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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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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禦史臺張蘅有急事要面呈陛下。”

北寰舞還要說什麽,話還沒說出口,便又聽見外面有人覲見。

許景摯都快氣笑了,真是什麽事都能湊到一起。

“進來回話!”許景摯回身坐下。

只見禦史臺的張蘅進來,手拿奏折。

禦史臺的人這個時間點過來,恐怕不是巧合。

那人手捧奏折,進來躬身一禮道:“禦史臺才接到的匿名舉報,說是安王府北境草場送了三千戰馬給西境節度使姚元武。”

“不是!”北寰舞跪直了身子,“怎麽能是戰馬?!我們送去的明明是種馬!”

張蘅見北寰舞也在,當即道:“郡主也承認安王府確實送了馬給西境節度使姚將軍了?”

“……”

北寰舞閉上了嘴。

現在的局勢對他們來說太不利。

禦史臺的人向來牙尖嘴利,這種情況下多說便是多錯。

禦書房內靜得可怕。

許景摯坐在龍椅上,手撐著臉龐,從指縫中漏出一絲帶著寒光的眸子,靜靜地望著下面跪著的人一言不發。

時均白側目看見北寰舞微微發白的臉龐,以及她控制不住的顫抖,便把手伸過去,輕輕地握住了她的手。

北寰舞眼眸微紅地回望時均白。

時均白輕笑,用唇語告訴她:別怕,上黃泉下碧落,都有我陪著你。

北寰舞再也忍不住,掉下了眼淚。

這個笨蛋。

江南漕運的案子,他們竭盡全力才把時家從局裏摘出去。

他明明知道她跟他分手是被局勢所逼,迫不得已。

他明明知道安王府是眾矢之的。

他明明知道自己和親只是一種政治手段。

他明明知道……

北寰舞想不下去了,時均白明明什麽都知道,卻還是義無反顧地跳了進來緊緊地拉住了她。

就跟那日他們分手時候一樣,他滿眼都是愛她的赤誠。

笨蛋,傻瓜,二楞子!

這個人、這個人怎麽這麽蠢啊!

北寰舞曾經特別厭惡郭學林那種擺在明面上的算計,但現在她特別希望時均白也是這樣一個明哲保身的人。

“長樂郡主、淩信暫壓畫雨軒。”許景摯緩緩出聲,“大理寺少卿北寰言圈禁太傅府,非召不得出府半步。”

北寰舞擡眸看向許景摯,只見他目光幽深地望著時均白:“時均白圈禁嶗山,將功折罪。”

許景摯站起身,往禦書房後殿去:“等一切事情查明,孤自會還你們公道。”

許景摯走了,跟著他伺候的一眾人也跟著起身往後殿去。

安王府,還有一切與安王府有關的人都被圈禁。

郭學林緩緩起身,眉宇緊蹙地看向北寰舞,想要說些什麽。

北寰舞也看向他,輕輕地搖頭,讓他不要再跟他們有瓜葛。

她緩緩站起身,時均白也跟著站了起來。

兩人皆是鄭重地向著郭學林一禮,便轉身離去。

郭學林心中劇痛,可他不敢表現出來,只能搖搖晃晃地起身,捂著心口,扶門而出。

在看見天光的那一瞬,他一頭栽倒在地。

*

許景摯禁足的口諭很快就到了太傅府。

傳旨的是徐迎。

臨允與北寰言一起躬身領旨。

待徐迎走後,臨允擔憂地問北寰言:“這次的事嚴重嗎?”

北寰言抿唇,點了點頭。

臨允長嘆一聲。

北寰言朝著臨允一禮:“太傅回去休息罷。這事您多思無益。”

臨允知道北寰言說的是實話。

他憐惜地摸了摸北寰言的頭,低聲道:“我是見過大風大浪的人,這種事也跟著你父親經歷過第一次,倒也不覺得奇怪了。只是淩芷還小,淩信被圈禁在宮裏,你多看著她點。”

“是。”北寰言頷首。

臨允負手離開。

北寰言身後傳來一個弱弱的聲音:“言哥哥……哥哥他是不是以後都回不來了?”

北寰言回身,看見淩芷就站在他身後。

想來方才徐迎來宣讀口諭的時候,她就在附近藏著。

淩信被圈禁的事,她已經聽到了。

北寰言伸手,讓淩芷過來。

可淩芷眼睛通紅,死死地抓著衣角,一步也不肯動。

北寰言只好走過去,低頭看著淩芷,溫聲道:“言哥哥陪你。”

淩芷見北寰言沒正面回答她的話,再也繃不住,“哇”地一下就哭了出來。

她嚷嚷著:“哥哥是不是回不來了?舞姐姐進宮去了也沒回來。他們是不是都回不來了!?”

北寰言攬過淩芷,把她狠狠地摟在懷裏,低頭在她耳邊,艱難回道:“我陪著你。”

“言哥哥騙人!言哥哥你騙人!”淩芷哭得傷心,“你明明說過,你擁有保護自己心愛的人的能力。哥哥跟舞姐姐進宮去都沒回來,連你也被禁足在府上出不去。言哥哥騙人,我再也不信你了!”

淩芷從北寰言懷裏掙出來,推了他一把,就跑了。

北寰言沒站穩,被淩芷推倒在地。

淩芷的哭聲在整個臨府回蕩。

北寰言沒起來,而是就地盤起腿,把臉埋在了手心裏,一動不動。

流雲流風在一邊看著,不敢出聲。

*

許景摯從禦書房出來,直直去後宮鹹寧殿。

蕭皇後誠惶誠恐地迎接。

許景摯沒進殿閣,只是在花園裏摸著已經落敗的月季,道:“孤不管你這次撮合漠勒與北寰舞目的為何,但你終究動了不該動的心思。”

蕭皇後當即跪下,身後所有的女官也跟著跪了一地。

“孤能許你皇後之位,也能廢了你的皇後之位。”許景摯折了一只月季,捏在手裏,轉身看向蕭皇後,“安王府不是你能動的,你若不想死得難看,這段時間就在宮裏思過,哪都別去了。”

蕭皇後不敢擡頭看許景摯,只看他龍靴從她眼前踱過,留下一地殘花。

*

臨近傍晚,郭學林才悠悠轉醒。

他望著花雕大床紗帳好一會兒,才回過神,發覺自己回家了。

他坐起身,身邊伺候的侍女看見小主子醒了,立即派人通報老爺。

郭睿明帶著郭夫人一起匆匆趕來,卻看見郭學林面無血色地坐在回廊上,癡癡地不知望著何處。

郭夫人哪裏見過這樣的郭學林——人稱如玉公子的郭學林,披頭散發,赤腳素衣坐在木欄上,像是瘋魔了一樣。

郭夫人心疼卻不知該如何安慰郭學林。

郭睿明看不下去,兩步上前,一把拉過郭學林,把他帶到屋裏,合上了門。

郭學林進屋便隨便找了個椅子,蹲坐在上面。

連個坐的樣子都沒有了。

郭睿明深吸一口氣,厲喝道:“你看看你現在像什麽樣子!”

郭學林不想聽,擡起胳膊捂住雙耳。

郭睿明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穩了穩氣息,道:“這事明眼人都看出來事有蹊蹺,陛下那麽聰明,你以為陛下看不出來?!”

郭學林眉宇微蹙。

郭睿明繼續道:“以前我總是讓你不要摻和北寰言的事,你真當我只是想利用安王府,讓你得到陛下的青睞?!”

“不是嗎?”

郭學林活了十八年,頭一次跟祖父頂嘴。

郭睿明心下一松,還好,這孩子還知道頂嘴,理智尚在,還沒得失心瘋。

“這事你不是早早就看明白了 ,怎麽事到如今還需要我來跟你點明?!”郭睿明恨不得把郭學林打醒。

郭學林放下胳膊,不再抗拒聽郭睿明說話。

“你以為北寰言為什麽要你在陛下壽辰期間請旨去督查江南漕運整改?!”郭睿明嘆了一口氣。

為什麽呢?

郭學林神思開始逐漸回歸身體。

“那是北寰言為了保你找的說辭!”郭睿明一聲厲喝,郭學林的眼眸裏有了光,“你一直都說北寰言聰明,一直說你是北寰言最後的手段!你既是北寰言留下的後手,他怎麽可能在安王府被全部圈禁的時候,把你拉下水?!”

郭睿明上前狠狠地點了郭學林額頭一下:“勤王府世子來的時候你沒在許都,西境的事與你毫無瓜葛。三王子漠勒與郡主宴席,你又沒進宮去,所以這些事都跟你也沒關系。不然今日你怎麽可能在北寰言、北寰舞、淩信、時均白一幹人等被圈禁之後獨善其身?!”

郭學林忽然明白了,跳起來抓住郭睿明的胳膊:“祖父,你是說,阿言是故意讓我從這件事剝離出來,成為他們在外的一雙眼睛?!他想讓我來找到這一切的答案?!”

郭睿明松了一口氣,繼續道:“如果對方目的只是為了讓與安王府有關的人都死無葬身之地,只是目前這些模棱兩可的事情還不足以撼動安王府的根基。

“那北寰雙子的父母是誰?!是許安歸與北寰洛!

“當年的安歸手握三十萬北境軍,北寰洛又是當年名震天下的‘公子季涼’,憑一己之力拖住了東陵軍隊外擴腳步!安王與安王妃雖然現在遠離朝堂可這不代表他們好欺負!

“他是身在許都,憑一己之力鬥垮當年如日中天的永承太子,鬥垮了我們最大的政敵解家,收覆朝廷六部的那兩個人之後!

“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北寰言的手段與品性比他父母有過之而無不及!

“陛下即便是要拿捏安王府,也要有真憑實據,最少也要過大審才能定罪。”

“是了!”郭學林激動道,“要把安王府徹底鏟除,對方一定需要別的事作為助力!”

別的事……

郭學林眼前一亮,他好像摸到一點頭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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