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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番外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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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番外四

沒課的上午,601寢室的六個女生還是保持末世期間形成的優良作息傳統,早上六點沒到就起了,坐在書桌前,既有查看招聘網、完善簡歷的,也有看書準備心理師資格證考試的,還有準備小學期論文、做文獻綜述的……

連喬思羽這條鹹魚也振作過來不少,雖然土木在她眼裏還是跟之前認定的那樣沒有未來,但稍微有了點考研讀博的念頭。

倪辛月作為全寢唯一一個保研人士,無條件淪為跑腿黨,出門為大家買早餐——

紀甚靈每天早上五點半就雷打不動地出現在學校的弓箭社場地裏,練箭練到七點一十,洗漱、吃早餐,再去教學樓上早八的課。

倪辛月出宿舍樓比較早的時候,就會直接去弓箭社找紀甚靈,拉把椅子坐在邊上看人練箭。

大概是經歷了喪屍這一遭,學校裏不少同學意識到弓箭的魅力,紛紛加入社團。導致紀甚靈原本都要安安穩穩“退休”的人,楞是重新上崗帶新生。

練箭枯燥,倪辛月卻也不覺得無聊,經常盯著紀甚靈一看就是一個多小時,都不帶眨眼。

盯到後面,紀甚靈到弓箭部時都沒忍住額外帶本閑散書,倪辛月來時,便按著她的腦袋讓她看書,別看他,倪辛月不來時,就把書扔在櫃子裏當擺設。

早上六點,校園大道上冷清,但也走著好些披著夜色去圖書館占座的考研、考公黨。

一個個悶著腦袋,步履匆匆,沿路除了落葉被踩過的窸窣聲,就是書本文具在背包裏晃蕩的碰撞聲,幾乎找不到第三種聲響。

昨夜下過雨,地面還積著不少水窪。

看天氣預報,白天會多雲轉晴,誰知出門時還好好的天,頃刻間,天邊的黑雲濃密地卷著,狂風大作,如註的雨柱仿佛被人潑倒著傾瀉而下。

紀甚靈順著屋檐看出去。

細密的雨簾已經遮擋了場館外側的綠化景致。

手機裏和倪辛月的聊天界面還停留在她5:55給他來的一條信息上:【一會兒過來。】

紀甚靈戳開聊天框打字:【帶傘了嗎?】

等了一分鐘,沒有回覆。

倪辛月平日裏就沒有帶傘的習慣,好像覺得靠意念就能戰勝紫外線和雨天,紀甚靈想想還是把腰間的箭筒卸下。

邊上早訓的男女生們還舉著弓箭在瞄準靶位,見人要走,有些詫異地朝他看去:“師兄,這就不練了啊?”

“才半個小時,今天怎麽這麽早走?”

“沒,”紀甚靈道,“去接一下女朋友。”

他拿了抵在墻邊的長柄傘,走出場館,雨聲把館內的起哄聲蓋下去了一些。

N大作為綜合性大學,占地面積大,且條條大路通羅馬,有時想在路上偶遇個同學都頗有難度。

不過紀甚靈知道倪辛月每次來弓箭部喜歡走的路是哪條,沿路找過去。

場館與圖書館距離比較近,紀甚靈走了小幾百米,周邊的人就多起來,本就是個有霧的清晨,現下下起雨來,更是雨霧繚亂,大家步伐匆匆地跑著,五顏六色的傘面擋著,水花四濺,根本看不清誰是誰。

紀甚靈一一辨認四周跑過的人影。

隱約看到個身量和倪辛月差不多高的女生,身上的淺色外套也很熟悉,剛想招手,對方跑上了圖書館的長臺階。

不是倪辛月。

紀甚靈有些尷尬地收回手,落在鼻尖,摸了摸。

恰在同一瞬間,校道上一雙白布鞋跑過,地面積水飛濺,倪辛月攜著一身的水汽,鉆進了紀甚靈的傘底。

她身上還覆著一點水珠,擡眼時眼尾帶著少許笑意:“把誰認成我了?”

顯然是目睹了剛才紀甚靈差點沖其他女生打招呼的模樣。

紀甚靈自然知道上述話題不宜繼續,伸手認真去摸倪辛月微潮的頭發:“都濕了。”

倪辛月假裝沒接收到紀甚靈發出的轉移話題的信號。這段時間葉鑭沒少教她和對象的相處方式,有一些技巧是該用就要用的,她在腦子裏搜羅一圈,自認為找到個合適的教程,於是故作嘆息地開口:“看來咱們的感情付出不對等啊,我可是一眼就看到你了,你……”

話音未落,眼前一片陰影壓下來。

紀甚靈把傘面壓得微低,兩人鼻尖幾乎相抵。

倪辛月一下子沒說出話來。

雨聲敲打在傘面上,啪嗒作響,紀甚靈保持著微微彎腰的姿勢:“繼續說。”

兩人距離近得幾乎能感受到彼此的鼻息。

倪辛月呼吸慢下來,舌尖抵了抵上顎。紀甚靈還沒轉開視線,黑色的眼眸似乎一定要見證什麽才肯罷休。

“繼續。”他還催了一下。

“我說……”

水汽潤不到嗓子,微涼的天,倪辛月卻口幹舌燥,要不是紀甚靈催她,她肯定不會把葉鑭教她的這句話說完:“你對我的感情,是不是沒我對你的……”

“深”字沒脫出口,紀甚靈微涼的嘴唇壓下來,與她的相貼,蜻蜓點水般,輕輕碰過後又離開。

這不是第一次親了。

在游艇上的時候,兩人牽過手後,倪辛月就向葉鑭討教過下一步要怎麽做。

“親嘴啊!”葉鑭的回覆擲地有聲、鏗鏘有力。

於是在日升、在日落、在海浪湧動時,倪辛月都找了機會親紀甚靈。

親得他臉紅,耳朵紅,眼眸躲閃。

倪辛月承認自己在葉鑭的指導下,實際操作執行力很強,但是心理上多少還是不好意思加局促不安的。

這種情緒現在還在,但紀甚靈好像不知不覺間找到點反客為主的節奏。

現在,他像是還沒聽清,清清閑閑地問道:“沒你對我的什麽?”

倪辛月:“……”寢室長,你是不是也偷偷給他支招了。

紀甚靈笑起來。

倪辛月認輸地舉了舉手上的早餐:“給你帶的早餐,不過已經淋成灌湯包了。”

紀甚靈牽過她的手:“沒事,我不餓。”

時間還早,兩人直接往弓箭部的場館走。

進到樓裏,紀甚靈先把人領到社團辦公室的空調底下,將溫度調高了些,自己則去找了條幹毛巾。

倪辛月站在空調扇下吹頭發,發絲沒擺弄兩下,餘光裏一片白色落下,罩住了她的視線。

紀甚靈雙手隔著毛巾落在她發側,揉了揉。

倪辛月:“我自己來就行了,你練你的。”

紀甚靈手上的動作沒停下:“不練也沒事。”

“不行,”倪辛月把他往門外推,“你不練,顯得我過來就是耽誤事的,白跑一趟。”

都要被推到門口了,紀甚靈反手又把她牽住:“可以不用對我那麽嚴格的。”

窗外雨還在下著,還有下大的趨勢,劈裏啪啦地敲著窗戶,讓他的聲音聽上去不那麽明亮。

剛才雨中兩人嘴唇碰到的那一下,讓他額前的碎發也沾了她臉上的一點水汽。

濕漉漉的,潮乎乎的,倪辛月覺得有什麽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在蔓延。

倪辛月牙齒刮擦了下唇,突然道:“幹嘛……不出去練箭還想著留這兒跟我做壞事不成?”

她沒有別的意思,只是隨口這樣問出來了,聲音穩定,情緒也是穩定,像是把話題直接轉到數學題都不會顯得違和。

“壞事?”紀甚靈沒想到她會這麽問,他耳朵微紅,手還是沒松開,“怎麽算壞?”

正好外頭風大了一些,把他聲音掩蓋住了。

紀甚靈看她,聲音稍微大了點:“多壞算壞?”

兩人無聲對視了好一會兒。

倪辛月意識到一個問題——最近在“宿舍樓文化”的熏陶下,她所能想到的“壞”可能比紀甚靈能想到的“壞”壞多了。

前有各大教科碟片的指導,後有寢室長的耳濡目染,她突然惡向膽邊生,把男人往墻上一推:“你最壞能有多壞。”

聲音含含糊糊的。

紀甚靈似乎在認真思考。

一秒後——

倪辛月的下唇被咬了。

還被舔了一下。



等倪辛月帶著早餐回到寢室時,房間裏的五個人都圍在葉鑭的書桌前,對著電腦屏幕不知在說什麽。

倪辛月將紀甚靈給她的那把雨傘插進傘架,換下濕漉漉的鞋子,正巧捕捉到大家聊天的幾個字眼,好奇道:“什麽殺人、判刑?你們大早上的又開始追劇了啊。”

“不是,是今天的熱搜。”葉鑭抵著一條椅子腿,旋開少許,騰出點供倪辛月插進來的位置空隙。

元夢接過倪辛月遞來的早餐袋,給大家分發起來,道:“還記得之前偷咱們油的那幫人吧?後面工廠也遇到過的。”

“他們怎麽了?”

倪辛月腦海裏的畫面已經回躥到與那夥人最後一次見面的雨夜。

在大多數小說、影視劇裏,好人壞人的劇情似乎總是有始有終。倪辛月也偶爾想過,那些在末世裏為非作歹過的人,在世界恢覆太平後,會迎來怎樣的結局。

但生活裏更多的是交錯路過——她們與那群斧頭男的交集只停留在工地的那個夜晚,之後再也沒有遇見,一些沒問的話也都無疾而終。

喬思羽給她看照片。

一張張劃過去,男人們眉目間全是戾氣。

喬思羽指了指其中兩個:

“噥,這個叫郝六的和這個叫陳鋒的都是咱們之前見過的。”

倪辛月細細打量,挖出之前的記憶慢慢比對。

過去半年多時間,再隔著電腦屏幕對上這幾張熟悉的面孔,莫名有種恍若隔世的久遠感。

“我看偷油的和工廠的好像還有幾個沒在這上面?”倪辛月道。

元夢:“嗯,剩下那些可能末日結束後就金盆洗手、老實做人了。哦,也有可能是時間沒到,說不準過段時間就忍不住出來犯事了。”

“那還是希望他們忍住吧,別殃及無辜。”倪辛月搖搖頭。

說來也是唏噓,近來的新聞熱點爆出太多刑事犯罪案件——那些末日時好不容易熬到救援,等到太平的人,如今卻再也無法適應眼前這個曾經傾塌又重新建立起的社會。

身體裏還殘留著一些不為人知的記憶,在一個誰也料想不到的普通一天,被生活中的一件小事觸發,再次崩壞,做出末日時的行徑。

紀甚靈跟她說過很多類似案例——他在他爸爸警局做義工的那段時間,每天要處理記錄的都是這類舉報。

不說警局,就說學校心理咨詢室,現在也都天天人滿為患,太多人在那段時間留下難以磨滅的心理創傷,不過這也讓心理咨詢師這個職業繼殯葬業後迎來了春天。

喬思羽滾動了下電腦鼠標,繼續看:“這幫人可真會整,末日片結束了無縫切換成□□鬥毆片。”

電腦頁面停留在幾人的犯罪記錄上,倪辛月當看故事一樣看完了。評論區有感慨的,有譴責的,還有用小號爆料的。

其中有一條評論顯得格外義憤填膺——“這些都是小嘍啰,誰不知道N市聶哥啊,有本事把他抓了!”

評論裏附帶一條鏈接,喬思羽手疾眼快地戳進去。

很快,一張男人的照片映入大家眼簾。

長相倒是有些出乎意料,個頭高,但看上去並不是一身腱子肉的壯漢,反倒是帶著眼鏡,有些斯文的樣子。

也不知道爆料的人從哪得知這些內幕的,洋洋灑灑寫了幾千字——召集人馬、占領別墅區、占領工廠、殺人放火……

滿屏幕的事跡,展示了“聶哥”波瀾壯闊的人生,襯得倪辛月等人的求生之路都是小打小鬧。

倪辛月好奇:“這人爆料這麽詳細,這叫聶哥的還沒被抓?”

喬思羽劃到底下評論區:“沒,我看還挺多人維護他的,說他領導組織能力好。末日裏就是靠他才活下來的。他自己也很謹慎,沒留下什麽證據。不過國家要是動了心思想要收拾他,估計很快就能查個水落石出。但這些跟咱們也沒啥關系了。”

孫眠心大概是聯想到了王淳亮一夥,狠咬了一口包子:“凡事講證據講流程,太慢了。他們那樣的壞人,就應該在末日的時候被喪屍咬了。”

江綺杉:“那效率確實快,不過喪屍是見人就咬,哪裏會分什麽好人壞人。”

“咱們呢,也沒有制裁別人的權利和本事。就我們這一路遇到的事、救到的人,我現在想想,都覺得太了不起了。還好咱們一直相信這個社會會變好,沒搞什麽出格的事,現在也能問心無愧地繼續活著。”

或許在他們身邊,還存在著許許多多末日裏犯過罪惡,卻在事後能夠毫無負擔戴上面具,將自己過往的罪惡全部抹殺、重新游跡到人群裏的人。

但人和人的活法,總歸是不一樣的。

晨聊新聞時間到此結束,大家回到各自書桌前,繼續自己的事。

葉鑭大概是要出門,坐在床上換衣服。

拉開床簾,給大家展示自己的穿衣成果時,倪辛月還有點吃驚:“你怎麽了?”

葉鑭這只出門向來花枝招展的綠孔雀,難得身上只穿了套極其樸素簡單的運動服,妝也沒有化。

倪辛月從紀甚靈那打聽過了,李立舟好像是對葉鑭有意思,但不知道什麽原因,就是不捅破最後一張紙。

今天早上起來,葉鑭就在衣櫃裏捯飭著,她還以為兩人有什麽新進展。

誰想到葉鑭突然來出返璞歸真,把她給整蒙了。

葉鑭對著鏡子紮馬尾辮,最簡單的發型到她手裏也變得不簡單,不是這裏扯一下,就是那裏扯一下,她看看自己的素顏,還是十分滿意的。

什麽叫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啊!

就是她!

葉鑭勢在必得道:“李立舟等會兒要去健身房,我也過去,不信還拿不下他。”

元夢有些不確定道:“你之前美艷風他都能穩住,現在換成清純風,能有戲?”

“那當然。”

葉鑭把自己的運動外套拉鏈一拉,露出裏面火辣無比的運動背心,看得幾個女生都是面紅耳熱,斯哈斯哈不停。

葉鑭勾唇一笑:“專門為他定制的。”

在葉鑭背上她粉色的運動包氣勢洶洶出發後,江琦杉感慨著搖頭:“如魚得水。”

喬思羽:“如饑似渴。”

元夢:“如狼似虎。”

孫眠心想不出合適的詞來,正好看倪辛月也皺著眉,神色凝重地在手機上打字。

孫眠心當她也沒想出來,正在百度百科,於是湊過去想跟她一起看看有什麽詞。

不料,入眼是倪辛月和葉鑭的聊天界面——

倪辛月:【在哪定制的?鏈接來一個。】

葉鑭:【先讓我試試效果,有效再分享!】

孫眠心:“……如夢似幻。”

一個上午外加一個中午過去了。

倪辛月一直沒等到葉鑭發回的捷報。反倒是班級群裏消息叮咚叮咚不斷。

倪辛月戳開看——學校要在晚上組織各院學生到操場看紀錄片,現在需要統計今晚能出席的人數。

江琦杉也在看群聊,覺得稀奇:“還有紀錄片看呢啊?我還以為拍攝劇組要到明年才能緩過氣來,沒想到這麽快就有新片子出來了。”

她拉開詳情頁,往下劃了劃:“……”

“敢情是咱們學校拍的!!!”

叮咚又是一則消息彈進。

是輔導員走心無比的號召。

對話框裏真摯地提到,該紀錄片——在喪屍爆發期間拍攝了N大各個學院學生的末世生存景象——為此,新聞學院學生報廢了學校上百個攝像頭。

全寢室:“……破費了,要不去看一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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