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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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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 章

天地蒼茫,天與山銜接之處,飄著大團大團黑雲。

山路崎嶇難行,而雪又下得極大,一層又一層,斑駁的樹影在慘淡日光下搖晃。

面前的紙鳶冒著風雪,努力往前飛。

身後的雪地裏拖出一串長長的腳印。

雖說修道之人不畏嚴寒酷暑,但這落雪的冷卻是有如實感般往姚念蕓身體裏鉆。

她朝掌心呼出一口熱氣,試圖使逐漸冰涼的手暖和起來。

很冷,冷得她心頭發顫。

心裏毫無往常對雪景的憧憬與向往,這麽冷的天,她只想在被窩裏睡大覺。

溫無越究竟在哪裏?

方才她在入口處反向以靈力追蹤溫無越的蹤跡,結果卻是追到這荒無人煙的雪原裏來了。

大雪無聲落下,融入她發間,飄落在地上。

驀地腳下一絆,她險些摔倒在積雪中。

姚念蕓放緩了前行的速度,將靈力渡入腰間銀鈴,銀鈴中心燃起微弱的火焰。

火光一出,周身頓時變得不再寒冷,暖意融融。

她細細打量著荒蕪的雪原,獨自呢喃道:“這碎虛秘境,確實名不虛傳,一日之內,便能體會到四季輪轉的滋味。”

嗣靈化作黑貓,跳至她肩上,安靜地瞧著眼前雪原:【這是自然,作為上古魔神遺留下的戰場,還是有不少好東西的。】

【就比如說,你方才經過的那處巨大骸骨場,那便是魔神隨從,濁龍被風化後遺留下來的殘骸。】

魔神遺留下的戰場?

姚念蕓心中一顫,一股不好的猜想油然而生。

他們這般,會不會驚擾魔神殘魂?

似是看出了她的心思,嗣靈又道:【放心,魔神早已死去多年,留下的那縷殘魂對現在也構不成什麽威脅。】

聞言她才放心了些。

雪越發大了,連帶著眼前的視線都模糊了不少。

她艱難擡眸,卻發現遠處似是有一道同她一樣,穿著綠白門服的身影。

姚念蕓心中一喜,連忙追了上去。

還沒靠近那道身影,纖細脖頸處便橫上一柄薄如蟬翼的劍。

若她再前進一步,那鋒利劍刃便能立刻見血。

“何人?”

身後傳來一道狠厲嗓音,慌亂間姚念蕓被嚇得舉起手來:“饒命!我只是瞧你背影很像我師兄,便尋了過來,無意叨擾,還請……”

“師妹?”

橫在胸|前的長劍快而輕地收回,將她肩上落雪攪飛。

姚念蕓轉過身去看,正巧看到溫無越收劍入匣,將其背在身後的動作。

利落幹凈,帶著他獨有的溫和。

她眨巴眨巴眼,開口道:“師兄?你怎麽在這裏?”

奇怪,明明紙鳶的指向還在前面,溫無越為何會在此處的呢?

“我還想問師妹怎麽會在此處,這裏危險,我方才收到鳴鶴師弟的求救消息,便馬不停蹄趕來了。”

他上下打量了幾眼姚念蕓,似在確認她有沒有受傷。

姚念蕓眼皮狂跳,想到原劇情中鳴鶴假裝受傷以博取同情的橋段,語氣不由得也帶上了幾分急切:“師弟他發生了什麽事?”

溫無越搖了搖頭,拂去她肩上霜雪:“沒什麽大礙,只是遇上蜃鏡,魘了一下而已。”

“我……沒事,師姐不用擔心。”

鳴鶴眼底閃過一絲慌亂,捂著流血的手臂連忙起身。

原本白皙的臉上經此一遭後更無血色,

他看了一眼溫無越後才垂眸輕輕說道:“是我輕敵大意,還連累師兄分心擔憂照顧我,是鳴鶴的錯……”

這話,嗣靈聽得一楞一楞的。

她還沒說什麽的呢,那鳴鶴便急著自證清白了。

姚念蕓想說些什麽,身旁的溫無越卻是冷淡開口:“你確實有錯,區區蜃境,居然令自己陷入困境,在劍門學了那麽久,居然連一招一式都沒有學會嗎?”

姚念蕓很是驚訝,她還沒見過溫無越這般苛責的態度。

往常他都是體貼入微,即便同門犯錯也從不苛待,十足的好脾氣。

鳴鶴似乎也被他一番話給說昏了,臉上白了又紅,紅了又白。

顏色變換得十分精彩。

最後他低下了頭,語氣低落:“是我學藝不精,抱歉了師兄。”

“與我認錯無用,不若好好修行,增長修為。”

溫無越說完後便不再理會那獨自站著的鳴鶴,徑自往前走著。

氣氛十足的尷尬。

她是不是闖進了什麽修羅場?

姚念蕓跟在溫無越後面默默攪著手指。

悄悄回頭用餘光看了一眼表情看著很是沮喪的鳴鶴。

風雪愈發大了,天色逐漸陰沈。

藏於劍匣內的本命劍嗡嗡作響,昭示著它主人此刻的煩躁。

暴露在風中的手越發冰冷透徹,溫無越漠然置之,眼神晦暗不明。

真可惜,就差一點了。

差一點就能利用蜃境將那鳴鶴絞殺。

上次的九曜祲法陣也是這樣差一點,這次的蜃境亦是。

豆大的雪粒隨風砸落至臉上,被靈力所化的屏障彈開。

溫無越此刻戾氣橫生,指尖微顫。

他需得盡快取得千仞錄。

現在殺掉鳴鶴固然容易,可若是想顛覆棲雲宗,以他眼下的實力絕無可能。

小師妹,實在是太礙事了些。

溫無越眼睫微顫,餘光瞧著與他幾近並肩的秀麗側顏。

淡色的絨花被一層薄雪若覆蓋,臉蛋被寒風吹得紅紅的。

即便是懷中抱著暖爐也被凍得發抖,不時吸著鼻子,儼然是不習慣這雪原上的氣候。

溫無越垂下眼眸。

太弱了,一點都不像修道中人。

畏寒又愛吃,對所有人都友好,似乎只有別人有難處,她都會樂意去幫忙。

周遭除了淩冽的風雪外,還夾雜著一絲淡淡的茉莉清香,無端令人感覺煩躁。

前面便是碎虛秘境四方地之一的影月峽了,只餘此處以及墜星冢未去,或許可以借著影月峽擺脫這兩人。

念及此,他腳下不停,直直往影月峽走去。

姚念蕓跟在他身後,時不時驚嘆幾句,似是對這雪原很是好奇。

她第一次進入秘境,看什麽都覺得新鮮。

“師兄,我聽聞碎虛秘境一日四季輪轉得極快,可這……”

姚念蕓停頓了一下,不知該如何形容眼前場景的本貌:“嗯,雪原?好像並沒有輪轉的跡象。”

“秘境輪轉的時間不定,不過附近是影月峽,峽內生著月光花藤,月光花會生出蜃境,姚師妹可得小心些,免得被它影響了神智。”

溫無越柔柔地笑著,又將一道靈力輸到她手上的定位法器:“戴好這個,有事喚師兄便可。”

鳴鶴沈默地跟在不遠處,並沒有上前搭話,倒是惹得姚念蕓多看了他幾眼。

不太像他的作風啊,這時候不該硬湊上來嗎?

直至跟著溫無越走出雪原,來到一處峽谷後,姚念蕓才後知後覺地發現,雪停了。

雪雖停了,可天色卻完全黑了下來。

銀月高懸,照亮了進入峽谷的小道。

路面上鋪著一層厚厚霜雪,反射著月華,令她眼睛不禁瞇了瞇。

空氣中充斥著極其濃重馥郁的花香。

借著月光,姚念蕓往峽谷兩側看去。

峽谷兩側的山峰高聳入雲,一眼望不到山頂。

崖壁上爬滿了月光花藤,根莖極大。

乳白花瓣於寒風中搖曳,似乎輕輕一碰,便能折損到那嬌弱的花瓣。

小道深得看不見盡頭,路上皆是長滿了月光花藤,越往前走,花香便更加濃郁。

太香了……香得熏人。

她扶著石壁,將身旁的月光花藤撥開,試圖將腦內那股不清明感搖出去:“師兄,這裏怎麽這般香?”

落在她身後的鳴鶴亦有同感,只是他的癥狀比姚念蕓好些,至少人還是清醒地站著的。

沒人回應。

不大的峽谷內蕩漾著鬼哭狼嚎的風聲,叫得怪滲人的。

溫無越怎麽不見了?

“師兄不見了。”

離她有一段距離的鳴鶴出聲問:“師姐,你離師兄最近,沒有看到他嗎?”

“我不知道……”

姚念蕓搖了搖頭,雖是跟他並肩而行,可她連溫無越是什麽時候不見的都不知道。

風停了,周圍安靜得沒有一點兒人聲,能清晰聽到她與鳴鶴淺淺的呼吸聲。

姚念蕓下意識往口袋裏摸出一粒硬糖往嘴裏塞,腦子裏亂糟糟一團。

月光花香愈發濃了,崖壁上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

黑暗會無限放大五感,身邊人的消失以及黑暗中莫名其妙的未知聲響。

最能擊潰一個人的心理防線,若心境不穩,驚疑不定,那麽巨大的恐慌感便會如影隨形。

她慌忙間解開荷包,從裏面掏出一顆夜明珠,往那發出窸窸窣窣聲音的地方扔去。

夜明珠落地,發出“嘭”的響聲。

雖然那光亮轉瞬被淹沒,也足夠姚念蕓看清那些東西是什麽了。

是蛇,密密麻麻的蛇正在往她所在的地方爬過來。

連甜味都緩解不了她心中的震驚,姚念蕓艱難地咽了口唾沫。

不甚清明的腦袋如同被一盆涼水澆透了般突然清醒:“啊!!!有蛇!!!”

峽谷內回蕩著女子的尖叫聲。

此刻她也不管什麽劇情點的事情了,本能地朝鳴鶴身邊跑過去。

迅速抱頭蹲下,躲在他身後閉著眼睛,雙手捂住耳朵,被嚇得不敢再朝前看。

她從小到大最害怕的便是蛇,方才看到那一大群密密麻麻的蛇,沒有當場暈過去已經算是很給那蛇面子了。

嗣靈瞧著那空無一物的地方,不理解姚念蕓為何突然驚叫出聲:【念蕓,沒有蛇,你別自己嚇唬自己。】

“蛇會說話了??!啊啊啊!你不要叫我啊啊啊啊!!”

她被突如其來的喊聲嚇得捂住耳朵站起來,徑直往峽谷深處跑去。

深處的峽谷越發幽暗,月光慘淡,照得兩側的月光花藤散發著一圈圈的銀色光暈。

此起彼伏的花藤鋪在來人身後的小道邊上,貪婪地蠶食著周遭除它以外的所有活物。

“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富強民主文明和諧……”

“南無阿彌陀佛,南無觀世音菩薩……”

“太上老君急急如意令……”

姚念蕓眼皮緊闔,一點都不敢睜開。

她懷裏抱著長劍,口裏念念有詞,試圖來給自己壯膽。

只是她渾身冰涼,瑟瑟發抖的模樣一點信服力都沒有。

月光花藤如影隨形,逐漸蔓延至她腳邊的地方,蠢蠢欲動。

嗣靈看得著急,只是它如今沒有實體,只餘一縷神識在姚念蕓身旁急得嗚嗷喊叫。

它恨不得自己上去將那些詭異的花藤砍落:【別怕啊念蕓,你睜開眼,真的沒有蛇!】

“我不怕我不怕……”

嘴上雖然說著不怕,但姚念蕓依舊沒有睜開眼睛,兩股戰戰,表情恐懼:“嗚嗚嗚,可是我真的好怕啊,有怪東西!”

花藤順著少女的脊背蜿蜒而上,攀升至她肩膀處。

乳白色的花苞輕輕搖晃著,恍若情人間的夢囈,纏綿親睞。

嗣靈急得險些將腦袋擦出火星子:【快點睜開眼睛!姚念蕓!看看你背後的東西!你是想死在這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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