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關燈
小
中
大
第八十六章
段鵬來的第二天，又有人造訪。
這次是秦懷玉帶著秦仲文來了。
同樣是江嶼去開的門，他們上來前前臺先通知了有客來訪，所以江嶼有幾分鐘時間做心理準備，饒是如此當門鈴響起，他走去開門的時候，還是不可避免感到緊張。
大概是一路小跑著過來的，秦仲文氣息有些不穩，一手撐拐杖，另一只手被秦懷玉托著，顫巍巍地伸出去按響了門鈴。
江嶼做了個深呼吸，把門打開了。
看到江嶼的時候，秦家爺孫明顯都楞住了，秦懷玉張著嘴表情空白，而秦仲文在商海沈浮多年，什麽場面沒見過，臉色在微妙的變化之後立刻恢覆正常。
秦仲文視線落在江嶼臉上，端詳了片刻就準確地回憶起他的名字，以及上一次畫展後吃飯的那段不愉快經歷。
他好奇江嶼為什麽在這裏，還穿著明顯居家的睡衣，腦子裏一瞬間閃過某個念頭，當下心中一驚，但眼下還有更重要的事情，於是按耐住了，客氣問道：“君鴻呢？”
江嶼側身讓秦仲文進來，隨後說：“他在書房。”
秦仲文無暇糾結楊君鴻為什麽沒出來迎接自己，連忙就往書房走，這間公寓他很早前來過一次，早記不清書房在哪兒，再加上心裏著急，奔著廚房就去了，還差點摔了一跤。
秦懷玉這時候終於回過神，連忙上前扶住自己的爺爺。
江嶼也虛虛地扶了秦仲文一下，說道：“您跟我來吧，我帶您過去 。”
江嶼帶秦仲文往書房去，書房的門關著，他動作很輕地打開，楊君鴻正躺在靠窗的一個搖椅上睡覺。
他是看書看到一半時睡著的，江嶼在邊上看電腦，擡頭的時候發現了，便走過去把書從他手裏抽走，給他身上蓋了條薄毯。
江嶼走到搖椅邊，彎下腰輕輕喊了一聲楊君鴻名字。楊君鴻睫毛動了動，過幾秒，眼皮緩緩掀開，眼神還有些迷茫。
江嶼對他說：“你外公來了。”
楊君鴻緩緩坐起來，擡手在頭發上抓了兩下，恢覆了清醒，越過江嶼看到站在書房門口的秦仲文，喊了一聲“外公”。
江嶼轉身要走，楊君鴻下意識抓住他睡衣的一角，很快又松開，帶著鼻音的聲音問道：“你去哪兒？”
秦仲文來了，江嶼肯定不方便在場，他對楊君鴻微微笑了笑，說道：“我去給你和你外公倒杯水，你有什麽想吃的嗎，要不要吃水果？”
楊君鴻說要，江嶼就出去了，輕輕地帶上門。收窄的門縫裏，他看到楊君鴻招呼秦仲文坐，接著自己在背對門口的一張沙發坐下，坐下前特意轉頭說：“別關死了。”
江嶼停下，在門縫裏同楊君鴻對視了兩秒鐘，說道：“行。”
秦懷玉沒跟著進去，還站在門口，見江嶼出來，猶豫了一下，亦步亦趨跟在後面。
江嶼往廚房走，進去之後先倒兩杯水，又從冰箱拿了幾顆橙子出來，秦懷玉就站在旁邊看他，忍不住問：“江醫生，你怎麽會在我表哥家？”
江嶼沒答，從消毒櫃裏拿出水果刀，把橙子洗幹凈之後切成方便吃的小塊。他心裏有些亂，下手的時候差點滑了一下，因為他不知道楊君鴻外公不打招呼就過來，是不是知道了什麽。
秦懷玉還湊在旁邊，繼續問：“我給你發信息你看到了嗎？”
這段時間秦懷玉在街心公園都沒看見江嶼，就找周國棟打聽，周國棟一臉諱莫如深，他沒辦法，抱著手機猶豫了好久，鼓足勇氣發了一條信息。
江嶼擡頭看了秦懷玉一眼。
這幾天他都沒怎麽看手機，以前醫院要求不能關機，24小時待命，半夜一個電話就得爬起來往醫院趕，神經始終處於緊繃狀態。現在難得休息，他幹脆把手機靜音了，白天幾乎不看，只買菜做飯，跟楊君鴻一起讀書餵貓看電視，晚上睡覺前再把手機拿出來翻一翻。
秦懷玉的那條短信他看到了，但沒有回，他不止沒回秦懷玉的信息，其他人像侯琳和周國棟的信息也都沒回，也包括江海瀾的。
他不想受任何打擾，只想全心全意地陪伴楊君鴻。
秦懷玉神情裏的好奇和焦急掩都掩不住，江嶼轉過頭把切好的橙子分開擺進兩個盤子裏，又拿了兩個蘋果出來，才淡淡說道：“不好意思我沒看見。”
秦懷玉打量他，江嶼穿著長袖長褲的居家服，腳下踩著拖鞋，對廚房裏碗筷刀具擺放的位置都很熟悉，顯然住了一段時間。
再回想剛才，他雖然站在書房外面，但也看到了江嶼和楊君鴻的互動，那畫面他形容不出來，就覺得兩人親密無間，任誰都插不進去。
他腦海中滑過一個驚人的猜想，眼睛頓時睜圓了，難以置信看著江嶼問道：“你之前說喜歡的人，難道是我哥？”
江嶼動作稍頓，轉頭同秦懷玉對視，他神色平靜，片刻後點點頭，嗯了一聲。
秦懷玉的表情仿佛被雷劈過。
江嶼沒管他，蘋果切好，也分裝在兩個盤子裏，插上牙簽就端起要往書房走，想了想他又放下，先回臥室把睡衣換掉。
秦仲文沒打招呼就來了，江嶼剛才沒來得及換衣服，這會兒覺得穿一身睡衣似乎不太合適，於是換上了一身外出穿的T恤和休閑褲。
他回到廚房，端起兩盤水果往書房走，快到門口的時候隱約聽到了秦仲文有些激動的聲音。
“……我是為你好！”
江嶼放慢腳步，站在書房外面，這個角度裏面的人看不到他，但他能看到。他看到楊君鴻坐在單人沙發上，身體被椅背遮擋，露出烏黑的發頂。
過幾秒，楊君鴻的聲音才響起，語調有些冷。他沒有回答秦仲文，而是反問：“您當初是不是也是這麽跟我媽說的，所以她才一直不離婚？”
秦仲文沒說話。
楊君鴻繼續問：“所以您才把對她的虧欠補償到那個姑娘身上，您覺得有意思嗎？”
聽到這裏江嶼明白了，楊君鴻口中的那個姑娘應該是跟秦蓁長相相似的俞鈺。
秦仲文依舊沈默。
楊君鴻沒有就此停止，他在沙發上動了一下換了個姿勢，接著說道：“您找了個跟我媽像的人，希望我跟她結婚，這不是扯嗎？您自己要是喜歡，認作幹女兒幹孫女，或者自己娶了做老婆都行，我沒意見，我舉雙手雙腳讚同。但我沒那麽變態，我不戀母。”
話音剛落，江嶼就聽到了秦仲文急促的咳嗽聲，應該被氣得不輕。
過了一會兒秦仲文的呼吸才平穩下來，他對楊君鴻說：“這件事先不提，你說說你現在什麽情況？你沒事你跑醫院去幹什麽？”
書房裏安靜下來，江嶼端著兩盤水果，手臂發酸，但沒有動，只是屏住了呼吸。
楊君鴻沒說話，秦仲文用一種痛心疾首的語氣說道：“外面什麽樣的人沒有，你知道對面是誰嗎你就沖上去？你怎麽就不能保護好你自己？你說你要是出了什麽事叫我怎麽辦？”
“外公，”楊君鴻喊了一聲，語氣略沈，“事情發生就發生了，現在說這些沒有意義。”
說完之後楊君鴻稍頓了片刻，接著說：“您說的對，我不知道我對面是誰，但我知道我身後是誰。外面的確什麽樣的人都有，不過就算知道那人有病，我還是會沖上去。”
江嶼感到自己的心跳在那一刻暫停了。
他聽到楊君鴻篤定的聲音說：“不對，應該說我一定會沖上去，我不可能讓任何人傷害他。”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
段鵬來的第二天，又有人造訪。
這次是秦懷玉帶著秦仲文來了。
同樣是江嶼去開的門，他們上來前前臺先通知了有客來訪，所以江嶼有幾分鐘時間做心理準備，饒是如此當門鈴響起，他走去開門的時候，還是不可避免感到緊張。
大概是一路小跑著過來的，秦仲文氣息有些不穩，一手撐拐杖，另一只手被秦懷玉托著，顫巍巍地伸出去按響了門鈴。
江嶼做了個深呼吸，把門打開了。
看到江嶼的時候，秦家爺孫明顯都楞住了，秦懷玉張著嘴表情空白，而秦仲文在商海沈浮多年，什麽場面沒見過，臉色在微妙的變化之後立刻恢覆正常。
秦仲文視線落在江嶼臉上，端詳了片刻就準確地回憶起他的名字，以及上一次畫展後吃飯的那段不愉快經歷。
他好奇江嶼為什麽在這裏，還穿著明顯居家的睡衣，腦子裏一瞬間閃過某個念頭，當下心中一驚，但眼下還有更重要的事情，於是按耐住了，客氣問道：“君鴻呢？”
江嶼側身讓秦仲文進來，隨後說：“他在書房。”
秦仲文無暇糾結楊君鴻為什麽沒出來迎接自己，連忙就往書房走，這間公寓他很早前來過一次，早記不清書房在哪兒，再加上心裏著急，奔著廚房就去了，還差點摔了一跤。
秦懷玉這時候終於回過神，連忙上前扶住自己的爺爺。
江嶼也虛虛地扶了秦仲文一下，說道：“您跟我來吧，我帶您過去 。”
江嶼帶秦仲文往書房去，書房的門關著，他動作很輕地打開，楊君鴻正躺在靠窗的一個搖椅上睡覺。
他是看書看到一半時睡著的，江嶼在邊上看電腦，擡頭的時候發現了，便走過去把書從他手裏抽走，給他身上蓋了條薄毯。
江嶼走到搖椅邊，彎下腰輕輕喊了一聲楊君鴻名字。楊君鴻睫毛動了動，過幾秒，眼皮緩緩掀開，眼神還有些迷茫。
江嶼對他說：“你外公來了。”
楊君鴻緩緩坐起來，擡手在頭發上抓了兩下，恢覆了清醒，越過江嶼看到站在書房門口的秦仲文，喊了一聲“外公”。
江嶼轉身要走，楊君鴻下意識抓住他睡衣的一角，很快又松開，帶著鼻音的聲音問道：“你去哪兒？”
秦仲文來了，江嶼肯定不方便在場，他對楊君鴻微微笑了笑，說道：“我去給你和你外公倒杯水，你有什麽想吃的嗎，要不要吃水果？”
楊君鴻說要，江嶼就出去了，輕輕地帶上門。收窄的門縫裏，他看到楊君鴻招呼秦仲文坐，接著自己在背對門口的一張沙發坐下，坐下前特意轉頭說：“別關死了。”
江嶼停下，在門縫裏同楊君鴻對視了兩秒鐘，說道：“行。”
秦懷玉沒跟著進去，還站在門口，見江嶼出來，猶豫了一下，亦步亦趨跟在後面。
江嶼往廚房走，進去之後先倒兩杯水，又從冰箱拿了幾顆橙子出來，秦懷玉就站在旁邊看他，忍不住問：“江醫生，你怎麽會在我表哥家？”
江嶼沒答，從消毒櫃裏拿出水果刀，把橙子洗幹凈之後切成方便吃的小塊。他心裏有些亂，下手的時候差點滑了一下，因為他不知道楊君鴻外公不打招呼就過來，是不是知道了什麽。
秦懷玉還湊在旁邊，繼續問：“我給你發信息你看到了嗎？”
這段時間秦懷玉在街心公園都沒看見江嶼，就找周國棟打聽，周國棟一臉諱莫如深，他沒辦法，抱著手機猶豫了好久，鼓足勇氣發了一條信息。
江嶼擡頭看了秦懷玉一眼。
這幾天他都沒怎麽看手機，以前醫院要求不能關機，24小時待命，半夜一個電話就得爬起來往醫院趕，神經始終處於緊繃狀態。現在難得休息，他幹脆把手機靜音了，白天幾乎不看，只買菜做飯，跟楊君鴻一起讀書餵貓看電視，晚上睡覺前再把手機拿出來翻一翻。
秦懷玉的那條短信他看到了，但沒有回，他不止沒回秦懷玉的信息，其他人像侯琳和周國棟的信息也都沒回，也包括江海瀾的。
他不想受任何打擾，只想全心全意地陪伴楊君鴻。
秦懷玉神情裏的好奇和焦急掩都掩不住，江嶼轉過頭把切好的橙子分開擺進兩個盤子裏，又拿了兩個蘋果出來，才淡淡說道：“不好意思我沒看見。”
秦懷玉打量他，江嶼穿著長袖長褲的居家服，腳下踩著拖鞋，對廚房裏碗筷刀具擺放的位置都很熟悉，顯然住了一段時間。
再回想剛才，他雖然站在書房外面，但也看到了江嶼和楊君鴻的互動，那畫面他形容不出來，就覺得兩人親密無間，任誰都插不進去。
他腦海中滑過一個驚人的猜想，眼睛頓時睜圓了，難以置信看著江嶼問道：“你之前說喜歡的人，難道是我哥？”
江嶼動作稍頓，轉頭同秦懷玉對視，他神色平靜，片刻後點點頭，嗯了一聲。
秦懷玉的表情仿佛被雷劈過。
江嶼沒管他，蘋果切好，也分裝在兩個盤子裏，插上牙簽就端起要往書房走，想了想他又放下，先回臥室把睡衣換掉。
秦仲文沒打招呼就來了，江嶼剛才沒來得及換衣服，這會兒覺得穿一身睡衣似乎不太合適，於是換上了一身外出穿的T恤和休閑褲。
他回到廚房，端起兩盤水果往書房走，快到門口的時候隱約聽到了秦仲文有些激動的聲音。
“……我是為你好！”
江嶼放慢腳步，站在書房外面，這個角度裏面的人看不到他，但他能看到。他看到楊君鴻坐在單人沙發上，身體被椅背遮擋，露出烏黑的發頂。
過幾秒，楊君鴻的聲音才響起，語調有些冷。他沒有回答秦仲文，而是反問：“您當初是不是也是這麽跟我媽說的，所以她才一直不離婚？”
秦仲文沒說話。
楊君鴻繼續問：“所以您才把對她的虧欠補償到那個姑娘身上，您覺得有意思嗎？”
聽到這裏江嶼明白了，楊君鴻口中的那個姑娘應該是跟秦蓁長相相似的俞鈺。
秦仲文依舊沈默。
楊君鴻沒有就此停止，他在沙發上動了一下換了個姿勢，接著說道：“您找了個跟我媽像的人，希望我跟她結婚，這不是扯嗎？您自己要是喜歡，認作幹女兒幹孫女，或者自己娶了做老婆都行，我沒意見，我舉雙手雙腳讚同。但我沒那麽變態，我不戀母。”
話音剛落，江嶼就聽到了秦仲文急促的咳嗽聲，應該被氣得不輕。
過了一會兒秦仲文的呼吸才平穩下來，他對楊君鴻說：“這件事先不提，你說說你現在什麽情況？你沒事你跑醫院去幹什麽？”
書房裏安靜下來，江嶼端著兩盤水果，手臂發酸，但沒有動，只是屏住了呼吸。
楊君鴻沒說話，秦仲文用一種痛心疾首的語氣說道：“外面什麽樣的人沒有，你知道對面是誰嗎你就沖上去？你怎麽就不能保護好你自己？你說你要是出了什麽事叫我怎麽辦？”
“外公，”楊君鴻喊了一聲，語氣略沈，“事情發生就發生了，現在說這些沒有意義。”
說完之後楊君鴻稍頓了片刻，接著說：“您說的對，我不知道我對面是誰，但我知道我身後是誰。外面的確什麽樣的人都有，不過就算知道那人有病，我還是會沖上去。”
江嶼感到自己的心跳在那一刻暫停了。
他聽到楊君鴻篤定的聲音說：“不對，應該說我一定會沖上去，我不可能讓任何人傷害他。”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