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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質子玉佩(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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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質子玉佩(6)

若有一個人這樣說或許是認錯了,但人人都這樣說,元提也不得不相信自己遇到的男人正是這鬼市的大統領遮莫。

一時間,她倒是分辨不出對方威脅自己去寶庫的話到底是不是試探。她不過是這長生櫃坊最不起眼的灑掃小工罷了,對方貴為鬼市大統領,竟然要費這麽大周章來試探她的忠誠嗎?那他對阿喬想要玉佩這事又是如何看待的呢?

眼見著其他人看自己的眼神都變了,元提再也沒有多說一句話,只想著等游光出現問一問他。但瘦腰郎君卻好心地告訴她,“游光一時半刻不會回來了。”

“他去哪裏了?”

“他身上有舊疾,每年的這幾日都會離開鬼市,去哪裏倒是不得而知。”說著,瘦腰郎君也頗為擔憂地看了她一眼,“你拿他當靠山其實不錯,但偏偏趕在這個時候,阿喬一定會趁著他不在鬼市來找麻煩,這幾日你萬事小心。”

元提點點頭,謝過他的關心,他卻反而露出了歉疚的神情,“這事說起來也是因我而起。”

眼下正要開市,夥計們都開始各忙各的準備做生意,談論的也都是大統領親至櫃坊的事,趁著四下喧嘩,元提連忙問了他一句,“我聽來了一些故事不知真假,也不會向你求證,但我想知道,若是大統領真的有心幫阿喬拿走那枚玉佩,你會給他嗎?”

比起詢問那故事的真相,她問的這個問題更是刁鉆。

瘦腰郎君眉頭一蹙,沒有考慮多久便搖了搖頭,“不會的。”

“哪怕大統領親自來要?”

“哪怕大統領幫他這個忙也不成,從我把它存入這長生櫃坊那一刻起,我便沒打算再將它還給他。”他淡淡說著,其中並無多少哀思,轉身便又回到櫃臺後準備做工。

鼓聲響了又響,開市了。

元提拿著掃帚從一樓掃到四樓,手上動作沒斷,但腦中卻始終想著瘦腰郎君那句話。他說的是“還”,一個“還”字,無疑證明了那枚玉佩其實原本是阿喬,也就是徐歸道的東西。

可是瘦腰郎君為何會拿走徐歸道的東西,還打定心思絕不歸還,而那徐歸道卻近乎瘋魔的想要取回這個玉佩?

能存在第五層的,想來也不是什麽貴重之物啊。

“元提。”忽聞樓下傳來十八姨的喊聲。

元提連忙應了一聲跑了下去,但十八姨卻不是叫她來幹活的,而是遞給她一個木盒子叫她收下,元提好奇地打開盒蓋,發現裏面竟是一對銅錢紋的鎏金手鐲。

“這是我兒為我尋來的一對鐲子,單論樣式,放在人間的集市上恐怕不值多少錢,但它其實是仙家寶器,用來防身保命再好不過。你將它戴上,萬一真出了什麽事,也不至於毫無防備。”

十八姨說得輕松,好像這不過是隨手可以給出的東西,但元提單從這寥寥幾句之中也能猜出這東西的貴重,哪敢就這麽收下,連忙將盒子推了回去。

但十八姨卻很堅持,“那阿喬覬覦玉佩也不是一日兩日了,但可惜我們幾人都與這櫃坊一體同命,他沒辦法對我們下手,才一直等了下去。如今好不容易等來櫃坊新招了個夥計,怎會錯失這個機會。”

這話和游光所說的差不多,而且十八姨又補了一句。“你不必覺得此物貴重,游光對我和馮星有大恩,我們母子此生無法報還,何況你也是這櫃坊的夥計,我作為總管,本就應該護你周全。”

“那阿喬為何想要那玉佩的事,大家都知道嗎?”

“曾經有人好奇過,不過阿喬反倒是最不想讓人知道這事的,他做事陰狠,久而久之也無人敢問了。就連我也不過是知道他的身份,並不清楚來龍去脈。”

說罷,便徑自取出那兩個鐲子,親手給她戴了上去。

鐲子看著雖重,戴在腕上卻輕若浮羽,元提只覺一陣暖流自手腕流向了四肢百骸,心底也安定了不少。擡眼一看,十八姨笑瞇瞇的,也像是極為滿意。

她忽然就想到大統領說過的那些話,他講了那幾個夥計作惡的過往,甚至說了游光,卻唯獨沒有提起十八姨。這是不是也證明了十八姨並沒有做過任何惡事?

元提道了聲謝之後,便忍不住問這櫃坊的大總管怎麽會到這鬼市生活,並且直言自己已經聽說這櫃坊的夥計都是被迫來此,就連她自己都是為了尋找好友才將自己抵在了此處。

而這顯然勾起了十八姨的回憶,她半瞇著眼睛回想著曾經,期間幾次為那記憶中的往事而感嘆,最後有些唏噓地說,“我確實不是被迫來此,但也不打算離開了,在旁人眼裏這裏並非什麽好去處,可也是有些人唯一的歸宿了。而且你看這長生櫃坊,它雖是用寶物的念力供養整個鬼市,但它一直佇立在此,為來往客人寄存那些沾染了世間欲念的寶物,何嘗不是幫客人們將那份執念留在此地,讓他們不再苦苦回望那些往事?我幫他們存入寶物時雖然看不到那些悲歡癡纏,但願意一直留在此地幫他們守著這些執念。”

十八姨生得慈眉善目,講起話來也不緊不慢,算不上蒼老的聲音其實很幹練,但提起往事時卻又帶著幾分歲月積澱下的沈重,寥寥幾語便讓初來乍到的元提也忍不住動容,第一次覺得自己每日所做之事並非全無意義,無論如何,她是這櫃坊的一員,每日盡心做工,也算是幫客人守好這數不清的執念了。

與十八姨這一番交談,更堅定了她不能讓阿喬奪走玉佩的決心,如眾人交代的那般,事事小心,如臨大敵地生活著,甚至不敢離開這櫃坊半步,連去別的鋪子跑腿送東西之類的事情都推給旁人辦了。

但一連三日過去,阿喬都沒有再出現。

直到這一日,竟有一位客人來取走之前寄存在此的寶物,這讓元提驚訝半天,畢竟她來了這些日子只見客人存貨,還從未見過有人取呢。

為了帶她長長見識,負責幫客人取貨物的申陽候主動叫上她一起過去,上樓的時候還好心地給她講了這櫃坊取貨的規矩。因為長生櫃坊寄存的大多是客人們不想再留在身邊的東西,所以取貨之人極少,但也有一些客人只是暫時無法將寶物攜帶在身上,便托了櫃坊保管,時間一到便要來取。可是取貨之時必然要打開寶庫大門,對寶庫看管極嚴的櫃坊不僅要夥計拿著客人當日寄存貨物的憑證,還要一名夥計拿著櫃坊手令,與十八姨手中另一枚令牌同時開啟,寶庫的大門才會出現。

這時候十八姨已經等在第四層了,見元提跟了過來,便也允許她在旁邊看著,只是不可以進入。元提忙不疊地點頭,然後站得離他們更遠了一些。而這取貨的過程比想象中順利,申陽候和十八姨進去不過半刻鐘,便已經拿著東西走了出來。十八姨見這小丫頭在一旁看得認真,還鼓勵她幾句,說她做事認真,說不定很快就能成為幫人存貨取貨的夥計。

還是灑掃小工的元提自然期待著那一日盡快到來,眼看著十八姨和申陽候拿著寶物下了樓,她捏起自己腰間掛著的火鼠皮,打算把這四樓的欄桿擦得更亮一些。可也就在她伸手去拿那火鼠皮的時候,指尖戳碰到的卻不僅是一塊柔軟的鼠皮,還有一塊質地堅硬的東西。

姑娘撥開那火鼠皮,垂首一看,只見腰間不知何時掛上了一枚刻著道家符咒敕令的玉佩,瞧著有些年頭了,可被她指尖撫過,那玉質晶瑩似有流光溢彩。

她怔了怔,看著這突然出現的物品,忽然心下一沈,想到了一個極為可怖的事情。

扯下那玉佩緊緊握在手裏,元提慌忙沖下了樓,但她才剛剛跑到第三層,樓梯上便突然多出了一個身影。素衣散發,滿臉血痕,正是阿喬、

面對這鬼市四大屍神之一,元提不敢想自己有什麽抵抗的能力,而她餘光早已瞥見樓梯下方的場景混沌一片,她的呼救聲註定是傳不下去的。

“我無意傷你半分。”令人意外的是,阿喬面對毫無抵抗之力的她竟然說了這樣一句話。

可無論這話是真是假,元提是打定心思不會將玉佩給他的,趁他只是朝這邊伸手未做其他動作,她扭頭便向著走廊盡頭的房間跑了去。

那是游光的屋子,此刻也未上鎖,但元提剛要推門,阿喬已經站到了她面前,這一次直接伸手去搶她手裏的玉佩,元提本能地揮手去擋,這本是垂死掙紮的動作卻讓腕上那雙鐲子綻出幾分光芒來,她只覺腕間一陣刺痛,阿喬也被震出老遠。趁此機會,姑娘一刻不停地跑到窗邊一躍而下。

不知是不是因為這鐲子的緣故,三層樓的高度她也安穩落地,甚至沒敢回看櫃坊裏發生了什麽,便頭也不回地朝著魏將軍廟的方向跑去,幾乎是拼了命的速度讓她喉間都湧起一陣腥甜,但她一刻都不敢停,心裏只記著游光的叮囑。

可當她跑進那座廟宇時,卻不見馮星的身影,只有那座魏將軍神像佇立在此,無悲無喜地目睹著眼前發生的一切。而阿喬也在這時追了過來,他一擡手就封住了整個昭武廟,徹底斷絕了她逃跑的念頭。

元提終於慌了神,她死死握著那枚玉佩,眼見著自己已經走投無路,心中只能祈禱著身邊的魏將軍能夠在這鬼市顯靈一次。

“幫幫我吧,魏將軍,我以後一定日日為您供奉香火……”姑娘喃喃著。

而就在她話音剛落時,身邊忽然傳來了一個聲音,“你說的是真的嗎?”

熟悉的聲音讓元提倏然扭過頭,卻見這突然開口說話的泥塑忽然晃動了幾下,然後便有一縷金光從神像中浮出,漸漸化作人形成了游光的模樣。

“徐歸道,你可真行啊,竟然連大統領都能說動。生前若是有這樣的本事,還至於過得那般淒慘?”面對眼下的情形,游光毫不客氣地調侃著面前的阿喬,眼見著對方的臉色變得更加難看,才對旁邊的姑娘吩咐道,“把玉佩戴上。”

元提連忙看向被自己死死攥在手心的玉佩,給那繩結打了個死扣之後幹脆將其套在了自己脖子上,然後塞進了衣服裏。

游光原本還在與阿喬對峙,眼看著她無師自通地做了這些事,忍不住笑了笑,“倒也不用這麽謹慎。”

說罷,一面叫她將東西掏出來,一面割破了自己印有長生印記的掌心,接著便要用流著血的手去握那玉佩。

元提留意到,原本對游光出現並沒有多少畏懼的阿喬一見他這個動作便慌了神,“游光,那本就是我的東西,連大統領都允許我來搶奪它,你何必將人逼至絕境?”

“絕境也是你的絕境,與我何幹,這玉佩既然已經從寶庫出來了,我如何待它,櫃坊都管不了我,何況是你。你敢拿它出來,就該想到我敢毀了它。”說話間,游光的指尖已經觸碰到了玉佩,而趕來阻止的阿喬只來得及扯住了他的手腕。

玉佩還在元提的脖子上掛著,她眼看著那沾血的手掌握住了玉佩,阿喬扯著游光手腕的動作卻沒有扯動玉佩的繩子,反而有一股無名的力量開始拽著元提不斷向後退去,仿佛有一雙手從虛空中伸出將她也扯了進去,連帶著扯著玉佩的那兩個男人一起墜入了無邊的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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