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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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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訪

郭禮塗著藥膏,就看見了郭學林上次替北寰舞擋的那一箭的傷疤。

“上次的傷還沒好全,又添了新傷。”郭禮說著就偷偷抹了一把眼淚。

上次的傷……

郭學林用左手輕輕覆在自己右肩,摸著那個疤。

他撲倒北寰舞的時候,聞到了她身上的甜甜的味道。

沒想到就那一面,後面再無緣相見。

那姑娘不可能跟時均白在一起,無論喜不喜歡,都不能。

所以他還有機會。

想到北寰舞那時候嫌棄他的樣子,郭學林不由得苦笑。

他這一生幾乎沒遇見什麽難做的事。

北寰舞可能不知道,他郭學林在世家女子中間有多好的評價。想嫁入他郭府,成為他賢內助的姑娘任他挑。

北寰言也可能不知道,他郭學林在世家公子裏多麽吃得開。許都所有公子哥都賣他三分薄面。

偏偏沒想到,他在遇見北寰雙子以後,全破了功。

一個不屑,一個不卑。

兩個月了,不知道他們現在在幹什麽。

郭禮塗完藥,郭學林穿好衣裳,踱步到書桌前,磨墨拿筆練字。

先是被郭睿明禁足了一個月,後又被郭夫人禁足了一個月。

他天天在家裏看書、畫畫、練字、下棋、彈琴,各項都有長進。這些都是他以前做慣的事,現在再做竟然覺得無趣。

“老爺。”

“老爺……”

門外傳來小廝侍女們行禮的聲音。

郭學林擡眸,放下筆,繞過書桌到門口也老老實實地行禮:“祖父。”

郭睿明眼看著郭學林這些時日,從以前明朗的模樣,變成現在一副死氣沈沈的樣子,心疼不已。

郭睿明低聲問:“背後與膝蓋上的傷,都好了嗎?”

“無礙。”郭學林垂眸。

“我準備讓你參加明年恩科。”

郭睿明踱步到桌前,看郭學林寫的字。

確實在家裏關了兩個月,字有長進。

“恩科?”郭學林道,“為何是恩科?”

東陵科舉三年一次,今年春闈已過,若是郭學林明年能考,必然是恩科。

可朝廷開恩科,總要有個理由。

郭睿明翻著郭學林寫的字,緩聲道:“今年朝廷出了這麽大的事,招靈臺修好以後,陛下親自登招靈臺進行祭祀大典。為顯功德,必開恩科,廣納言路。舉子寒窗苦讀,有多少個三年可以等?若開恩科,明年的策論就是擺在明面上的題目。那些阿諛奉承的話,大抵如此。只要寫得漂亮,必中。”

許景摯需要那些舉子寫文章為自己修建招靈臺、祭奠南境五州亡魂的事歌功頌德。

這次恩科,是一種平息眾怒的手段。

禮部很快就會把開恩科的建議呈上去給許景摯批閱。

郭學林低聲道:“我根本就沒參加過秋闈,如何直接能進省試?”

郭睿明轉身看向郭學林:“國子監有直接推薦省試的名額。你在讀期間門門功課都是優,自然可以直接參加省試。”

郭學林問:“北寰言也是從春闈開始考的嗎?”

郭睿明回道:“他九歲參加的秋闈,十二歲參加的春闈。”

原來他差了他這麽多。

郭學林的手緩緩鎖緊,原本就郁悶的心情更郁悶。

“晚上,工部尚書葉溫年,來家裏用飯。你也來聽聽罷。”郭睿明轉身往屋外走,身形在門口停住,“這事,或許跟你們之前查的事有關。”

郭學林本來不想去。

但是一聽郭睿明這麽說,瞬間來了精神:“祖父。”

郭睿明知道這孩子心裏一直在想著什麽,這些天他悶在自己房間裏誰都不見。

那些世家公子送來帖子請郭學林過府一趟,郭學林也都推了。

雖然是禁足,這種出去應酬的場面,郭睿明可沒有不許他去。

想到之前郭學林沒事就跑臨府、大理寺找北寰言,就覺得心裏不是個滋味。

反正現在北寰言不在許都,放郭學林出來,讓他好好準備明年二月春闈,他也不敢亂跑。

郭睿明到底是拗不過郭學林。

郭學林立即讓人去打水來,他要梳洗更衣。

郭禮看見小主子終於眼睛裏有了光,立即麻溜地去打水。

*

許都已經是寒冬臘月的天氣,雪剛停,枝頭墻頭都堆了厚厚的一層,寒風掃過,有雪沫岑岑落下。

郭府裏四處都有小廝掃雪。

晚膳擺在郭府正堂花廳,花廳裏地龍燒得火熱。

葉溫年來拜訪是郭學林在府門口迎客。

葉溫年有段時間沒見過郭學林了,現在再看郭學林風姿綽約的模樣,心裏也動了要跟郭家聯姻的念頭。

他盤算著自己的大孫女過了年就要及笄,可以說親了。

他問了兒媳相中了哪家,兒媳回的人中就有郭學林。

眼下許都能議親的時家公子不多,郭學林就是其中一個。

郭學林與北寰舞之前在公主府英雄救美的事,在許都傳得沸沸揚揚,碎了不少閨閣少女的心。

可宮裏有話傳出,說是北寰舞相中的是工部右侍郎時靈的侄子。

這一下就又給了許都萬千少女希望。

“郭公子,”葉溫年跟著郭學林往花廳去,路上閑話。

郭學林回眸頷首:“葉尚書。”

“郭公子過了年該有十八了吧?”葉溫年撚著胡須問。

郭學林應道:“是。”

“可有相中的姑娘?”葉溫年問。

郭學林略微遲疑,道:“成婚這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豈能由小子隨便說。”

“也是。”

葉溫年溫溫笑著,心裏卻知道郭學林是不想跟他談這事。

郭家嫡長孫,郭睿明一直養在身邊的孩子,自然是要挑一個知書達理的名門閨秀才配得起。

放眼整個許都,只有兩個姑娘配得上。

一個是嫡公主,許思。

一個就是長樂郡主,北寰舞。

但看公主府傳出來的流言,郭學林並未在世家公子聚會裏澄清,也絲毫不在乎的樣子,這孩子八成心思在北寰舞身上。

罷了,想要自己孫女嫁入郭府,本來就是癡人說夢。

葉溫年不再動這心思,安靜地跟著郭學林去了花廳。

花廳裏就擺了三張矮幾。

郭睿明是主家,為上座。葉溫年是客,坐左下。郭學林坐在葉溫年對面。

一開始葉溫年只是與郭睿明閑話,說說最近許都趣事。

酒過三巡,用罷飯。侍女們上來把飯菜端走,小廝門換了矮幾,奉了茶。

葉溫年才從衣袖裏摸出縱尚上午給他的修建招靈臺的方案,呈給郭睿明看。

郭學林接過來,送到郭睿明手上,自己也跟著坐在郭睿明身邊,看著這套方案。

事無巨細,甚至連修建靈臺的石料從哪裏開采,如何押運進許都,都寫得清清楚楚。

郭睿明看完遞給郭學林。

郭學林接過來細細翻看。

郭睿明拿起茶盞道:“葉尚書有什麽不明白的?”

葉溫年蹙眉道:“實不相瞞,老夫只是覺得這縱尚奇怪的很。”

郭學林聽到這,放下手中的紙,擡頭眼睛直勾勾地盯著葉溫年。

葉溫年道:“這事還要從一個月前,縱尚升遷至工部說起。我想著縱尚升遷,成為我的副手,怎麽也要請他過府小敘,恭賀他升職。

“縱尚如約來了,我們兩人也相談甚歡。

“這人在宴席上談及江南漕運整改的事,簡直是隨手拈來,連腹稿都不用打。

“後來他又說到沁春城藏屍案,說既然南境五州皆有地下神道,那麽有藏屍的地方肯定不止一處。

“果然,沒多久南境其他四州都找出了藏屍。”

郭學林在一邊暗道:他當然知道,他就是這件事的參與者,知道南境其他地方也有藏屍地,有什麽稀奇?

葉溫年喝了一口茶繼續道:“最怪的還是後面,他直言,說陛下重用工部的時候就快到了。

“我一開始沒想明白縱尚為什麽這麽說。

“但今日在朝堂之上聽了中書令的平息事態的法子,就恍然大悟。原來他早就知道陛下會為了平息眾怒,要修建五座招靈臺來超度亡魂。

“所以今早,中書令這法子一出,他立即就拿了這個方案來給我看。

“中書令方才也看過了,這方案詳盡,根本不可能是一時興起寫的。一定是早就寫好了,就等著拿過來給我看。

“所以我說,縱尚這人奇怪得很。”

郭睿明摸了一把胡須,若有所思。

葉溫年道:“他還說要我代為傳呈陛下……我實在是……”

郭睿明看了一眼坐在身旁的郭學林,道:“學林,你說這事怎麽處理好?”

郭學林沒想到郭睿明會問到自己。

以前他雖然跟著郭睿明一起聽來府上的官員議事,從來都是只聽。

現在忽然詢問他的意見,郭學林覺得不妥,看了一眼葉溫年道:“祖父,您跟葉大人議論朝廷大事,我怎麽說得?”

郭睿明道:“你遲早也是要入仕的,但說無妨。”

葉溫年也想聽聽這個與北寰言齊名的郭公子,到底有什麽見地。

郭學林見葉溫年也點頭,便深吸一口氣,沈聲道:“這事無論縱大人意欲何為,修建招靈臺的事勢在必行。且縱大人給的方案詳盡,若是沒有什麽需要改的地方,呈上去便是。只是要把縱大人的名字署上,日後有什麽事要追究起來,也有人可以查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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