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宋意緒扶著墻壁從病房裏出來，全身上下在一周前遍處是傷，他在病房裏躺了幾天，被人按著在那張病床上修養，可他終究是忍不住，忍不住想知道他怎麽樣。

安奈在走廊打電話，對那頭的人說了幾句，最後咬牙飆了一句臟話，偏頭時看見從病房裏出來的宋意緒，皺眉掛斷，幾大步向前扶住他：“我的祖宗誒，你身上有傷能不能下來你心裏沒點數啊？！”

宋意緒對傷從來沒什麽感覺，他習慣了做任務時帶來的任何傷害，此刻仍是面無表情，但額頭上的冷汗出賣了他，他就是疼而不自知，不把自己的身體當回事。

宋意緒搖頭，蒼白的唇瓣輕啟：“洛洛呢？”他說完後猛地止住，心臟處傳出尖銳的刺痛，他下意識抓住胸前的衣料，骨節泛白，忍不住彎下腰去。

安奈慌張地四處張望：“醫生呢醫生呢？你是不是又痛了？都說了別下來別下來你怎麽硬是不聽呢？！”

宋意緒緩了緩，捂住嘴低低地咳了兩下，伸手拉下她要去抓醫生的手，安撫地笑了笑：“我沒事，你慌什麽，嗆到了而已，你說呀，洛洛呢？”

安奈聽著他說一句就喘一下的聲音，是個傻子都聽得出來他的虛弱，可他只在意別人，在意那個……在危急時刻拋下他的人。

她深吸一口氣，壓下那一股惱怒：“他好得很，你這麽在意他就先把自己身體養好。”

宋意緒勾了勾嘴角，心裏全是他安然無恙的放松和高興，他抿嘴，和她商量：“我覺得我可以出院了，你能不能……”

“不能！”安奈了他一句，“你難道不知道那些人怎麽對你的嗎？”她想起一直以來組織對他的所作所為，心裏眼裏都是酸澀和恨，“再這樣下去，你會死知不知道？”

宋意緒怔楞，遲緩地眨眼，欲言又止地垂下眼簾，最後低聲說：“這是我和他們的交易，你不用管，最後就算……那也是我既定的命運。”

安奈痛苦地看著他，此刻只有一句話她才有立場說：“你不在意你自己的命，那我們的兄弟呢，我們一起出生入死這麽多年，你在意過他們的感受嗎？你瞞著他們，還不讓我說，你遲早被他連累到死。”她落下最後一句後，吸了吸鼻子，轉身，“我去給你辦手續。”

她知道攔不住他，因為宋意緒就是個固執的隊長。

*

安奈從車裏拿出一件大衣給宋意緒披上，扶著他上車後，囑咐他好好休息，她去買早餐給他墊墊肚子。

宋意緒乖乖的坐在車裏，等人走後，他的表情變得漠然。

他當然記得一周前的場景，那個場景，他可能一輩子都不會忘。

子彈破空聲，直升機的呼嘯聲。

燈光照得所有人無所遁形。

還有……祁卿洛被人拉著始終不曾回頭的模樣。

那晚暴雨如註，像萬千顆針一樣刺穿他的骨骸，他孤零零的靠在墻邊，被一個人留在了那裏。

雨絲撕裂了他的血肉，卻又將那一身汙穢洗幹凈。

他差點死在那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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