒完了?”

“你一個人在A市,我當哥的不是怕你再辦這種蠢事嗎?萬一酒後失德什麽的不說,自個兒還給忘了,回頭哪天來個拖鼻涕小毛頭抱你大腿喊爸爸。”丁功笑吟吟的:“你都不知道怎麽回事。”

被丁功這天馬行空的想法雷得不輕。丁勳剛要反詰,驀地一個念頭冒出來,生生嚇出他一身白毛汗,直接導致到了嘴邊的話硬是拐了個彎:“哥你說我喝醉了斷片兒?除了大學畢業那回,還有嗎?”

丁功托著腦袋想了想:“後來你就自己一個人來這邊了,我哪兒知道。讓我想想……好像還有一年春節,你跟幾個太子爺聚餐也出這麽回事的,白家二小子白令元直接幫你在酒店開了個房間。”

扯了扯嘴角,丁勳沒接話。

“怎麽著?不是真酒後亂性了吧?”丁功好奇的不行。

丁勳搖搖頭,面無表情的站起身:“我去幫你拿被子鋪床。”

*

“真巧。”謝言有點詫異的看著面前杵著的大個子,抓著毛巾擦頭發:“丁總也在這家健身會館鍛煉?”

“我來找你的。”丁勳直奔主題:“練完了?一塊兒到樓下喝杯茶?”

稍一思忖,謝言痛快點頭:“行,你等我一會兒。就去Costa吧,方便。”

晚上九點鐘的咖啡館幾乎沒什麽人,倆人挑了個清凈的角落,背景音樂若有若無,很適合談話。

“茶?咖啡?果汁?”謝言站著,打算去點單。他的頭發還沒怎麽幹,淺淺的水汽漂浮著,夾在濃郁的咖啡香氣裏竟然一點不違和。

“不要咖啡謝謝。”丁勳沒跟他客氣:“其他隨意。”

遠遠看著櫃臺那裏慢聲細語的兩個人,丁勳有剎那的失神。

自從大學畢業那年發生喝多斷片兒之後,他就很註意讓自己不要喝多。畢竟完全失控的感覺很糟心。事實上丁勳相信人人心裏都住著個魔鬼,躍躍欲試的等著那扇名叫自律自制的大門什麽時候關不嚴密,好趁機跑出來為非作歹。而酗酒之後,無意是最好的時機。

“幫你點了杯紅茶。”謝言走回來坐下:“有事找我?”

真的說起來,謝言跟丁勳並不算很熟悉的關系。畢竟當年也是因為馮錫堯的居中介紹,大家在一張桌子上喝過幾次酒而已。

幹脆的點頭,丁勳直奔主題:“謝言你是學心理學專業的對嗎?在醫院轉崗做管理之前,一直是心理科室的骨幹。”

“過獎。”謝言今年三十六,比他們幾個都大,眼下在宏光醫院擔任副院長:“不過專業確實是心理學。”

丁勳抓了抓寸發,一鳴驚人:“催眠治療你現在還能做嗎?”

“別開玩笑了。”謝言想都不想的拒絕:“我這都幾年沒碰專業了?這也太兒戲了。對患者不負責任。你去我們醫院,我幫你介紹心理科主任——”

“不行。”丁勳斷然拒絕:“這事兒非你不可,別人我不相信。”

眼皮跳了跳,謝言有點模糊的預感。

“對,是我。”果然,丁勳接下來的話印證了他的猜想:“我一直覺得馮錫堯不對勁,以為問題出在他身上。直到前兩天跟我哥聊天,才想到問題很可能出在我自己身上。我喝酒斷片兒,就是那種喝的很多的情況下。六年前,很不巧的,我跟馮錫堯撕破臉前的一個月,我們喝過一次大酒。”

“為什麽是我?”謝言的表情看過去並不那麽驚訝:“你知道事關你和馮錫堯,我是站在哪邊的。”

沈默了幾秒鐘,丁勳看了看店裏角落的一盆綠植又轉過來直視謝言的雙眼,慢慢開口:“我的預感並不太好。而這件事如果是真的,我不想有任何不相幹的人知道。”

謝言笑笑,摸了摸下巴:“或許不需要催眠那麽嚴重。你把你記憶裏零星的畫面說說看,我可以站在專業的角度給你點建議。”

“正是因為不記得了。”丁勳端起熱茶,沒喝又放下了:“那天請物價局的賈局長吃飯,後來喝多了,馮錫堯扶著我到樓上開房間的。就記得這個,別的都不記得了。”

事情的特指性已經很明顯了。謝言暗暗吸口氣,突然頭疼。

這要是真的發生了什麽……

“所以我覺得,正因為你是馮錫堯的朋友,找你才是最穩妥的。”男人聲音很沈,低低的磁性很好聽:“我不是不相信別的心理醫生的職業操守,只是字面上的意思。按照最壞的可能性,我不想任何不相幹的人知道這件事。”

*

“決定了?”謝言慢條斯理的打開治療床旁邊的臺燈。暖色的光線帶著讓人鎮定放松的效果,籠罩在靠在上面的男人側上方。

“開始吧。”丁勳很坦然的挑了下濃眉。硬朗的面部輪廓一半被橘黃的光暈映著,一半隱在深沈的夜色中,光與暗的交匯在這裏碰撞,勾勒出鋒利淬火的凜厲線條,自男人飽滿的額頭一路向下,殺伐果斷幹脆利落。

謝言摸了摸眉毛,靠坐在椅子上失笑:“你還真是對我有信心。說起來我都幾年沒碰專業了,你也不怕出什麽意外。”

丁勳勾了勾唇角,黑亮的眼底坦坦蕩蕩,他用眼神表明了態度。

“好吧,廢話不多說,開始之前,我先跟你說幾點註意事項。”呼了口氣,謝言單手松松搭在治療床的床沿上,直視著丁勳的雙眼:“首先,這次治療只針對那次特定的記憶,幫你情景恢覆,不會涉及任何無關的事情。所以,這點職業操守你還是可以信任我的。其次,待會兒我會視情況而定來決定深度,不過我會盡量避免深層次催眠。沒別的意思,我不想因為我主觀的一些印象給你造成暗示的指令。最後,”謝言沒回頭,拇指向後點了點,語氣淺淡:“資料櫃那裏我放了一臺打開的家用錄影機,在你醒了之後,本次治療全過程都可以看得到,不用擔心我瞞你什麽,或是漏掉一些關鍵的細節。”

丁勳點點頭,言簡意賅:“有勞。”

“我是想讓你放松的,”謝言撲哧失笑,搖搖頭:“怎麽好像我現在比你緊張?對了,丁勳你醉酒後沒有暴力傾向吧?”

“確定沒有。”關於這點,丁勳還真提前做過功課:“除了清醒狀態下,就斷片兒後我也問過我哥和我朋友,從他們的反饋來看,沒有。”

“那我就放心了。”謝言動作誇張的拍了拍胸口,打了個響指,面目溫潤的男人語氣輕快:“現在,你是喝了很多酒腦子都不清醒的丁勳,我是被抓壯丁送你回房間的馮錫堯,讓我們一起來一趟時光之旅,回到七年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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