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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動搖(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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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動搖(下)

第九章

尹河和文揚、張延林在市中心淺淺玩了兩日。一月二號,沈泓如期回到了米縣。她和尹河約定好在自己家裏補過一個新年。

沈泓在離學校不算遠的地帶租了一棟外形看起來極為樸素不起眼的高級一戶建。她托父親的關系請了一名叫後藤的專職司機,但平日無事時她既不愛坐車,也基本不乘公共交通,而是樂意自己花上二十分鐘步行去學校。沈泓的生活習慣很獨立,她從小就不喜歡家裏的保姆,只請了一名陳姓的日籍華人女性打理生活中的雜事雜務。這名陳姓女子年過五旬,赴日時間不算長,且個性純良,和沈家算得上是頗有淵源的舊識。即便如此,沈泓也只讓她每周來家兩三次,做些采購、清掃的工作,有時做飯。

尹河到達時已是午後六點。屋內分為兩層,與極為樸素的青黑色外觀截然不同,室內采用了西洋風格的裝潢,木造工法精致,色彩搭配濃麗。一樓為主客廳、餐廳、廚房與儲藏室所在,二樓有小客廳一間,和式茶室一間,寢室兩間,浴室與衣帽間各一間。樓梯設在玄關附近,視覺上的魄力感十足。室內的沙發、茶幾、地毯、窗簾、壁櫃以及盆栽等等大小家具皆為房主所留,樣式基本屬於洛可可風,從墻面到桌幾也使用了不少紫羅紅的大理石,一眼看過,色調深沈熱烈,端莊典雅。

尹河之前也來過沈泓家裏幾次,他每次來的時候都能看見陳阿姨在做清掃,或是為沈泓準備一些手工食品。今日,房內只有沈泓一人,她早早地讓後藤把尹河接到家門口,還讓陳阿姨事先準備了一小桌菜。飯後,尹河呆在沈泓的寢室裏,他往床上一坐,凝著一張臉,一雙大眼睛水靈靈地盯著前方的某個點,面色卻是呆呆的,一個大男生卻莫名有種說不出的可憐可愛。

“生氣了?”沈泓輕笑著問道,她今天身上穿了一件粉色的狐貍毛開衫,深褐色的長發散落到腰間,顯得格外秀氣。

尹河扭頭看了一眼沈泓,仍然凝著臉,一言不發。看起來既不喜狀,也無慍色。

“青木那人有點小心眼,你去實在不合適。”沈泓坐到了他身邊,語氣認真地說道。

尹河嘆了一口氣,依舊看著前方,他臉色的呆氣和雙眼的靈氣形成一種微妙的組合。

“況且你對他而言又是個好拿捏的軟柿子。”沈泓露出一種理性而客觀的神色。

“果然和延林說得一樣。”尹河低聲嘆道。

“他也這麽看待青木嗎?”沈泓忍不住笑道。

“嗯。”尹河又是一聲嘆氣。

“所以你看,不是我一個人這麽考慮。你不能怪我,我這是為你好。”沈泓先揉揉他的肩膀,又摸摸他的肚子,逗笑道。

尹河的大眼睛呆呆註視著她,顯然沒有什麽精氣神。

沈泓早料想到了他心裏的不自在,柔聲安慰道:“別生氣了好不好。多掃興。看我給你買的禮物。”

說罷沈泓從一個精致的L款精品袋裏拿出她給尹河買的禮物。那是一頂覆古風格的兔絨卷檐軟呢帽,主體是奶咖色,有強烈的假日風格。尹河面型玲瓏小巧,膚質如玉,色調極白極冷。這頂帽子把他極白的膚色與纖細的輪廓襯托得非常出色,看得出來是由買禮物之人精心挑選。

“對不起,別生氣了,向你賠罪。”沈泓認真地向他道歉。

尹河顯然心裏不舒服,但見沈泓如此誠懇地向他道歉,心裏也就決定將這件事翻篇。他雖不讚成張延林的“雙重標準論”,也不喜歡沈泓這種圓滑的考慮,但也明白大千世界,沒有兩片完全一樣的葉子,他不能要求每個人的行為模式都妥帖得和他一樣或令他滿意。

兩人躺在床上,和衣而臥。尹河表現得有點安靜,沈泓便找些話題想讓他活潑起來。

“你小時候是什麽樣?”沈泓看著他的大眼睛,饒有興趣地問道。

“我記得在我還很小的時候,家裏其實很富裕。我爸以前是個高級技師,他人長得帥,聰明能幹,接的活特別多,也特能賺錢。”尹河一臉乖巧地回答道。

“後來呢?”沈泓問道。

“後來他有了錢,就學著身邊其他男人那樣吃喝,賭博,找小三。被我媽發現後兩人便動輒大吵大鬧,有時候還會拳腳相向。這種痛苦的生活持續了好幾年,在我高三那年他們終於決定離婚。”尹河如實說道,語氣很平靜,好像在討論幾輩子前發生的事情一般。

尹河的描述非常客觀,對他而言,父親的品性令他惡劣得難以承受。除了長相白凈清秀之外,尹河全身上下就再也找不出和他父親相似的地方。

“然後你就一直和你媽在一起住嗎?”沈泓順著他的話推測道。

“我爸花銷無度,在外面欠下不少債,家裏的幾套房子都賣掉抵債了。他長相不錯,後來又找了別的女人,手裏沒房沒錢,就厚臉皮地住在人家家裏。我家那邊的房子也很貴,我媽只好帶著我出來租房子住。”尹河說罷深深嘆了口氣,然後向沈泓的方向側過身。

沈泓見狀也輕輕側過身,面朝著他。

尹河溫柔地用手捋了一下沈泓散下的褐發,露出一個甜甜的笑容。

“那你呢?你的童年是什麽樣?”尹河問道。

“我五歲的時候父母就離婚了。我媽離開了家,跟著退休的姥爺和姥姥移居去了瑞士。”沈泓冷著臉說道,似乎不願意回想這段往事。

“那為什麽會去瑞士呢?”尹河好奇地問道。

“因為我姥爺是中瑞混血,姥姥是學漢語言專業的瑞士人,他們在瑞士也有家。這樣說起來我媽是有3/4的瑞士血統。”

“你媽媽性格也和你一樣文靜嗎?感覺你很不愛說話。”尹河笑著問道。

“……我忘了。不過她特別溫柔,然後……又很愛哭。”沈泓回憶起她母親時,語氣中總是生出幾絲嫌棄。

“那和你真的完全不同啊。”尹河感慨地笑道。他回想起最初見到沈泓時,不細看長相單憑氣質還會把她錯認成男子,而後來與她發生的種種事情也令自己這個男子頗為汗顏。一言蔽之,她給尹河的感覺不是那種親切溫暖的颯爽,而是深沈冷冽的剛強。

“可能從娘胎裏的遺傳就不同吧。”沈泓面無表情地說道。

“噢……那你爸爸呢?”尹河又繼續問道。

沈泓閉上眼稍微思考了片刻。

“我爸的家庭情況和我媽也差不多,不過還要更覆雜一些。”沈泓輕笑道。

“你父母離婚後你就一直跟著你爸嗎?”尹河問道。

“嗯,在我十八歲歲去倫敦念書之前一直都是。我爸高中畢業後也在倫敦讀的大學,我們上的還是同一所學校。”沈泓耐心地解釋道,她平時從不提起這些事,但面對尹河倒也是難得地很坦誠。

“那你和你媽還會經常聯系吧?”尹河問道。

“我們沒有再見過,對她幾乎沒什麽印象。”沈泓的語氣很冰冷。

尹河其實不太能想象,一個小女孩從五歲開始就沒再見過自己的母親是一種什麽樣的感覺。但考慮到沈泓的家境異常優越,他也不想去做這種無謂的臆測。於是就索性轉換了話題。

“你們在東京玩得怎麽樣?”尹河一本正經地問道。

沈泓又把雙眼閉起來,面無表情,回答道:“沒怎麽樣,組團閑逛。”

見尹河沒有應聲,沈泓用手輕輕碰了碰尹河的大眼睛,又笑著問道:“過幾天我們再一起去嗎?”

被這麽一問,尹河肉眼可見地露出喜色。他舒展了一下身體,靠沈泓更近了一些。

“冬天我更想去北海道。”尹河回答道。

“北海道?”沈泓問道。她小時候就去過好幾次北海道,這個地方對她而言可謂熟悉。

“嗯。”尹河點點頭。

“那邊好冷啊。暴雪連下幾天都不會停。”沈泓笑道。

“那就穿厚一點。”尹河笑呵呵地說道。話雖如此,但他從小到大基本沒有切身經歷過北國冬天裏透骨涼心的寒流。

“我們研究室派了寒假任務,到時會很忙,不然趕在一月底的考試之前去吧?”沈泓笑著建議道。

在米大,除去論文形式的考試,每學期一般在最後兩周進行全校範圍內的集中測驗,學校也沒有官方的小學期,寒暑假的日程由各研究室獨立安排、執行。

“可是……我有好多作業都沒寫呢,”尹河苦笑一聲,“你的意思是瞞著研究室偷偷去?”

“不然呢?”沈泓笑著回答道,心裏似乎已有這種打算。

“……那考前覆習怎麽辦?”尹河問道。

“你還需要考前覆習嗎?”沈泓笑著反問道。

“唔……確實沒有太多需要覆習的內容,況且有幾門還是開卷……平時的作業我也都交了。”尹河認真考慮了一下,一字一頓地回答道。

“我也沒有需要覆習的。那我們就簡單準備一下,月底出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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