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融世界於一城,築一城為愛人(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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融世界於一城,築一城為愛人(29)

喉嚨很疼。

強烈的幹渴讓太宰治覺得自己應該是醒著的, 但他的身體就是沒辦法動彈,像是鬼壓床,四肢沈浸地底, 荒蕪感湧上心頭。

動不了,大腦比往常更活躍, 最近的種種都一一浮現, 最先記起的就是一雙帶著冷冽笑意的蒼青色淺瞳。

——吾所欲者,殺而奪之即與獲贈無異。

少女的聲音在腦海中回蕩。

太宰治哂笑,不明白自己為什麽被這位當權者看上了。還是用這樣的方式。

有人靠近了。

太宰治恍惚間好像聽見有人在喊他, 被人近身的感覺逐漸朦朧起來,聲音消失後,意識慢慢清晰。

“怎麽不理我……”

“沒動靜, 還是說睡著了?”

……

啊,原來自己其實是睡著了嗎。

太宰治從半夢半醒之中掙脫出來,首先入目的就是迎面而來的櫻色,還有戳到他臉上的手指。

冰冰涼涼的,手指的主人看起來氣色比他還差。

太宰治看著是枝千繪。

和在照片裏的驚鴻一瞥不同, 這樣的顏色就算是讓太宰治來聯想也只會想到早春的櫻花。

太柔和了。以致於太宰治都開始懷疑他在情報裏看見那個殺穿裏世界的港口Mafia首領到底是不是眼前的少女。

“呀, 你醒了。”

少女收回手, 轉頭去拿床頭的水杯,完全沒有動手動腳被人抓包的自覺。

“要喝點水嗎?你好像有點咳嗽。”是枝千繪問道。

太宰治沒有拒絕, 也沒有試圖問一句什麽。他只是從床上坐起來,看著少女背過身去拿東西。

溫水入喉,強烈的幹渴這才緩解了,太宰治忍不住咳嗽幾聲, 抱著杯子又喝了一口。

是枝千繪盯著他臉上的細碎傷口。她坐在病床邊的小板凳上,這個高度正好夠她支著胳膊托住臉頰, 然後盯著太宰治的臉發呆。

是枝千繪伸出手,輕輕碰了碰太宰治的臉——沒有多少幼童該有的嬰兒肥,反而帶著不少傷口,不知道是自己弄的還是什麽。

男孩一楞,沒有反抗。

少女的動作很輕,也只是碰了碰,就收回了手。

太宰治以為這位莫名其妙把他留下,又態度如此熟稔親昵的少女首領會說點什麽,恐嚇、威脅、安慰,或者開導。總之就是一些高高在上的人們對自己所有物的隨意把弄。

是枝千繪也確實是這樣,不過她問的是:“你臉上這些傷口要不要包紮一下?感染之後會發燒的哦?”

“……”

太宰治迷惑了。

這個人不在意嗎?

他差點就配合另一個人暗殺成功了。面對挑釁港口Mafia的人哪怕還是個孩子,對於港口Mafia首領來說都不需要猶豫——殺死一個用來突破保護防線的異能者,這不是什麽新鮮事。

更何況,這是那位賑早見寧寧。

裏世界以殺戮聞名的殘忍統治者。

“太宰治。”

突然被喊了名字,太宰治並不意外是枝千繪知道他的名字,他只是順著聲音微微擡了擡頭,沒有投去視線。

但是下一句就是讓人瞠目結舌的無厘頭。

有種日理萬機的首領大老遠跑過來就是為了一句“你餓了嗎?我餓了,我們一起吃個午飯吧”的荒誕感。

太宰治垂眸,避開少女的目光,隨意點了點頭。少女立刻喚來部下讓人送飯進來。

是人間失格的魅力?

太宰治不合時宜地想到,聽著少女囑咐部下的聲音,嘴角的弧度微微拉平。

還是他有其他價值值得首領青睞?

就這樣吧。

都一樣。

成為了港口Mafia首領手裏的一顆棋子,輕易死不了了。

‘叮’。

閑著沒事,正準備和紙片人共進午餐的是枝千繪突然聽見了系統好感度提示,打開一看:

好感度+1。

好感度-1。

是枝千繪:“?”

她瞅了一眼床上半張臉被垂下的散亂黑發遮住,看不清情緒的男孩。

不是很懂你們太宰治jpg

但是主不在乎。

是枝千繪反而在太宰治身上看見了自己誤解系打法的極大希望。區區一小點好感度罷了,她的計劃可是星辰大海!

午飯並沒有宰某人喜歡的蟹肉飯,因為順著首領大人身體欠佳,飲食相當清淡。

那一瞬間是枝千繪發誓她看見了太宰治眼裏的失望。

但在負責安排住宿的下屬稟報裏如同陰暗小刺頭的男孩在她面前表現出了極大的溫順,乖巧得像是精致關節玩偶,鳶色的眼眸安靜至極,很快就掩飾了過去。

是枝千繪想了想,她一向是縱容對待她喜歡的紙片人,幾乎可以是無底線的地步,現在也一樣:“我叫人去給你換一份吧?”

‘——’

瞬間,系統提示。

一看,剛剛還有點起色的好感度當場清零。

是枝千繪:“?”

是枝千繪總感覺這個場面有點眼熟,不確定,再看一眼。這事她遇到過。

上次遇到這種情況還是在IF線的信裏和首領宰討論港口Mafia。

她當時試問太宰治首領死後的港口Mafia外交問題,試問集權者死後維系在他身上的經濟問題……諸如此類。

據說,信送到那天整個港口Mafia的氣氛都很凝重。

不過那次是好感度先減後加,再之後首領宰對她的信件口吻堪稱溫和,態度和他們組織上的勢同水火完全相反。

真的不是很懂你們太宰治png

“您其實沒必要這樣對我。”男孩咳嗽幾聲,稚嫩的氣音低不可聞,就像他的外表一樣無害。

“您想利用我的價值還有更好的方式,首領大人。”他說,盯著虛空某一處的目光就像看見了什麽不可查的黑暗深淵。

太宰治想盡快、退卻般地躲開是枝千繪,躲到深淵底部去。哪怕少女體溫低冷,這一刻對他來說也太過於灼熱。

像是陰天的太陽,把虛偽的光全數聚集在他身上。光沒那麽熾熱,就像他能猜到是枝千繪這樣做的一部分原因。

但太過了。

真的太過了。

特別是差距,年齡上、身份上,他們之間的差距太懸殊了,以致於無論如何也擺脫不了陷阱一詞。

可太宰治又清晰的明白,是枝千繪根本不用如此低聲下氣的來籠絡一個孩子。哪怕他的異能珍貴至此。

她只是在看著他。

“唔?”

是枝千繪睜大眼睛,震撼地看向病床上那個和中也差不多大的男孩。

這才十幾歲吧?

難道這麽點大就能看出來這些背後的彎彎繞繞了嗎,她借太宰治的事情試探特務課等方面的計劃還沒開始行動呢!

不愧是太宰治。

恐怖如斯。

既然如此,是枝千繪也不遮遮掩掩了,幹脆直球上場:“但正因為這樣,太宰君也明白我不是你想的那樣不是嗎?”

她的言行舉止裏帶著本人都沒有意識到的侵略性,盡管和男孩說的完全不是同一件事,她還是強勢地宣稱了自己的想法:“我只是想把你留在身邊,僅此而已。”

太宰治縮了縮,不可思議地睜圓了眼睛:“……只是這樣?”

“只是這樣。”

是枝千繪坦坦蕩蕩地篤定道。

男孩的表情空白了幾秒。

但他還是勾起笑容,好像答應了一般緩緩地、輕輕地點頭,棕黑發色的男孩用低啞的氣音回答,好像很聽話很乖巧的小孩子討好大人一樣。

“那就如您所願。”

太宰治回答。

不透光的眼底依舊是赤沈的鳶色,愈發濃厚的赤味在其中綻放,暗沈的是本人的內心,連一絲亮光也無。

——不信。

哪怕通透人性的男孩看得出來少女並未掩飾的直白,但他還是不信集權統治下權勢滔天的港口Mafia首領會把目光投到一個從未見過的人身上。

——不敢。

他不敢賭。河底爍金的光耀就在那裏,但他不敢去撥開汙泥迎接觸手可及的溫暖,水已經夠冷了。

但內心深處的無力還是讓他看向床邊的少女,又滑落到下垂的櫻色編發上。

太直接了。

也太覆雜了。

最後幹脆放空思想,眼底空洞,不再思考這些事。

得到太宰治同意,是枝千繪開心地點頭,安排道:“之後你就住在這裏吧,中也也住在附近。這一層的安保還不錯,你的安全我也能放心。”

是枝千繪算了算她的進度,又看了太宰治一眼,小孩朝她露出熟悉的漂亮笑容。

可愛,空洞。

看不見一點真誠。

是枝千繪目移。

好吧其實她看得出來紙片人的心思。

上一次看見這麽假的表情還是在森鷗外身上。不愧是正篇裏被森鷗外稱之為和他很像的人,屬性上簡直一模一樣。

是枝千繪咳嗽一下,說道:“至於其他時間……你就跟著我吧。”

“我知道你不信任我,我也不在乎這個。但我不會讓你在我面前消失,所以,不推薦逃跑哦。”

聞言,太宰治微微屈指,想到了那個綠眸少年的問話,觸及了一個令人惶恐的想法。

他再去看面前的人。

少女眨眨眼睛,在等待他的反應。

強烈的割裂感。

千繪的外貌是在大街上足以令人駐足的明媚俏麗,特別是笑起來的時候,那雙蒼青淺色的眼睛往往會彎成一道月牙,盈滿璀璨的清光。與她的發色一樣,是三月裏櫻花漫天,在蒼青天穹下交織出的絢爛。

如果僅看外表的話一定會讓不少人誤會她是什麽青春靚麗的少女吧。

可這幅外表下的深邃,就算是枝千繪明著告訴他她要做什麽,太宰治都也看不清這個人的真正目的。

只是想得到他?

還是看重他的異能?

少女在他眼中,就像是譜寫一樁戲劇的導演,由於頭頂的燈光太熾亮而看不清她真正的面龐。

“可是這樣的話。”

小孩茫然地說,放在被面上的手無意識抓了抓,五指間抓出一片褶皺,這樣幹脆的占有欲讓他極度不適應,找不出來與之匹配的理由,只能去問:“那……我是您計劃裏的哪一環呢?”

少女究竟需要他身上的哪一點呢?

是枝千繪眉目瞬間軟了下來,柔和地綻開笑容,她告訴太宰治:“至關重要,你是最重要的一環。”

——我是什麽?

——最重要的。

扭曲的被需要一瞬間充斥著小孩的大腦,等價交換帶來的安全感讓他的大腦有幾秒鐘的空白。

強烈的侵占不容許他退縮。

太宰治安靜下來了。

沒有計較得失,也不想計算前因後果。他只是沒再說話,也沒再試圖問什麽。

安靜又可愛,像精準的木偶。

以至於在是枝千繪提出要不要給他臉上的傷口消個毒包紮起來的時候,太宰治的態度都軟得出乎意料,讓擡手就擡手,讓轉頭就轉頭。

只不過那雙鳶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她,讓是枝千繪摸不著頭腦。

包紮好了,少女放下繃帶。太宰治看了看手臂上纏繞的一圈潔白的繃帶,尾端還紮著一個小巧可愛的蝴蝶結。

那裏原來是他自己弄出的傷口。

還有臉上。

還有脖子上。

都是小孩在迷茫到極致時,對自己存在、對世人存在的悲鳴質詢,企圖在疼痛中找到清醒。

是枝千繪把這些纏在繃帶下面,她一句都沒打算過問,用包容的態度將對待他。

用縱容冷敷住血液逆流帶來的炙熱,就像是枝千繪直截了當地告知自己的目的,一定要強留住他一樣。強勢中帶著不可置信的柔軟。

小孩機械而遲鈍地張張嘴。

他喊道:“首領……”

“叫我寧寧吧,或者賑早見。”是枝千繪說,她摸摸亂蓬蓬的棕黑短發,婉拒了這個稱呼:“港口Mafia不適合隨意效忠,想加入的話要好好考慮。”

“賑早見……寧寧?”

太宰治睜大眼睛,第一次親口聽見港口Mafia首領的真名。

“是,這是我的名字。”

少女說,解釋道:“賑早見是神明的姓氏,寧寧則是我的名字。”

“神明?”

“嗯嗯,是會神隱,會藏起人類的神明大人哦——雖然我不是。”

那名少女揚眉笑起來。

從她臉上太宰治看不見任何可以分辨喜怒的表情,可她確實是笑著的,嘴角上揚,眉眼彎下。

這一刻,是枝千繪身上再次興起了劇烈的反差感,好像有猙獰的本我從她的陰影下沖破束縛翻湧從來。

“哪怕是在老師眼裏我也是和怪物無異的東西。但我還是想取這個名字,說不定——。”

“我就能像神隱一樣,找到能夠讓我藏起來的人類呢。”她雙手合十,眸中邪祟的金光耀耀。

太宰治的註意力被那種金色吸引了,眼珠一轉不轉地看著她,眼瞳怔怔。

比起她口中的神明,少女怎麽看都更像是古典歌劇中那個狡猾的魔鬼。以拙劣的模仿,向人類遞出鬼魅的善意誘餌。

然後,掠奪靈魂。

“所以、”太宰治嘴唇囁嚅,鳶色的瞳孔裏充斥著不可置信。

他終於讀懂了之前那句話。

——從一開始就選中了他。

“那個人類是我?”

“是的,這個人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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