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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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1 章
從那天起，巡查的隊伍中多出了一隊牛車。每到一個新村子，付鴻音擺出架勢，先把自己的東西誇一遍，再當眾演示效果，最後搬出沐覓風給出的優惠條件，不知是他英氣的面容特別有說服力還是性價比確實高，或者兩者兼而有之，他的生意還挺受歡迎。
這天，巡視隊伍來到了一個接近邊境的小村莊，村子很小，聽管戶籍的戶曹介紹，滿打滿算二十戶人。付靈瑤正在車裏打瞌睡，稅官來報，說有一戶人家申請稅務減免，情況有點覆雜，需要沐覓風指示。
“把人帶過來說。”
沐覓風朝付靈瑤伸手，她瞥了一眼，隨手抓過身邊的皮草外衣遞給他，沐覓風套上衣服。李武隨即掀開馬車前方的布簾。
等在外面的村長滿頭大汗地跟沐覓風解釋：“這戶人家姓劉，原本一家三口，他和他婆娘，養著個姑娘，家裏還有一頭牛幾個工具。原先日子還算過得下去，但是老劉頭好酒，出了名酒後愛打人，去歲他婆娘終於受不了，帶著姑娘跑了。他去追也沒追上，前兩天那頭牛又丟了，現在家裏就剩他一個，地裏的活幹不過來。我看他可憐，想為他請個恩典。”
沐覓風想了想，吩咐：“那也不能他說不交就不交，真家裏沒牲口了，借一頭給他開耕，有一把力氣，什麽活幹不了，稅最多給他減半，牲畜的租金還得照付。另外把他叫過來，說說他的牛是怎麽丟了的？”
村長一點頭，回去招呼老劉頭來見沐覓風。
隨行的李柳把管刑律偵查的叫過來一起聽。
付靈瑤原本聽說他會打老婆，就對他印象不好，現在打了個照面，見他不修邊幅，幾天都沒洗澡的樣子，從馬車窗戶縫見了自己，眼睛像有膠水一樣粘在自己身上不放開，更不舒服。
他說話顛三倒四的，像喝酒喝多腦子壞掉，眾人好不容易才聽明白，跟村長描述的差不多。他一個人喝醉酒，第二天白天出門上廁所，路過牛棚才發現牛沒了，頭天晚上他喝得太醉，睡得太死，沒聽到什麽特別的動靜。
沐覓風詢問村長和巡邏隊的刑頭：“最近有野獸出沒的記錄嗎？”
因為玉城過於靠近魔域，這裏的野生動物很有可能會吸入過多魔氣入魔，變成沒有神智的魔物，因此每年都有一項很重要的任務，安排人在山林裏巡邏，消滅過大的野生動物。如果有漏網之魚，一收到報告也要迅速派人消滅。
“稟告公子，最近沒有收到野獸襲擊或者魔物騷擾的報告。”刑頭提出了一個新的想法，“會不會被人偷了？”
記錄家畜的農官也被找了過來，耕牛這種重要的家庭資產按照規矩是要上稅的，巡視的一個重要目的也是為了普查。
“附近的幾個村子有沒有人多出來一頭耕牛？”
他恭敬回覆：“根據記錄，那是頭壯年公牛，不像小牛可以推脫成自家牛下崽，被誰家拖到自己牛棚裏都很顯眼，只能說從別人手裏買的。可這兩年收成不好，人都快不夠吃，農民沒多餘的糧，我們一路過來，沒見著新購的耕牛。”
趁沐覓風查看人口記錄的空閑，戶曹推測：“也許他餵養無力，把牛餓住了，牛掙脫了束縛，自己跑去覓食，不肯回來也不可知。”
“行吧，巡邏隊巡邏的時候多註意一下這一片，要是看到了牛就給他送回來。”沐覓風合上竹簡，一錘定音，“村長，稅的事就按照我剛才講的辦。”
人群散開。
在馬車內旁觀了這一切的付靈瑤忍不住了，攔住準備躺下修養的沐覓風，開口問道：“等下，這事就這麽放過了”
沐覓風挑眉：“公主有何高見？”
付靈瑤語速極快：“別光關註牛啊。那個老劉頭的老婆和女兒，他說人跑了你們就信了？到處都是荒郊野嶺，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沒有，一個女人帶個孩子，怎麽可能跑得毫無痕跡？”
“哦？沒想到你還抱著把人找到，送回來再讓他磋磨的念頭。”
“我才沒有。”付靈瑤湊近強調，“要是真跑了，在別處安穩生活也就罷了。我怕的是他把老婆女兒打死了，隨便找個地方埋掉！”
“你有證據嗎？”
“什，什麽？”
“沒有證據就懷疑他殺人，小心他告你汙蔑。”沐覓風搖頭，“我也不可能僅憑你毫無根據的猜測就抓人。”
付靈瑤語塞：“那……留幾個人查一查總可以吧？”
“玉城比不了京城，養不起那麽多人手，他們還有很多事情要做。如果你想知道真相，不如自己留在這裏查。”沐覓風半靠軟墊緩緩躺下，“這世道，人命輕得連羽毛都不如。戶曹那裏登記的是該女子自願賣身劉氏為奴，奴等同財物，父母對子女自由處置。也就是說，若他缺酒錢，把人賣了，一點事兒沒有。就算他婆娘女兒真被他殺了，按照陳國律法，罰役三年。還不如你證明他殺了他的牛，能把他送去修城墻修三年零三個月。”
“你！”
“早點習慣吧，不明世事的公主。”
馬車車窗被人輕敲。
“要是沐公子不介意的話，我願留下來同她一起查。”
付靈瑤掀開車窗，付鴻音向沐覓風行禮：“多虧沐公子，這次帶來的東西已經出手得差不多了，正好有空閑為您效犬馬之勞。”
“給我效犬馬之勞？你幫她對我有什麽好處？”
“一般人家丟了牛，哪個不是哭天搶地，我看這人卻神色坦然，想必背後有隱情。玉城臨近魔域。無論如何，還是應該先探明這背後是否有魔界的影子。”
“說的也有道理。”
嗯，不錯，可以用這個理由。
見沐覓風點頭，付鴻音拱手：“可以的話，麻煩給在下個信物，好行事方便。”
沐覓風沒起身：“李柳跟著你們，有事讓他協調。若真查出來什麽，你們自己看著辦，不用回我。”
“感謝沐公子的鼎力支持。有您這句話，在下一定全力以赴。”付鴻音轉身對付靈瑤勸誡，“下次說這種事小聲一點，我隔著十步遠都聽到了。”
“好吧好吧，多謝沐公子。”她不情不願地道謝，收拾包袱下了馬車。
大隊向前開拔，留下三個人還在村子裏。
“付公子準備從何處入手？”李柳問。
“先找村長問下細節。”
三人到了村長家，付鴻音細問：“剛才還有事沒有問清楚，麻煩老丈解說，老劉頭的婆娘什麽時候跑的？他又追了多久？等他回來多久，牛才丟了？”
村長回憶了下：“去年十月的時候，剛下初雪那幾天跑了的。去歲地裏收成不好，老劉頭經常拿他婆娘撒氣。人跑了，老劉頭去追，有三五個月才回來。聽他說去婆娘的娘家堵了一個月沒堵到人，身上帶的錢花光，只能找戶人家打零工，湊齊了回來的錢。”
“算下來，他大概二月回來的？”
“對對，過完元月才回來，牛幾天前丟，隔了一個多月。”
“您知道他婆娘娘家在哪裏嗎？”
“這個我就不清楚了，那女人逃荒逃來的，為了有口飯吃才跟的老劉頭。這麽多年也沒見娘家人過來尋過親。”
付靈瑤心中感慨，不妙，要是知道娘家在哪裏，跑去一看便知，現在還得從別的線索查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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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那天起，巡查的隊伍中多出了一隊牛車。每到一個新村子，付鴻音擺出架勢，先把自己的東西誇一遍，再當眾演示效果，最後搬出沐覓風給出的優惠條件，不知是他英氣的面容特別有說服力還是性價比確實高，或者兩者兼而有之，他的生意還挺受歡迎。
這天，巡視隊伍來到了一個接近邊境的小村莊，村子很小，聽管戶籍的戶曹介紹，滿打滿算二十戶人。付靈瑤正在車裏打瞌睡，稅官來報，說有一戶人家申請稅務減免，情況有點覆雜，需要沐覓風指示。
“把人帶過來說。”
沐覓風朝付靈瑤伸手，她瞥了一眼，隨手抓過身邊的皮草外衣遞給他，沐覓風套上衣服。李武隨即掀開馬車前方的布簾。
等在外面的村長滿頭大汗地跟沐覓風解釋：“這戶人家姓劉，原本一家三口，他和他婆娘，養著個姑娘，家裏還有一頭牛幾個工具。原先日子還算過得下去，但是老劉頭好酒，出了名酒後愛打人，去歲他婆娘終於受不了，帶著姑娘跑了。他去追也沒追上，前兩天那頭牛又丟了，現在家裏就剩他一個，地裏的活幹不過來。我看他可憐，想為他請個恩典。”
沐覓風想了想，吩咐：“那也不能他說不交就不交，真家裏沒牲口了，借一頭給他開耕，有一把力氣，什麽活幹不了，稅最多給他減半，牲畜的租金還得照付。另外把他叫過來，說說他的牛是怎麽丟了的？”
村長一點頭，回去招呼老劉頭來見沐覓風。
隨行的李柳把管刑律偵查的叫過來一起聽。
付靈瑤原本聽說他會打老婆，就對他印象不好，現在打了個照面，見他不修邊幅，幾天都沒洗澡的樣子，從馬車窗戶縫見了自己，眼睛像有膠水一樣粘在自己身上不放開，更不舒服。
他說話顛三倒四的，像喝酒喝多腦子壞掉，眾人好不容易才聽明白，跟村長描述的差不多。他一個人喝醉酒，第二天白天出門上廁所，路過牛棚才發現牛沒了，頭天晚上他喝得太醉，睡得太死，沒聽到什麽特別的動靜。
沐覓風詢問村長和巡邏隊的刑頭：“最近有野獸出沒的記錄嗎？”
因為玉城過於靠近魔域，這裏的野生動物很有可能會吸入過多魔氣入魔，變成沒有神智的魔物，因此每年都有一項很重要的任務，安排人在山林裏巡邏，消滅過大的野生動物。如果有漏網之魚，一收到報告也要迅速派人消滅。
“稟告公子，最近沒有收到野獸襲擊或者魔物騷擾的報告。”刑頭提出了一個新的想法，“會不會被人偷了？”
記錄家畜的農官也被找了過來，耕牛這種重要的家庭資產按照規矩是要上稅的，巡視的一個重要目的也是為了普查。
“附近的幾個村子有沒有人多出來一頭耕牛？”
他恭敬回覆：“根據記錄，那是頭壯年公牛，不像小牛可以推脫成自家牛下崽，被誰家拖到自己牛棚裏都很顯眼，只能說從別人手裏買的。可這兩年收成不好，人都快不夠吃，農民沒多餘的糧，我們一路過來，沒見著新購的耕牛。”
趁沐覓風查看人口記錄的空閑，戶曹推測：“也許他餵養無力，把牛餓住了，牛掙脫了束縛，自己跑去覓食，不肯回來也不可知。”
“行吧，巡邏隊巡邏的時候多註意一下這一片，要是看到了牛就給他送回來。”沐覓風合上竹簡，一錘定音，“村長，稅的事就按照我剛才講的辦。”
人群散開。
在馬車內旁觀了這一切的付靈瑤忍不住了，攔住準備躺下修養的沐覓風，開口問道：“等下，這事就這麽放過了”
沐覓風挑眉：“公主有何高見？”
付靈瑤語速極快：“別光關註牛啊。那個老劉頭的老婆和女兒，他說人跑了你們就信了？到處都是荒郊野嶺，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沒有，一個女人帶個孩子，怎麽可能跑得毫無痕跡？”
“哦？沒想到你還抱著把人找到，送回來再讓他磋磨的念頭。”
“我才沒有。”付靈瑤湊近強調，“要是真跑了，在別處安穩生活也就罷了。我怕的是他把老婆女兒打死了，隨便找個地方埋掉！”
“你有證據嗎？”
“什，什麽？”
“沒有證據就懷疑他殺人，小心他告你汙蔑。”沐覓風搖頭，“我也不可能僅憑你毫無根據的猜測就抓人。”
付靈瑤語塞：“那……留幾個人查一查總可以吧？”
“玉城比不了京城，養不起那麽多人手，他們還有很多事情要做。如果你想知道真相，不如自己留在這裏查。”沐覓風半靠軟墊緩緩躺下，“這世道，人命輕得連羽毛都不如。戶曹那裏登記的是該女子自願賣身劉氏為奴，奴等同財物，父母對子女自由處置。也就是說，若他缺酒錢，把人賣了，一點事兒沒有。就算他婆娘女兒真被他殺了，按照陳國律法，罰役三年。還不如你證明他殺了他的牛，能把他送去修城墻修三年零三個月。”
“你！”
“早點習慣吧，不明世事的公主。”
馬車車窗被人輕敲。
“要是沐公子不介意的話，我願留下來同她一起查。”
付靈瑤掀開車窗，付鴻音向沐覓風行禮：“多虧沐公子，這次帶來的東西已經出手得差不多了，正好有空閑為您效犬馬之勞。”
“給我效犬馬之勞？你幫她對我有什麽好處？”
“一般人家丟了牛，哪個不是哭天搶地，我看這人卻神色坦然，想必背後有隱情。玉城臨近魔域。無論如何，還是應該先探明這背後是否有魔界的影子。”
“說的也有道理。”
嗯，不錯，可以用這個理由。
見沐覓風點頭，付鴻音拱手：“可以的話，麻煩給在下個信物，好行事方便。”
沐覓風沒起身：“李柳跟著你們，有事讓他協調。若真查出來什麽，你們自己看著辦，不用回我。”
“感謝沐公子的鼎力支持。有您這句話，在下一定全力以赴。”付鴻音轉身對付靈瑤勸誡，“下次說這種事小聲一點，我隔著十步遠都聽到了。”
“好吧好吧，多謝沐公子。”她不情不願地道謝，收拾包袱下了馬車。
大隊向前開拔，留下三個人還在村子裏。
“付公子準備從何處入手？”李柳問。
“先找村長問下細節。”
三人到了村長家，付鴻音細問：“剛才還有事沒有問清楚，麻煩老丈解說，老劉頭的婆娘什麽時候跑的？他又追了多久？等他回來多久，牛才丟了？”
村長回憶了下：“去年十月的時候，剛下初雪那幾天跑了的。去歲地裏收成不好，老劉頭經常拿他婆娘撒氣。人跑了，老劉頭去追，有三五個月才回來。聽他說去婆娘的娘家堵了一個月沒堵到人，身上帶的錢花光，只能找戶人家打零工，湊齊了回來的錢。”
“算下來，他大概二月回來的？”
“對對，過完元月才回來，牛幾天前丟，隔了一個多月。”
“您知道他婆娘娘家在哪裏嗎？”
“這個我就不清楚了，那女人逃荒逃來的，為了有口飯吃才跟的老劉頭。這麽多年也沒見娘家人過來尋過親。”
付靈瑤心中感慨，不妙，要是知道娘家在哪裏，跑去一看便知，現在還得從別的線索查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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