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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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8 章
周行川生怕他再繼續問下去，“這算坦誠布公嗎？”
“算是吧”，謝攬風悶悶不樂，卻又將他的話謹記心上，“我原本還以為你很健康，但沒想到身體竟然那麽多問題。”
“可是我覺得你原本以為的是對的。”
周行川伸出手拍了拍謝攬風的手背，“這點都是小問題，但凡是個電競選手，多少都會帶些吧？不用那麽緊張，問題不大。”
“那是你覺得。”謝攬風低聲嘟囔。
周行川沒聽見，輕輕湊上前去，溫聲問，“什麽？”
謝攬風看到湊過來的隊長，心裏不知為何那種異樣的感覺更加的強烈，他低頭看著周行川的發旋，心中默念，他不想讓隊長受到傷害，更何況是這種原本可以避免掉的。
“下次有這種事情，一定要提前跟我說”。
謝攬風神情很認真，這樣子都讓坐在房間裏的其他註意到這邊的人覺得他突然正經了起來。
“會的”，周行川心想這個話題終於翻篇，心裏也松了口氣，拿過手旁的飲料扣開易拉罐遞給他，“喝嗎？”
謝攬風沒說什麽，接了過去，仰頭悶了一口。
“小謝喝酒！”姜晨陽坐在兩人的對面，從桌子下拿出來了一瓶啤酒，示意給他遞過去。
“姜晨陽，別帶壞小……小謝”，周行川差點又脫口而出小孩，又立馬改口。
謝攬風偏了一點頭，卻主動站起身來，接過那遞來的酒，“能喝。”
“誒”，周行川無奈，“喝醉了我害怕鎮不住你們。”
“能鎮的住”，宋瑞發話。
他擡起眼冷冷的掃視了一圈房間裏坐著的人，“你能一個人在總決賽之後帶著他們去酒吧，我相信你也一定有本事把我們一群人全都帶回基地。”
周行川：……舊事重提哥。
“別難為隊長”，陳浩比劃，“當時我們只是想小酌，又不打算跟今天這樣喝的爛醉。”
“你還想喝的爛醉？”宋瑞偏過頭看他。
陳浩：“不想。”
識時務者為俊傑。
“我現在才終於真正體會到了宋教練的人格魅力”，謝攬風壓低聲音。
“不瞞你說，想當年我們就是這樣過來的”，周行川舒了一口氣，“沒關系的，輕舟已撞大冰山。”
周喬喬看著兩個人說悄悄話，回想起了謝攬風還沒有到戰隊裏時，隊長總是和自己走的最近，現在謝攬風來了，一起雙排直播也變成了他們兩個人，有些郁悶。
謝攬風手中握著的手機突然開始瘋狂震動，他有些不理解的，翻開看了一眼，發現自己被消息轟炸了。
“誰？”周行川下意識問。
謝攬風劃開手機，看著李齊聊天框下面出現的小字［動畫表情］，然後點了進去，面無表情的打開給他開了免打擾。
“恩愛哥。”
謝攬風解釋中還帶了點怨氣。
周行川卻楞住了，他剛剛不是故意看到謝攬風的聊天框的。
在謝攬風退出李齊的聊天框，他看見了自己被放到了頂置上，那裏儼然躺著兩個簡單的備註隊長，還有自己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頭像。
謝攬風還不知道自己已經被背刺了，看著隊長被硬控在了原地兩秒一動不動，還以為他是被那句恩愛哥給嚇到了。
但又轉念一想，周行川不會不知道李齊王宇兩個人談戀愛的事情，有些好奇的問，“怎麽了？”
周行川呆滯的思緒被這一聲拉回來了一點，他有些磕磕巴巴的，“沒，沒什麽。”
平常一直都溫潤含著微笑的隊長，此時此刻表情竟然平淡了下來，仿佛在想著什麽事。
周行川的腦子有點亂。他在想，謝攬風為什麽要給他放在頂置上。
被頂置的只有他自己一個，這至少說明他是很特殊的，謝攬風對他懷有一種特殊的感情。
這份獨一無二讓周行川受寵若驚，為什麽不敢回想自己和謝攬風相處過的那些時間。他有些不可控制的往某些事情上想。
周行川對這種事一直不敢仔細想。他碰見諸如此類的實在太多太多 。
他在某些關於自由的事情上離經叛道，卻從來未曾設想過自己會在感情上有所歸屬。因為父母帶給他的陰影，他總是恐懼著婚姻，恐懼著伴侶，並且下意識的以為那是埋葬自己的墳墓。
所以他不理解為何因為愛情要撕心裂肺？為何愛一個人卻是讓自己再無法自由的活下去。
前些年和沈世元炒的CP也讓他不能理解，雖然最後沈世元和葉天那種微妙又難以言說的關系被自己看進了眼裏。
後來又有個王宇作為前例，他早已熟門熟路的看清了雙方之間的情誼。
因為太明顯了。
那年的王宇情緒狀態實在差到離譜，每天都捧著手機等著那個不知道是誰的人回消息，敏感，暴躁，脆弱。
周行川只當他今年要退役，心情不好。除了安慰，好像也實在幫不了他什麽。
那天晚上他獨自一人不聲不響地溜了出去，消失了整整兩天，紅腫著雙眼回到基地的時候，周行川嚇了一跳，看著他喝醉了酒，然後醉的不成樣子，卻還是哭著流著淚癱坐到地上說自己真的真的好愛他。
那是周行川第一次看到素來冷靜的王宇情緒這麽崩潰。但是他不知道對方是誰，只是在心裏暗暗的感嘆，愛情真的能讓人失了心智，就像毒品一樣，有了癮就難以戒掉。
直到他接過那人手裏的手機，打算攙扶著他上樓的時候才看到鎖屏上的那張照片，是他和一個男生的合影。
那個男生笑的乖巧，兩個人身高差距有些大，應該是在迪士尼拍的照片，好像都還穿著高中時期的校服。兩人頭上都戴著發箍，王宇的眼神沒有直視鏡頭，而是低頭看著自己身旁的那個男生。
周行川認得出來那個眼神 ，就像被掛在爸媽臥室裏的那張結婚照一樣，爸爸溫柔的低著頭，眼裏完完全全的都是那個他最愛的女人。他本天真的以為，爸爸那麽愛媽媽，他們會永遠永遠的在一起，而他的家庭會異常的幸福。
可是世事難料……
如果坐時間穿梭機回到過去，告訴年僅三歲的周行川以後你的父母會離婚，三歲的自己肯定會用那張看起來就像小大人的臭臉對著他，然後氣沖沖的說道，你的爸媽才會離婚。
他不敢想最後自己的家庭竟然淪落成了現在的這副模樣，他不知道為什麽已經育有一兒一女的幸福美滿的家庭會在某一刻突然的分崩離析。
他討厭被蒙在鼓裏的感覺，更討厭被掌控的窒息感，瘋狂的想要逃出家庭帶給他的桎梏，卻發現自己卻如同螻蟻一樣，好像做什麽事情都在被一種令人崩潰的視線監視。
所以他佯裝溫潤，在一個原本和他同樣階級的所有人都不理解的圈子裏混得風生水起，將這裏看作唯一能夠庇護他的地方。
他沈醉其中，享受這種感覺。
與外界隔離太久，突然的和一個人如此的親近。周行川回想起來他們兩個人的每次交流，自己總想把他當做小孩子看。
可是事實是他最討厭小孩子，討厭那種幼稚，需要被人保護的蠢笨模樣。
他披著那張溫和的皮裝了太久太久，竟然天真的以為自己原本就該是這個樣子，當他披著羊的外套對待謝攬風，收到的不是心安理得的接受，而是時不時帶給他驚喜和悸動的感覺。
這個人會在兩個人共吃同一根拇指餅幹的時候往後躲，然後在別人看不見的地方紅了耳朵，會在他上臺唱歌的時候目不轉睛的盯著自己，會在拍廣告的時候因為自己偶爾轉頭發現而驚慌的躲開眼，會在一起出去買菜的時候突然停下來告訴他自己會一直因為自己喜歡一個冬天。
當周行川捧著熱的粥碗，一勺一勺餵給躺在床上的發著低燒的謝攬風，他明明知道並不需要自己親手餵，可是距離過近，他看得到他顫抖的睫毛和不敢直視自己的雙眼。
現在他想，或許只覺得他背過身站在路燈下的時候眼睛格外的漂亮。
周行川不知道怎麽辦了。
他不敢確定心底的那個猜想，也不敢去想是否只是自己過度思考。
周行川推翻了自己熱愛自由的判斷，然後告訴自己，你只是缺愛，而他又給了你想要的溫暖和情緒價值需求。
他偷偷摸摸的用餘光瞥到謝攬風，銀白色頭發的男生低著頭打字，下頜線清晰，嘴唇微微的抿起，眼睛目不轉睛地註視著手機的屏幕。周行川心跳卻突然加速，一種想法卻從心底油然而生，他在想，如果是他的話，好像也不是那麽難以接受。
這個想法一冒出頭，就被死死的摁回進心裏。
周行川覺得自己呼吸開始變得粗重了起來，他很久沒有體會到這樣的感受了，就算是每天早晨繞著基地跑兩圈，最後加速的那八百米。
他會氣喘籲籲，但是永遠面不改色心不跳。
十秒之後，周行川總結出了一個結論，自己瘋了。
他的眼神飄向了放在桌子上，叩開了易拉罐的飲料，給自己猛灌了一口，卻下意識的呆楞住，這瓶好像是自己遞給謝攬風的那瓶。
這是第二次他喝錯飲料了。
謝攬風當然也註意到了這畫面，他飛快的打字說自己還有事兒，不和他聊了，然後將手機倒扣在桌子上，有些擔憂的看向隊長。
“哥，你真的沒事嗎？”
周行川不愧是一個活了24年的老妖精，這個時候裝的還是如出一轍的老練 ，他的面部表情看不出一絲一毫其他的情緒，“真沒事，就是我好像又喝錯飲料了。”
“沒事”，謝攬風聲音低低的，“只是一個飲料而已。”
周行川回覆了他一聲嗯，就不再說話了。
周行川思緒飄散了好久，遲遲沒有回過神來，謝攬風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也不太敢說話，只能默默的給他夾菜。
“謝攬風……”，周行川聲音低低的叫他。
“我在”，謝攬風下意識的脫口而出，“怎麽了？”
周行川又開始沈默不語了。
“哥……是不是我說錯什麽話了？”謝攬風開始覆盤兩個人之間的聊天，卻找不到有任何錯誤的地方。
但他仍舊堅定的認為就是自己哪錯了，才會導致隊長現在有些不愉快。
“不會……不是你的問題，和你沒關系。”
“那……我能知道哥因為什麽不開心嗎？”謝攬風很認真的說，“不開心的事情說出來可能就會好受很多。”
周行川想說呀，他也很想問啊！可是他問不出來。
他裝作不在意的挑開話題，裝似開玩笑一樣，“可能是你剛剛一直在玩手機，忽略了我。”
謝攬風立馬就把手機拿了過來，劃拉了兩下，然後遞給他，“都怪李齊，但問題實在太多了，我沒辦法，但一直有在看你。”
周行川思緒被最後一句話直接撞進了籠子裏，他的手指有些輕微的顫抖，但僅僅只有極短的一秒鐘，很快就調整好了，“是拿給我看的意思？”
“對”，謝攬風看著他接過手機，又湊了過去一只手給他慢慢的劃著聊天記錄，一句一句的解釋聊了什麽。
周行川一句話都沒聽進去。
等到謝攬風終於快翻到上頭，不敢收藏，不知道該繼續往下說的時候，他聽到周行川問，“李齊是你的置頂嗎？”
謝攬風頓了一下，沒說話。
周行川心想完了，把心裏話給說出來了。
他覺得自己尷尬的要找個地縫鉆進去，就聽到那人開口說，“沒有，李齊還不夠格。”
“王宇呢？”
“和李齊一樣。”
“你哥哥呢？”
“他沒微信。”
“那我呢？”
周行川的聲音越來越低，手裏還抓著他的手機，他不敢面對謝攬風的回答。
“你可以。”
可以什麽？周行川心想，但是這個問題他不打算問。
“可以在我的置頂。”
謝攬風不知道周行川在想什麽，不知道他此時此刻想問的問題，但是意外就是這樣發生了，周行川擡起眼來的那一刻，滿是不可思議。
謝攬風不是覺得李齊沒有必要，是因為他覺得李齊是幸運的，他有一個關心愛護他的人，那個人會在沒有要求的情況下把他放入置頂，而自己只是局外人。
換種說法來講，李齊不是他的救贖，而是朋友一樣的地位。
謝攬風以為是他沒有聽清，又重覆了一遍。
“我是說，你在我這兒很重要的，所以我置頂了。”
是因為我是你的偶像，還是因為你喜歡我？
周行川沒問。
他害怕自己會得到，能夠讓他心中酸澀的回答。
他怎麽自己現在才發現，原來自己是個徹頭徹尾的膽小鬼。
“你不相信嗎？”謝攬風就像一個證明自己有糖吃的小孩一樣，他滑動了一下屏幕，退到了主屏界面，“看，只有你一個。”
只有你一個這句話帶給周行川的是巨大的殺傷力。他現在不敢擡起頭，卻仍舊強裝鎮定的扮作那個溫和的隊長形象。
他知道，誰先亂誰就輸了。二十年，作為一個早熟的孩子帶給他的經驗之談讓他在此處仍舊看不出異樣，卻只有自己知道，他早已甘拜下風。
“我看到了，我的榮幸”，周行川把手機往他的那邊遞，“可不能被其他人給看見了，不然……”
以後要因為這個和我有讓人不敢啟齒的聯系了。
周行川眼睛裏還含著笑意，接上了他沒說完的話，“不然以後玩真心話大冒險的話，他們問你的第一個問題就是你到底喜歡過我沒？”
“這又有什麽難回答的？不喜歡就不會把你放到頂置了。”
“這是對偶像的喜歡，和他們問的不一樣。”
“管他喜歡是什麽意思，我把我所認為喜歡的意思表達了出來，那它就應該是這個意思，其他人怎麽理解我管不著。”
“道理是這個道理，但是如果這樣的話，你就很有可能會因為我被罵。”
周行川之前還給開玩笑說自己有過14對CP，可是想起來那段日子在評論區裏對他們罵聲一片，他害怕他們兩個也終將會變成這樣。
“我知道你是在為我好”，謝攬風卻一點都不在乎。
“我從剛進圈到現在都，公開發表任何評論都是血雨腥風的，想喝個奶茶都是錯的。沒出名的那段日子，他們什麽話都罵的出來，我也沒因此破防，甚至他們都罵不過我，自己就先破防了。更何況我現在有了粉絲，就算他們再顛，也是向著我的。”
“我懂了。”周行川聽懂了他話裏話外的意思。
謝攬風不怕惹事，只要他認為自己做的是正確的，那麽誰也改變不了他的想法。
他還很年輕，內心卻很強大，心理素質很強，所有事情只想順著自己的心意來。
“你以後會是一個很優秀的選手。”周行川說的平淡，但是又好像帶了一些憧憬，“你會站在最高的領獎臺上，帶領一個屬於你自己的隊伍走向頂峰，會成為大家口中口口相傳的神。”
“我不要成為神。”
“為什麽？”周行川不理解，所有人都把封神成為一種至高無上的榮譽，或者設置為一種對自我能力的肯定和讚賞。
“我有七情六欲，我有想得到的東西。雖然說我不會因為他們的指責就投降，但是我還是會傷心，然後站起身來給他們兩巴掌繼續往前走。真正的神太難做了，要變成聾子，啞巴甚至是瞎子。”
“真正封神的不是我，是我手下能夠打出來的操作，是我能夠一直保持這對電競的熱愛。做到這些的很少，所以他們就成了神。就像你一樣，在外人面前永遠完美，可是我不要。那樣你會很痛苦。”
“你活的很通透”，周行川苦笑，“你要比我通透。”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我自己也有不懂的東西。”
“比如？”
“……”
謝攬風沒有繼續說下去，他盯著周行川垂在腿上的手，指關節修長，纖細又蔥白，天生就適合打電競，“我說不上來那種奇怪的感覺，或許慢慢就知道了。”
“畢竟時間能解決一切，是吧。”周行川如是說到。
“但願吧”，謝攬風目光仍舊停留在那兒，淡然開口。
怕就怕有的離開是早已預謀，時間也只是沾了鹽水的刀，每次觸碰在傷口上帶來的是更加疼痛的襲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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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行川生怕他再繼續問下去，“這算坦誠布公嗎？”
“算是吧”，謝攬風悶悶不樂，卻又將他的話謹記心上，“我原本還以為你很健康，但沒想到身體竟然那麽多問題。”
“可是我覺得你原本以為的是對的。”
周行川伸出手拍了拍謝攬風的手背，“這點都是小問題，但凡是個電競選手，多少都會帶些吧？不用那麽緊張，問題不大。”
“那是你覺得。”謝攬風低聲嘟囔。
周行川沒聽見，輕輕湊上前去，溫聲問，“什麽？”
謝攬風看到湊過來的隊長，心裏不知為何那種異樣的感覺更加的強烈，他低頭看著周行川的發旋，心中默念，他不想讓隊長受到傷害，更何況是這種原本可以避免掉的。
“下次有這種事情，一定要提前跟我說”。
謝攬風神情很認真，這樣子都讓坐在房間裏的其他註意到這邊的人覺得他突然正經了起來。
“會的”，周行川心想這個話題終於翻篇，心裏也松了口氣，拿過手旁的飲料扣開易拉罐遞給他，“喝嗎？”
謝攬風沒說什麽，接了過去，仰頭悶了一口。
“小謝喝酒！”姜晨陽坐在兩人的對面，從桌子下拿出來了一瓶啤酒，示意給他遞過去。
“姜晨陽，別帶壞小……小謝”，周行川差點又脫口而出小孩，又立馬改口。
謝攬風偏了一點頭，卻主動站起身來，接過那遞來的酒，“能喝。”
“誒”，周行川無奈，“喝醉了我害怕鎮不住你們。”
“能鎮的住”，宋瑞發話。
他擡起眼冷冷的掃視了一圈房間裏坐著的人，“你能一個人在總決賽之後帶著他們去酒吧，我相信你也一定有本事把我們一群人全都帶回基地。”
周行川：……舊事重提哥。
“別難為隊長”，陳浩比劃，“當時我們只是想小酌，又不打算跟今天這樣喝的爛醉。”
“你還想喝的爛醉？”宋瑞偏過頭看他。
陳浩：“不想。”
識時務者為俊傑。
“我現在才終於真正體會到了宋教練的人格魅力”，謝攬風壓低聲音。
“不瞞你說，想當年我們就是這樣過來的”，周行川舒了一口氣，“沒關系的，輕舟已撞大冰山。”
周喬喬看著兩個人說悄悄話，回想起了謝攬風還沒有到戰隊裏時，隊長總是和自己走的最近，現在謝攬風來了，一起雙排直播也變成了他們兩個人，有些郁悶。
謝攬風手中握著的手機突然開始瘋狂震動，他有些不理解的，翻開看了一眼，發現自己被消息轟炸了。
“誰？”周行川下意識問。
謝攬風劃開手機，看著李齊聊天框下面出現的小字［動畫表情］，然後點了進去，面無表情的打開給他開了免打擾。
“恩愛哥。”
謝攬風解釋中還帶了點怨氣。
周行川卻楞住了，他剛剛不是故意看到謝攬風的聊天框的。
在謝攬風退出李齊的聊天框，他看見了自己被放到了頂置上，那裏儼然躺著兩個簡單的備註隊長，還有自己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頭像。
謝攬風還不知道自己已經被背刺了，看著隊長被硬控在了原地兩秒一動不動，還以為他是被那句恩愛哥給嚇到了。
但又轉念一想，周行川不會不知道李齊王宇兩個人談戀愛的事情，有些好奇的問，“怎麽了？”
周行川呆滯的思緒被這一聲拉回來了一點，他有些磕磕巴巴的，“沒，沒什麽。”
平常一直都溫潤含著微笑的隊長，此時此刻表情竟然平淡了下來，仿佛在想著什麽事。
周行川的腦子有點亂。他在想，謝攬風為什麽要給他放在頂置上。
被頂置的只有他自己一個，這至少說明他是很特殊的，謝攬風對他懷有一種特殊的感情。
這份獨一無二讓周行川受寵若驚，為什麽不敢回想自己和謝攬風相處過的那些時間。他有些不可控制的往某些事情上想。
周行川對這種事一直不敢仔細想。他碰見諸如此類的實在太多太多 。
他在某些關於自由的事情上離經叛道，卻從來未曾設想過自己會在感情上有所歸屬。因為父母帶給他的陰影，他總是恐懼著婚姻，恐懼著伴侶，並且下意識的以為那是埋葬自己的墳墓。
所以他不理解為何因為愛情要撕心裂肺？為何愛一個人卻是讓自己再無法自由的活下去。
前些年和沈世元炒的CP也讓他不能理解，雖然最後沈世元和葉天那種微妙又難以言說的關系被自己看進了眼裏。
後來又有個王宇作為前例，他早已熟門熟路的看清了雙方之間的情誼。
因為太明顯了。
那年的王宇情緒狀態實在差到離譜，每天都捧著手機等著那個不知道是誰的人回消息，敏感，暴躁，脆弱。
周行川只當他今年要退役，心情不好。除了安慰，好像也實在幫不了他什麽。
那天晚上他獨自一人不聲不響地溜了出去，消失了整整兩天，紅腫著雙眼回到基地的時候，周行川嚇了一跳，看著他喝醉了酒，然後醉的不成樣子，卻還是哭著流著淚癱坐到地上說自己真的真的好愛他。
那是周行川第一次看到素來冷靜的王宇情緒這麽崩潰。但是他不知道對方是誰，只是在心裏暗暗的感嘆，愛情真的能讓人失了心智，就像毒品一樣，有了癮就難以戒掉。
直到他接過那人手裏的手機，打算攙扶著他上樓的時候才看到鎖屏上的那張照片，是他和一個男生的合影。
那個男生笑的乖巧，兩個人身高差距有些大，應該是在迪士尼拍的照片，好像都還穿著高中時期的校服。兩人頭上都戴著發箍，王宇的眼神沒有直視鏡頭，而是低頭看著自己身旁的那個男生。
周行川認得出來那個眼神 ，就像被掛在爸媽臥室裏的那張結婚照一樣，爸爸溫柔的低著頭，眼裏完完全全的都是那個他最愛的女人。他本天真的以為，爸爸那麽愛媽媽，他們會永遠永遠的在一起，而他的家庭會異常的幸福。
可是世事難料……
如果坐時間穿梭機回到過去，告訴年僅三歲的周行川以後你的父母會離婚，三歲的自己肯定會用那張看起來就像小大人的臭臉對著他，然後氣沖沖的說道，你的爸媽才會離婚。
他不敢想最後自己的家庭竟然淪落成了現在的這副模樣，他不知道為什麽已經育有一兒一女的幸福美滿的家庭會在某一刻突然的分崩離析。
他討厭被蒙在鼓裏的感覺，更討厭被掌控的窒息感，瘋狂的想要逃出家庭帶給他的桎梏，卻發現自己卻如同螻蟻一樣，好像做什麽事情都在被一種令人崩潰的視線監視。
所以他佯裝溫潤，在一個原本和他同樣階級的所有人都不理解的圈子裏混得風生水起，將這裏看作唯一能夠庇護他的地方。
他沈醉其中，享受這種感覺。
與外界隔離太久，突然的和一個人如此的親近。周行川回想起來他們兩個人的每次交流，自己總想把他當做小孩子看。
可是事實是他最討厭小孩子，討厭那種幼稚，需要被人保護的蠢笨模樣。
他披著那張溫和的皮裝了太久太久，竟然天真的以為自己原本就該是這個樣子，當他披著羊的外套對待謝攬風，收到的不是心安理得的接受，而是時不時帶給他驚喜和悸動的感覺。
這個人會在兩個人共吃同一根拇指餅幹的時候往後躲，然後在別人看不見的地方紅了耳朵，會在他上臺唱歌的時候目不轉睛的盯著自己，會在拍廣告的時候因為自己偶爾轉頭發現而驚慌的躲開眼，會在一起出去買菜的時候突然停下來告訴他自己會一直因為自己喜歡一個冬天。
當周行川捧著熱的粥碗，一勺一勺餵給躺在床上的發著低燒的謝攬風，他明明知道並不需要自己親手餵，可是距離過近，他看得到他顫抖的睫毛和不敢直視自己的雙眼。
現在他想，或許只覺得他背過身站在路燈下的時候眼睛格外的漂亮。
周行川不知道怎麽辦了。
他不敢確定心底的那個猜想，也不敢去想是否只是自己過度思考。
周行川推翻了自己熱愛自由的判斷，然後告訴自己，你只是缺愛，而他又給了你想要的溫暖和情緒價值需求。
他偷偷摸摸的用餘光瞥到謝攬風，銀白色頭發的男生低著頭打字，下頜線清晰，嘴唇微微的抿起，眼睛目不轉睛地註視著手機的屏幕。周行川心跳卻突然加速，一種想法卻從心底油然而生，他在想，如果是他的話，好像也不是那麽難以接受。
這個想法一冒出頭，就被死死的摁回進心裏。
周行川覺得自己呼吸開始變得粗重了起來，他很久沒有體會到這樣的感受了，就算是每天早晨繞著基地跑兩圈，最後加速的那八百米。
他會氣喘籲籲，但是永遠面不改色心不跳。
十秒之後，周行川總結出了一個結論，自己瘋了。
他的眼神飄向了放在桌子上，叩開了易拉罐的飲料，給自己猛灌了一口，卻下意識的呆楞住，這瓶好像是自己遞給謝攬風的那瓶。
這是第二次他喝錯飲料了。
謝攬風當然也註意到了這畫面，他飛快的打字說自己還有事兒，不和他聊了，然後將手機倒扣在桌子上，有些擔憂的看向隊長。
“哥，你真的沒事嗎？”
周行川不愧是一個活了24年的老妖精，這個時候裝的還是如出一轍的老練 ，他的面部表情看不出一絲一毫其他的情緒，“真沒事，就是我好像又喝錯飲料了。”
“沒事”，謝攬風聲音低低的，“只是一個飲料而已。”
周行川回覆了他一聲嗯，就不再說話了。
周行川思緒飄散了好久，遲遲沒有回過神來，謝攬風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也不太敢說話，只能默默的給他夾菜。
“謝攬風……”，周行川聲音低低的叫他。
“我在”，謝攬風下意識的脫口而出，“怎麽了？”
周行川又開始沈默不語了。
“哥……是不是我說錯什麽話了？”謝攬風開始覆盤兩個人之間的聊天，卻找不到有任何錯誤的地方。
但他仍舊堅定的認為就是自己哪錯了，才會導致隊長現在有些不愉快。
“不會……不是你的問題，和你沒關系。”
“那……我能知道哥因為什麽不開心嗎？”謝攬風很認真的說，“不開心的事情說出來可能就會好受很多。”
周行川想說呀，他也很想問啊！可是他問不出來。
他裝作不在意的挑開話題，裝似開玩笑一樣，“可能是你剛剛一直在玩手機，忽略了我。”
謝攬風立馬就把手機拿了過來，劃拉了兩下，然後遞給他，“都怪李齊，但問題實在太多了，我沒辦法，但一直有在看你。”
周行川思緒被最後一句話直接撞進了籠子裏，他的手指有些輕微的顫抖，但僅僅只有極短的一秒鐘，很快就調整好了，“是拿給我看的意思？”
“對”，謝攬風看著他接過手機，又湊了過去一只手給他慢慢的劃著聊天記錄，一句一句的解釋聊了什麽。
周行川一句話都沒聽進去。
等到謝攬風終於快翻到上頭，不敢收藏，不知道該繼續往下說的時候，他聽到周行川問，“李齊是你的置頂嗎？”
謝攬風頓了一下，沒說話。
周行川心想完了，把心裏話給說出來了。
他覺得自己尷尬的要找個地縫鉆進去，就聽到那人開口說，“沒有，李齊還不夠格。”
“王宇呢？”
“和李齊一樣。”
“你哥哥呢？”
“他沒微信。”
“那我呢？”
周行川的聲音越來越低，手裏還抓著他的手機，他不敢面對謝攬風的回答。
“你可以。”
可以什麽？周行川心想，但是這個問題他不打算問。
“可以在我的置頂。”
謝攬風不知道周行川在想什麽，不知道他此時此刻想問的問題，但是意外就是這樣發生了，周行川擡起眼來的那一刻，滿是不可思議。
謝攬風不是覺得李齊沒有必要，是因為他覺得李齊是幸運的，他有一個關心愛護他的人，那個人會在沒有要求的情況下把他放入置頂，而自己只是局外人。
換種說法來講，李齊不是他的救贖，而是朋友一樣的地位。
謝攬風以為是他沒有聽清，又重覆了一遍。
“我是說，你在我這兒很重要的，所以我置頂了。”
是因為我是你的偶像，還是因為你喜歡我？
周行川沒問。
他害怕自己會得到，能夠讓他心中酸澀的回答。
他怎麽自己現在才發現，原來自己是個徹頭徹尾的膽小鬼。
“你不相信嗎？”謝攬風就像一個證明自己有糖吃的小孩一樣，他滑動了一下屏幕，退到了主屏界面，“看，只有你一個。”
只有你一個這句話帶給周行川的是巨大的殺傷力。他現在不敢擡起頭，卻仍舊強裝鎮定的扮作那個溫和的隊長形象。
他知道，誰先亂誰就輸了。二十年，作為一個早熟的孩子帶給他的經驗之談讓他在此處仍舊看不出異樣，卻只有自己知道，他早已甘拜下風。
“我看到了，我的榮幸”，周行川把手機往他的那邊遞，“可不能被其他人給看見了，不然……”
以後要因為這個和我有讓人不敢啟齒的聯系了。
周行川眼睛裏還含著笑意，接上了他沒說完的話，“不然以後玩真心話大冒險的話，他們問你的第一個問題就是你到底喜歡過我沒？”
“這又有什麽難回答的？不喜歡就不會把你放到頂置了。”
“這是對偶像的喜歡，和他們問的不一樣。”
“管他喜歡是什麽意思，我把我所認為喜歡的意思表達了出來，那它就應該是這個意思，其他人怎麽理解我管不著。”
“道理是這個道理，但是如果這樣的話，你就很有可能會因為我被罵。”
周行川之前還給開玩笑說自己有過14對CP，可是想起來那段日子在評論區裏對他們罵聲一片，他害怕他們兩個也終將會變成這樣。
“我知道你是在為我好”，謝攬風卻一點都不在乎。
“我從剛進圈到現在都，公開發表任何評論都是血雨腥風的，想喝個奶茶都是錯的。沒出名的那段日子，他們什麽話都罵的出來，我也沒因此破防，甚至他們都罵不過我，自己就先破防了。更何況我現在有了粉絲，就算他們再顛，也是向著我的。”
“我懂了。”周行川聽懂了他話裏話外的意思。
謝攬風不怕惹事，只要他認為自己做的是正確的，那麽誰也改變不了他的想法。
他還很年輕，內心卻很強大，心理素質很強，所有事情只想順著自己的心意來。
“你以後會是一個很優秀的選手。”周行川說的平淡，但是又好像帶了一些憧憬，“你會站在最高的領獎臺上，帶領一個屬於你自己的隊伍走向頂峰，會成為大家口中口口相傳的神。”
“我不要成為神。”
“為什麽？”周行川不理解，所有人都把封神成為一種至高無上的榮譽，或者設置為一種對自我能力的肯定和讚賞。
“我有七情六欲，我有想得到的東西。雖然說我不會因為他們的指責就投降，但是我還是會傷心，然後站起身來給他們兩巴掌繼續往前走。真正的神太難做了，要變成聾子，啞巴甚至是瞎子。”
“真正封神的不是我，是我手下能夠打出來的操作，是我能夠一直保持這對電競的熱愛。做到這些的很少，所以他們就成了神。就像你一樣，在外人面前永遠完美，可是我不要。那樣你會很痛苦。”
“你活的很通透”，周行川苦笑，“你要比我通透。”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我自己也有不懂的東西。”
“比如？”
“……”
謝攬風沒有繼續說下去，他盯著周行川垂在腿上的手，指關節修長，纖細又蔥白，天生就適合打電競，“我說不上來那種奇怪的感覺，或許慢慢就知道了。”
“畢竟時間能解決一切，是吧。”周行川如是說到。
“但願吧”，謝攬風目光仍舊停留在那兒，淡然開口。
怕就怕有的離開是早已預謀，時間也只是沾了鹽水的刀，每次觸碰在傷口上帶來的是更加疼痛的襲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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