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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十數年,如夢亦似幻(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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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十數年,如夢亦似幻(40)

不知道為什麽, 羂索感覺最近哪哪都很奇怪。

此時他正站在廉直女子學院的校園裏,現在是午休時間,教室、走廊、花園都有天真可愛的女學生們三兩聚餐, 放眼望去全是校園日常的松快氛圍。

午休的學生們好奇地望向這邊,似乎很驚訝陌生人的出現。

羂索:……

幾日前, 他在謀劃怎麽殺星漿體。

幾日後, 他身處天內理子的校園日常。

和天滿宮合作,總能看見她做很多奇奇怪怪的事情。

“不來嗎?星漿體就在那邊。”

前方一道女聲喚回了羂索的註意力,櫻發少女正站在他的正前方, 見他不跟上來,疑惑地歪歪腦袋,隔著幾步距離喊他。

“來了。”

羂索回過神, 木然地跟上去。

當然,他知道,那些女學生不是在看他,她們看的是前面這個不管在哪都是一身古色古香和服的天滿宮。

西陣織的華貴質地和服與校園環境格格不入,少女櫻發淺淡, 笑意嫣然, 長相也是柔和可愛, 如果再來一口京都腔,就更可以放到大河劇裏去出演下嫁武家的悲劇公主和宮。

羂索幾步走到是枝千繪身邊, 低聲問道:“你帶我到這裏來做什麽?你想在這裏對星漿體動手?”

是枝千繪看過來他一眼,好像在確認羂索後半句話的可行性,片刻後,少女移回目光, 繼續看路。

她似乎真的對羂索的話很有興趣。

“如果你想的話,在這裏對星漿體動手也不是不行。”

是枝千繪瞇起眼, 嘴角含笑:“難度雖然會高不少——這個學校內外有大量咒術師駐守,這段時間負責擔任星漿體護衛的是特級術師九十九由基,正面突破她的防禦,應該會比較難。”

羂索瞥了她一眼,沒接這個話茬。

她的性格他已經摸得差不多了,從她嘴裏說出來的,沒一句是真話。

也不知道她那個出生環境到底是怎麽養出的這種小謎語人。

不過,羂索註意到了她話裏的一個名字:“……九十九由基啊。”

行進間,他們已經到了。

不遠處就是和同學有說有笑的天內理子。

天內理子身邊坐著名身材窈窕的女性,一頭燦燦金發,看著不像是個學生,但很好地融入學生們的說鬧裏,一點不像是個咒術師。

特級咒術師,九十九由基。

事態變化之後,她也被咒術總監部強制調入了星漿體的保護工作裏,和其他兩個特級輪換保護天內理子的安全。

遙遙看著她們,千繪莞爾,語氣輕巧地吐出殺人的話:“要是在這裏把兩任星漿體全部斬殺,天元大人想同化都找不到合適者了。”

羂索驀呼吸一頓,問道:“你知道?”

“星漿體的事嗎?知道,天滿宮取代禦三家之後,咒術界的機密文件我都有調取的權利。”

羂索聞言,不著痕跡地掃視了一眼身旁的櫻發少女。

天滿宮宮司的權利……

還不行,想殺了天滿宮是件難事,她現在占據道德制高點,逼五條悟和夏油傑對她動手的可能性太低了。

而且現在兩面宿儺不知道為什麽站在她那邊。

想繞過這些殺了天滿宮更是難上加難。

“現在星漿體身邊的安全系數很高。”羂索回答了少女之前那句殺星漿體的話,著重強調了這座女子學院周圍的咒術師監護強度。

羂索來的時候差點懷疑是枝千繪是專門針對他,打算演一出甕中捉鱉。

現在如果想殺死星漿體,恐怕只能從內部動手,不過,如果是天滿宮以權謀私,或許贏面會更大。

於是羂索刻意強調了這一點:“天滿宮,你知道的,現在想殺她,很難。”

不想羂索話剛落,是枝千繪就應和般的點點頭,十分讚同他說的話:“是的,我帶你來看的就是這個。”

羂索:“?”

那你帶我來到底是幹嘛?

一個沒繃住,羂索差點就把心裏的話問出去了。

身邊的是枝千繪卻是十分收斂樂子人本性,認真問道:“所以,我在想,不如把星漿體放了,我們直接去薨星宮殺天元怎麽樣?”

“……”

羂索深呼吸,才問出了一句“為什麽”。

這是陷阱。

這絕對是陷阱。

他們之間的合作本來就不是真心的。天滿宮很聰明,她不可能把一件事想得如此簡單。

是枝千繪眨眨眼,反倒是不明白羂索為什麽這麽問:“這很好理解吧?”

“咒力興起路上最大的阻礙是天元。”

“既然如此,我為什麽要揮刀向一個無辜的、只是被迫成為星漿體的更弱者?”

羂索怔了一下。

他看去,少女淺瞳中充滿貨真價實的疑惑。

淺瞳明媚,透著斜斜打下的日光,一瞬間,宛若青空般色澤透亮明快的疑惑撞進羂索眼裏。

手握屠刀、沐浴鮮血。

——無可厚非的理想主義者。

在這樣腐爛不堪的咒術界裏誕生出的純粹之花,真是諷刺到了極點。

“……你決定就好。”羂索移開目光,掩飾般的將視線投向遠處和同學們說笑的天內理子,心中低笑,卻一時之間也不知道在笑什麽。

“反正說了要殺天元的是你。”

要是能借她的手殺了天元,羂索高興都來不及。

那邊的咒術師似乎註意到了少女來訪,九十九由基遠遠地向這邊招手,和身邊的天內理子說了句什麽,很快靠了過來。

是枝千繪和她聊了幾句天內理子的現狀。

羂索安靜地看著她和九十九由基談話,少女彎著眉眼,纖長的眼睫下,總是帶著笑意的淺淡蒼藍眸子愈發令他捉摸不透。

羂索註視著天滿宮。

註視著這個幾乎是他看著長大的少女。

她有不同於這個時代的咒術理論;

她有不囿於封建局限的滔天權柄。

她有強大的術式與力量——

殺了她。

讓她的一切為自己所用。

……

是枝千繪和九十九由基了解過天內理子的現狀之後,她就打道回府了。

全程絲滑流暢。

好似她真的只是領著羂索過來瞅一眼。

羂索:……

講真的,不提她的價值。

光是謎語人這點就讓他很想動手了!!

回去的路上,羂索冷靜地再提起她之前的話,作為合作的同夥,他問出了最關心的問題:“你真的要放了星漿體?”

“就算咒術總監部的人在你的影響下同意,那些攀附薨星宮權利的人也不會同意,我想你知道這點,天滿宮。”

“天元的安危是人類必要的庇護所,哪怕是你,也動搖不了大多數人對此的需求。”

千繪看向他,纖長的眼睫撲扇了一下。

低頭思考了一會兒,少女像是小學生提問一樣,舉起手,天真地給出解決方法:“那,就把反對的人全殺了吧。”

“……你認真的?”

“認真的。”

這幅大有‘解決不了問題,那就把產生問題的人解決了’的態度讓羂索忽然感覺很無奈,無奈於自己將要篡奪的是個執著又狡猾的小姑娘。

“那你之前一直營造的‘聖人’形象就要被打破了。”

羂索輕聲在少女身邊說,卻不像是勸誡,更像是激將的引誘:“你為了不費一兵一卒拿到權利,不是在借著五條家的聯姻和禪院、加茂兩家的示好,在和他們保持共同利益嗎?”

詛咒師垂下眼眸,眼角帶著微笑,宛如奈落之中引誘人心的惡鬼,一句一句說道:

“天滿宮,保護弱者會做出很多犧牲。”

“也許到最後,連你在乎的人都會誤會你要做的事情。”

“甚至,你也許並不會成功。”

“即便如此,天滿宮。你也要堅持這個決定嗎?”

他知道,輕微的激將法對已經握住刀劍的理想主義者來說並不是澆滅他們激情的冷水,而是點燃柴火的火星。

正如少女給他的回答一樣。

她依舊堅持,哪怕萬劫不覆。

羂索忽然覺得,要是能讓五條悟殺掉這樣的天滿宮就好了,那樣或許五條悟在獄門疆前停留的時間會不止一分鐘。

可惜,做不到。

她太聰明了,也太在意五條悟了。

她不會讓她在意的人卷進這場咒術之外的波譎雲詭裏。



去天內理子的學校轉了一圈,回去之後,是枝千繪本來打算去找禪院甚爾,告訴他一聲她接下來要做的事情,通個氣,免得紙片人誤以為她腦子被人奪舍了。

是的,她真準備放了星漿體。

還打算為此動手。

至於腦花醬——

他已經是個成熟的反派了,該學會自己分辨別人口中的真話和假話了。

但是,禪院甚爾不在。

不僅禪院甚爾,兩面宿儺也不在。

找了半天也沒找著一人一咒靈下落的千繪醬貓貓呆滯。

#紙片人呢?#

#我那麽大兩個紙片人呢?!#

沒有紙片人充電,少女頹廢地趴在辦公桌上,發了一會兒呆,痛定思痛之後,指揮下屬開始動員。

正如羂索所說——

選擇偏向弱者、保護天內理子會做出很多犧牲,就如同為大義而堅強的人必定為大義而脆弱。

但天滿宮歸蝶要這份脆弱。

就像賑早見寧寧需要一份枷鎖。

是枝千繪起身,來到了落地窗前。

纖弱的身軀被束縛在板正的和服裏,長發交織,垂在胸前。少女眼睫低垂,蓋過眼底滾滾流光。

她撫摸著游戲面板上的任務界面,看著因為玩家舉措和紙片人的行動而一一對應發出的各項事件。

“一切尚在游戲規則允許範圍內……”

少女輕聲低喃,尾調帶著不可聞的笑意。

懸浮在她身前的游戲面板閃爍了一下,少頃,數據穩定,游戲並未察覺到任何內部故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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