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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質子玉佩(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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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質子玉佩(終)

“元提?元提?”

元提是在這一聲聲呼喚中睜開眼睛的,而她恍恍惚惚,第一眼看到的便是一副熟悉的面孔,“游光?”

只見他們還是身處那個魏將軍廟,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她剛剛醒來,而游光則是蹲在一邊擔憂地看著她。

這讓孤身在千年前“生活”了那麽久的元提瞬間安下了心,這樣的久別重逢讓她差點有一種落淚的沖動。但她還是及時忍住了,然後起身望向了正坐在廟門口的阿喬。聽游光說,他們三人之中阿喬是最先醒來的,但他並沒有趁此機會對他們做些什麽,只是拿走了她掛在脖子上的那個玉佩。

這讓元提連忙對游光說起了自己在這段回憶裏的所見所聞,但游光聽後卻毫不驚訝,然後告訴她,同樣的事情,他們也像她一樣看了一遍。

“在瘦腰郎君……”她想問,卻聽游光搶先說了一句,“用自己的眼睛。”

他說他們兩個與她不同,屍神跳出五行之外,就算回到那段回憶裏,也不會像她一樣仿佛一縷游魂一樣附身在每個人身上才行,他們可以自在地在那段回憶裏走動,只是正在“親身經歷”的她看不見他們罷了。

這話讓元提忍不住擡眸看了他一眼,卻不是為了他這些解釋,而是因為這番話無疑暴露了他也是屍神這件事。

鬼市四大屍神,櫃坊眾人只提到了兩個,剩下那兩人是誰,她終於確信其中之一了。

可游光似乎並不在意此事,直直迎上她的目光,像是無聲地在說“就是如此”。他這般坦然,反倒讓元提有些無話可說,是啊,他是屍神又能如何,能在這鬼市耀武揚威的總歸不是生人,那是妖是鬼都無妨。

想通之後,她立刻拋卻了那點糾結和別扭,只專註眼前之事,以眼神無聲地問他現在這是什麽情況。而游光搖搖頭,暗示她先等一等。

沒一會兒,瘦腰郎君便匆匆出現在魏將軍廟。

故人相見,阿喬總算是擡起了頭。

瘦腰郎君的目光落在他手裏的玉佩上,再看一看遠處的游光與元提,他也明白過來他們剛剛經歷了什麽,臉上的神情從焦急漸漸變為了無奈,“千年過去,你怎麽還放不下這份執念?”

當年徐歸道帶著玉佩從公主府離開,失去庇佑的瘦腰郎君便也離開了那個府邸,這一次公主沒有攔他,反而勸他,若是無處可去,不如去成漢看一看徐歸道。這讓瘦腰郎君確信了這個女人一直都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但他並沒有開口向對方求證。而在離開之後,他四處游蕩了一陣子,本不欲插手人間之事,最終還是沒忍住趕往了邊境,因此目睹了那場人間慘劇。

徐歸道之死讓李桓武幾近瘋魔。偏偏魏將軍在打了一場以少勝多的勝仗之後,終是耗盡了全部心血,病死在收兵回營的路上。李桓武趁機將怒火全都宣洩在了這個敵軍大將身上,傾盡所有奪取魏冉屍身,懸於城門之上,甚至還要當眾剝衣鞭屍。幸好張天師四處游歷時途徑此地,感念魏將軍生前的功績和忠勇,於萬軍之中單槍匹馬救走魏將軍屍身並埋葬。

但這一切瘦腰郎君無心去看,因為他在趕到邊境時便發現徐歸道已經墮為厲鬼,那份怨念無法化解,若是無人指引恐怕會徹底瘋魔。瘦腰郎君沒有這個本事渡他,只能強行奪走了那枚印刻著對方執念的玉佩存入長生櫃坊,讓徐歸道永遠也見不到這個惹得他瘋魔的引子。

後來在鬼市修成了屍神的阿喬未必不明白他這份好意,可是哪怕瘦腰郎君將玉佩藏起,也抵消不了他的怨念。

“你從未經歷過那些事,又怎會明白我心中痛楚?”阿喬握著那枚玉佩,目光仍落在上面的符咒上,“何況我想得到它不是為了回望往事,只是為了弄清楚一件事。”

“什麽事?”瘦腰郎君不解,畢竟他自認已經知曉了全部的真相。他甚至還在年邁的荊國大長公主臨終前去探望過對方,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公主坦言,她確實與天師道的人交情匪淺,這才知道了玉佩的秘密還有瘦腰郎君的身份。而她不畏懼一個妖怪待在自己身邊,甚至主動透露這些事給對方,正是想讓不屬於這個人間的瘦腰郎君見證這整件事。

畢竟總要有一個人親眼看一看她曾將李桓武逼至何等絕望的境地。

“我戲耍了他那麽多次,以至於他都分不清哪些事是真哪些事是假了。”荊國大長公主說起這話時甚至還是笑著的。

但瘦腰郎君並沒有察覺她的欲言又止。

直到此時此刻,阿喬舉著那枚玉佩對他說,“是大統領告訴過我,這玉佩另有秘密,等到合適的時機,我自會知道。”

於是這些年來他便一直等著那個時機,幾次奪取玉佩失敗的經歷也讓他明白時機未到,直到多年未曾招過夥計的長生櫃坊突然招了一個小工,他猜想這大概就是那個時機了。但當他回到那段回憶中,如一個局外人一般目睹那場慘事,卻仍是無法從中釋懷。

而聽聞此言,元提也陷入困惑之中,她親眼目睹了整件慘案,甚至比局中人更早得知了真相,卻也猜不出這事情還有什麽疑點可言。除非是……

“那玉佩上藏了一段暗語,暗語說的人是蔣離。”游光忽然開了口,面對所有人倏然投來的眼神,他又重覆了一句,“真的是蔣離。”

這讓其餘三人當場怔住。

徐歸道明明希望這是真的,卻還是極力冷靜地說出了那句,“不可能,那玉佩被我握住時……”

“當年張天師尚且年幼,不過是順手幫助了那對可憐的母子,送給對方一個藏有孩子身份的玉佩也是為了幫他之後與父親相認,不會在玉佩上動那些沒必要的手腳,什麽沾血發光的異相,通通都是那個公主買通天師道的其他弟子做下的。她在動這個手腳之前,便已經破解了其中秘密。張天師那個師弟幫李桓武破解的暗語其實是對的,畢竟那符咒是為了幫助父子相認才刻下的,天底下怎麽會只有張天師本人才能破解?”游光平靜地說著。

而荊國大長公主此舉的目的已經昭然若揭,她確實如她說的那般成功報覆了李桓武,先後幾次將對方逼至絕境,以“情”字傷人最為誅心。當李桓武以為自己已經知曉真相,為蔣離之事絕望崩潰之後,再用殺死親子這事給了對方更重的打擊。也讓對方深信不疑此前的一切都是為了這場慘事做鋪墊,直至死亡的那一刻都無法釋懷。

而荊國大長公主終其一生都沒有告訴任何人真相,獨自欣賞著自己親手釀下的這場慘劇,甚至還要笑著說上一句,“我戲耍了他那麽多次,以至於他都分不清哪些事是真哪些事是假了。”

她的這份狠毒無情不僅打擊了自己此生最大的敵人,也讓一個曾與她朝夕相伴的年輕人墮入了無邊地獄,執念千年未散。

阿喬在意識到游光所說的便是真相之後頹然癱坐在地,一時間竟不知自己到底該為這個真相慶幸還是悲哀自己這千年的怨與恨。

事到如今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該去恨誰了,是做下這些事的荊國大長公主還是一直瞞著他這個真相的鬼市統領?

到最後,他忽然想起了另一個人,怔怔說著,“張天師……我死後明明見過張天師,他為何不告訴這個秘密?他明明什麽都知道!可是他非但不說,甚至要抓捕我,讓我魂飛魄散!”

“因為當時的他太在乎是非善惡了。”意外的是,回答他的竟是一個從廟外傳來的聲音。

眾人擡眼望去,只見這鬼市的大統領遮莫悠哉走來,邊走邊說著,“那時的張宣昰認定這世間非黑即白非善即惡,無論你生前過得如何淒慘如何無辜,死後墮為厲鬼便是為禍人間的錯處,他當然不與你廢話,只把你當做敵人。”

看他的神情,似乎覺得比起阿喬這千年的怨念,那個張天師的古板不講人情更能勾起他的興致。

但任他如何評說這件事,阿喬都不敢再辯駁半分了,畢竟多少怨念都已經是千年之前的事,如今最令人畏懼的卻是眼前站著的這個男人。

在這個偌大的鬼市,無人敢違逆大統領半分。

元提已經是第三次見到對方,每一次的心情都大不相同,而這一次她已經清楚對方的身份,明明應該像其他人一般心生畏懼,卻怎麽也無法讓自己害怕起來,反倒再一次地好奇起對方是什麽妖什麽怪。

這麽一副端正清雅的相貌,竟不帶半分邪氣,旁人若不說他是妖王,誰能瞧得出來?

低著頭的她幾次偷偷擡眼瞄著他,沒一會兒便見遮莫也將目光投了過來,“元提是吧。”

元提連忙應了一聲,腦子裏飛快地將自己之前與這人打交道時說過的話回想了一遍,祈禱著自己千萬不要做過冒犯對方的事。

萬幸的是,遮莫似乎對她上次嚴詞拒絕自己的事並不在意,反而問了一句,“聽說你想像瘦腰郎君他們一樣,做存取貨物的事?”

一聽這個,元提立刻擡起頭,堅定地說了句“是”。

她一向不會錯過任何機會,如今對方主動提起,哪有不爭取的道理?

遮莫似乎也很欣賞這一點,於是順勢給了她一個機會,“幾日之後會有一個非常難纏的人來到鬼市,我可以讓你去招待他,若是你能讓他成為長生櫃坊的客人,我便如你所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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