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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蘭肯斯坦;普羅米修斯(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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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蘭肯斯坦;普羅米修斯(32)

冷, 冷得發抖。

淋著大雨,赤井秀一卻莫名覺得喉嚨幹渴到無法呼吸,嗓子像是吞了刀片般火辣辣的疼, 他不斷喘著氣,白霧吐出, 又迅速被雨水消融。

如此循環。

卻愈發感覺心口難受到了極致。他就像第一次殺人的毛頭小子一樣, 捂著嘴,抑制不住從胃部順著食道翻湧上來的嘔吐感,赤井秀一喉頭滾動, 不斷吞咽,想把這股感覺壓下去。

壓不下去,也吐不出來。

怔然間, 赤井秀一看見了倒在地上的少女。

他放下手,想去碰碰她,卻驀然看見了掌心的滴點血色。是安室透那一拳留下來的,或許還混雜著烏丸松那並不能算血的血液。

——她死了啊。

赤井秀一腦海裏浮現了模糊的概念。

他殺的嗎?

他殺的。

離她最近的就是他。

除了他還有誰能接近烏丸松。

他可是清楚的看見了,烏丸松是怎麽殺死和他一起來的特警, 還有他們要抓捕的那些人。

唯獨放過了他。

赤井秀一大腦一片空白, 他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安室透的憤怒, 也不知道該怎麽面對死去的烏丸松。他模糊的意識到這是烏丸松想要的,否則在最後一刻她不會壓下他的手, 對準心臟。

她說過,資料裏也有提過。

烏丸松唯一的命門就是這裏。

於是他舉起槍,對準。

在少女的指引下,扣下扳機。

這是她的期望。

從她選中他, 明知他的危險還要將他放在身邊開始時,就如此期望了。

只是他沒發現。還傻傻地欺騙自己, 告訴自己必須否認這份感情,最後他只會站在她的對立面。

只是他沒發現,而已。

……

「赤井秀一好感度+30。」

「可攻略角色·赤井秀一與您的好感度已達到【至臻】。」

「恭喜玩家達成成就《黑麥·折翼》。」



領口的衣服猛然被一只手拽住,赤井秀一被往前拽得踉蹌了一步,回過神,近處是安室透那張憤怒的臉。他拽著他的衣服,另一只手緊緊握拳,用力到骨節都泛白。

大雨模糊了憤怒,那雙藍瞳眼底沒了往日波本的難測和詭譎,留給赤井秀一的,只有安室透深入骨髓的冰冷和怒火。

安室透揪住赤井秀一的衣領,恨聲質問:“你為什麽——”

“沒有為什麽。”

赤井秀一回答,但他發現他的聲音像是被崩斷的絲線,在顫抖,再保持不了往日的冷峻和自持。

他看向了安室透,直視青年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對安室透說,又像是在說服自己:“這就是她希望的,你不知道嗎。”

“還是說,你沒猜出來?”

“你可是最先得到線索的人啊。波、本。”

關乎她生死存亡的謎底,最先交付的就是波本。

因為他去問了。

於是她就回答了。

她以為聰明的人類能理解她,所以她加速了自己的計劃。因為她如此信任她親近的、選中的人類。走到最後一步的時候,無論面對的是誰,烏丸松都會將這個人的槍從額頭壓下,對準心口。

她想這麽做很久了。

她的每一個行為都在告訴他們,她的弱點。明顯得不像是她該有的性格。

安室透不知道這些嗎?

他知道。

正是因為他知道,所以他此刻才會這麽狼狽。

大雨嘩嘩落下,淋濕了雨中對峙的兩人。

金發青年怔忪地站在原地,雨滴落在眉睫上,驚得他閉上眼,眼底熱流滾滾,宣洩不出。

“你又是為了什麽來質問我?”

安室透聽見赤井秀一問他,“我懷疑你很久了,安室透。你還有一層身份吧?從最開始你向朗姆報信開始,你的所作所為都很值得人懷疑,那你又是以什麽身份來質問我?”

“我……”

“……”

安室透張開嘴又合上,這個問題他回答不了。

他不可能向身份不明的黑麥暴露自己。即使被烏丸松點破身份,安室透也一直沒打算告訴她自己的真名。

身份就是他和烏丸松之間的一道天塹,無論如何也邁不過去。安室透內心的情感再如何波濤洶湧,哪怕蔓延的潮水淹沒口鼻,他也不可能正面回應這個問題。

就像烏丸松只會喊他‘安室先生’。

就像他無法成為烏丸松口中的‘降谷零’。

他做不到烏丸松那麽坦誠。

他做不到烏丸松那麽理性到殘酷,能直接剖開彼此身份對立的這一點,將情感與善惡完美到極致的、分割開來。

……少女死後會發生什麽呢?

組織會不會遭到清算安室透不清楚,但被暴露出來的朗姆等人已經被盯上了,烏丸松是舊時代繁榮的中心,她的逝去必然會代表著一個時代的消逝。安室透此前警惕的、防備的、令無數裏世界勢力恐懼的存在會就此坍塌。

他作為警察的任務會完成。

完成得非常完美。

既然如此,他又是以什麽立場,去質問赤井秀一,質疑赤井秀一動手除掉對他來說百利而無一害的烏丸松呢。

安室透松了手,手臂無力地垂落。

沒有理由,不是嗎。



「降谷零好感度+45。」

「可攻略角色·降谷零與您的好感度已達到【至臻】。」

「恭喜玩家達成成就《波本·謊言》。」



雨還在下。

進秋的第一場雨,卻冷得像是冬天,赤井秀一蹲下身,將少女抱起來。他碰到了她的手臂,真真是冷得透心,連半點溫度也沒有。

冷雨覆蓋給青年覆蓋上一層輪廓,他動了動步子,卻不知道該走向哪。

赤井秀一的眼裏罕見的透出一絲空茫。

帶回去嗎?

面對一個世所罕見的非人類,FBI會怎麽處理?

不帶回去嗎?

那還能交給誰?

傾塌的海嘯下,誰能保得住一個承載了無數過去的烏丸松?

就像她自己用過的手段,生物學上的死亡不能算是徹底消逝,從價值意義上冷酷分析,烏丸松的死只會帶來更大的動蕩。

——整個舊時代都會因她的死而落幕。

赤井秀一的目光劃過安室透,這個人從來都不在他的考慮範圍。

他自己也不在這個範圍。

赤井秀一護不住烏丸松,他也只是她計劃裏的幸存者而已。

那……

至少先離開這裏。

赤井秀一垂下空茫的綠瞳,看向懷裏安靜到死寂的少女。烏丸松安靜的閉著眼睛,眼睫上雨珠清亮,但再也不會睜開眼去用好奇的目光打量著這個世界,喊著他‘秀一先生’,拉著他去帶他去看一切她所好奇的事物。

赤井秀一微微闔上眼眸。

至少離開這裏。

遠離被人註視的地方,就暫時不會有人打擾她的‘死亡’。

——‘呯’

子彈破空襲來,高速穿透雨幕。這一槍大概是聲警告,幾乎是貼著赤井秀一的臉頰飛過,沒有傷他的性命,卻也狠戾的報覆了一次。

皮膚滲出絲絲血跡,又迅速被雨水沖刷。

赤井秀一轉頭,看見了提著槍踏雨而來的琴酒。

“給我。”

銀發青年的嗓音壓抑著極致暴怒,聲音撕開大雨,一字一句說道:“把她給我。”

琴酒的黑色大衣已經被雨水浸透了,淅淅瀝瀝的雨水順著帽檐不斷落下,銀色長發更是被雨水打濕貼在背上,他沒心情在乎這些,銳利的眸子如同尖刀,琴酒手裏的槍直指赤井秀一,揮開滂沱大雨大步走近。

“把她給我,赤井秀一。”

“要麽,滾回你的FBI,要麽,死在這裏。”

槍抵住了赤井秀一的額頭,琴酒的嗓音是磨砂般的粗礪沙啞,眸中殺意熊熊燎燒,“我不介意送你一程。”

赤井秀一抱著烏丸松的手緊了緊,他沒有被琴酒威脅到,他只是遲鈍地在想,把少女交給琴酒的後果。

“……”

“…………”

他的沈默太長,長到琴酒都要幹脆地扣下扳機,赤井秀一才松開手。

櫻發從指尖滑走,濕漉漉發尾的血色已經被大雨沖刷殆盡了,被琴酒帶走的少女已經沒有了剛才的殺戮之色。此一刻,她看起來更像是懵懂的新生兒,誕生、然後死在大雨滂沱的初秋。

赤井秀一一言未發。

他是以合作為基礎與烏丸松相識、相處、互為敵人、互為至交,他知道這樣的結果會帶來什麽,所以他沒有什麽能對琴酒說的,也沒有什麽能和烏丸松告別的。

只是,最開始的時候。

他也沒想到烏丸松選中他的原因,是在期望他會成為最後的處刑者。

……是他這個最初抱著敵對心態更像是那個狡猾詭譎的一方啊。



“你要帶她去哪?”

安室透喊住琴酒,語氣急促,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出於什麽心態這樣做。

但銀發青年抱起少女後的果斷轉身讓他有種錯覺——好像琴酒,這個最了解烏丸松的人還沒有陷入死亡帶來的困境。他還有什麽方法。

琴酒的腳步停滯。

他看得清眼下的局面,可他不是會優柔寡斷去質問赤井秀一做了什麽的人——赤井秀一只是因為烏丸松的計劃。那麽他剩下還能做的就是尋找解決方法。

琴酒可以不回答這個問題。

他沒必要把接下來要做的事告訴這些人。

但他卻開口了。

“蘇格蘭把她的基礎數據帶回來了。”琴酒說。

他低頭看向懷裏的少女,沒有氣息,冰冷似鐵。他眼裏的色彩愈發陰鷙,重重地剜過一眼赤井秀一,他不欲多留,他還要抓緊時間,生怕時間流逝會帶來生命消逝。

“那些東西不一定有用,起效也大概會有副作用——”

“但是值得一試。”

他說,說的話卻更像是在說服自己。

“也只有這個能試。”

烏丸松並非人類。

或許對人類來說的奇跡,能在她身上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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