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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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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境

北寰言回身對縱尚說:“縱大人,先去大理寺等我,我還有事要找大人商議。”

縱尚點頭,躬身退下。

景雀著身邊小內官好好送縱尚出去。

宣的人還沒到,許景摯給景雀使一個眼色,景雀立即做了個手勢,讓所有在殿伺候的人退出去。

大殿只剩下許景摯、景雀、北寰言三人。

許景摯把手中的結案陳詞往桌上一丟:“你只是把南澤王蓄意謀反一案坐實了,可工部左侍郎時靈還在大理寺壓著。”

北寰言頷首:“那件事,應該也快了了。”

許景摯若有所思道:“整個案子背後的推手,你可查到了?”

“前朝的事,臣可以查。”北寰言擡眼,“後宮的事……臣愛莫能助。”

許景摯手指輕敲著案牘:“錦妃沒那麽聰明,定是有人挑唆。”

“臣也是這麽想的。”北寰言道,“臣只是怕,如果錦妃事東窗事發,三殿下會被人挑唆,想不開做傻事。”

三皇子許承盛年少,性子不穩,對人對事都是一副桀驁不馴的樣子。

許承盛畢竟是許景摯的兒子,許景摯對自己兒子的性子頗為了解。

對於這種事,他早有預防。

當年他在後宮勤奮耕耘,為的就是今日有更多的選擇。

錦家為後起寒門,在朝廷上孤立無援,不成氣候,許景摯心裏清楚。

帝王子嗣繁盛,防的不就是這種情況出現嗎?

許景摯深谙其中道理,冷哼道:“孤的兒子這麽多,少他一個,不影響朝局。”

北寰言蹙眉道:“臣還是想盡量找尋錦妃犯事的證據,到時候三殿下問起來,也好有個交代。”

“除了錦妃,你還查到什麽了?”

許景摯盯著北寰言,這小人心思多得很,跟他娘一樣。

他只說了官場上的事,官場下的事,他只字未提。

許景摯不信他什麽都沒查到,就這麽回來了。

北寰言如實回答:“沈船案,其實另有目的。”

許景摯望著北寰言,讓他繼續說下去。

北寰言道:“臣通過漕幫打撈的沈船物品,與黑市走的賬目作對比,發覺貢品船之所以被沈,是因為船上的硝石。對方根本就沒讓硝石上船。怕宮裏知道,這才借著江南漕運總督府貪墨的事,沈船上做手腳。掩蓋真實的目的。”

說著北寰言從衣袖裏拿出一本折子,遞給景雀。

景雀又把折子轉遞給許景摯。

這折子裏寫了北寰言是如何查到漕幫賬目的。

許景摯看到安王府給北寰言安排的親衛流風姑母就住在江南漕運沿岸的時候,心中還是暗暗感慨,暮雲峰上那兩個人看似沒插手,卻好像什麽都做了。

沒有他們這一手明棋,這案子根本就不可能查得這麽清楚。

“折子上有臣查案的詳細經過,”北寰言垂眸,“方才在朝堂之上,臣只說了江南漕運總督府的事,隱瞞了硝石的事。根據黑市的消息,這批硝石的目的是西境黑市。臣已經交代長樂郡主,盯緊這批貨物。”

許景摯擡眼:“長樂把西境邱州黑市給收了?”

“是。”北寰言答道。

許景摯拿著折子輕敲手心,輕笑:“長樂確實比你更適合掌管黑市。她那性子,就不像是養在許都的孩子。”

許景摯對北寰舞的溺愛,甚至超過了嫡公主許思。

這讓北寰言很是憂心。

“你說,”許景摯猛然斂了笑意,陰鷙地望著北寰言,“西境勤王府,會不會跟這事有關系?”

北寰言蹙眉,緩緩擡頭,望向許景摯,沈默許久,才道:“臣,已經讓藏息閣盯著勤王府動靜了。錦妃慫恿陛下賜西寧將軍府給勤王,這事本就容易讓人誤會。

“勤王府世子蔚巡生這些年一直病重卻不死,這裏面應該有錦妃手段。

“其實錦妃的手段很好想,她心中所願不過就是想讓三殿下當上太子。

“西境軍權在外,陛下不得不防。

“錦妃把蔚世子的命握在自己手上,最後也是交給陛下。

“但,錦家是寒門新秀,不了解西境情況。

“西境勤王府根本就不是那麽容易拿捏的。從往年兵部戰報來看,蔚光良這人不僅用兵鬼神莫測,還很會籠絡人心。

“這些年他跟姚元武在西境勢力不可小覷。

“再加上西境到底與許都相隔千裏,又臨近西域。

“蔚光良也知道自己這些年守著西境,許都對他沒有掣肘,他防著許都對他猜忌,在黑市上一直與西境一些小國貿易的方便。

“說句大逆不道的話,蔚光良其實可以調動一些西域勢力為自己所用,只要他想。

“若是陛下強行要蔚世子進許都治病當人質,難保蔚光良不會為了自己的兒子起兵謀反。

“到時候,十六年前錦妃慫恿陛下賜府導致蔚世子一直病重的事讓蔚光良知道,必是一場血雨腥風。

“南境南澤王,西境勤王府,對方這盤棋下得大。勤王府這顆棋子,早在陛下繼位之初,對方就已經布下了。

“若是應對不當,那便是萬劫不覆。

“微臣想著,等眼前這件事了了,臣親自去西境一趟,把這個誤會化解了才好。正好,臣也有些事想查。”

許景摯來回踱了幾步,覺得北寰言說得在理。

西境的軍權確實一直是他心病。

當年他上位以後替軍門平反,大加封賞,西境那確實是因為山高皇帝遠,只能安撫。

可當年那一場他用了心思的冊封,沒讓蔚光良與姚元武心生嫌隙,這讓許景摯始料未及。

現在又有人以東陵為棋局,想要幹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西境的軍權回收就迫在眉睫。

派北寰言去也好。

陵中守備軍將領是安王舊部,若是北寰言去西境有難,陵中儲備軍能第一時間到達戰場。

這一瞬間許景摯想了很多,最後他指著北寰言道:“許都的事了了,你立即動身。這次還是讓景雀跟著你去。西境的事可大可小,你一定要小心處理。”

北寰言欠身頷首:“是。臣已經修書給薛燦。薛燦早些年跟在陛下身邊,知道事情輕重。

“他已經以薛家家主的身份,調醫術高明的薛家人去往勤王府給世子看病了。

“說實話,這段時間藏息閣給臣的消息,讓臣覺得勤王府的世子,很有意思。臣這次去西境,可以接觸看看。”

許景摯挑眉:“這話怎麽說的?”

北寰言道:“蔚世子雖然常年臥於床榻,但很是機警。前段時間借著沖喜成婚的由頭,故意放給藏息閣暗樁他成婚的消息,攔截了藏息閣的信鴿。

“他現在正在著手調查藏息閣暗樁的事,相信很快他就會查到臣身上。

“只要臣在一個恰當時間出現在西境,給他帶點見面禮。後面的事,我相信蔚世子一定能自己解決。”

許景摯沈思片刻,道:“這棋已經下到中盤,很快就是收官之戰。不到最後一刻絕對不能掉以輕心。”

北寰言作揖:“是,臣省得的。”

*

北寰言辭了許景摯,緩步往宮外大理寺走。

這一路上,他想了很多事。

郭學林的加入,讓對方暴露了誓死拉池修城下水的決心。

那麽西境勤王府世子蔚巡生的加入,又會讓對方露出什麽樣的破綻?

他很期待。

很期待與西境勤王府世子蔚巡生的見面。

他總覺得,蔚巡生就是他破局的關鍵。

*

北寰言回大理寺的時候,已經日沈西山。

黃紅色的夕陽,斜斜地打著人影,把行人身上都渡上了一層紅暈。

從仙州城回來的這一路日夜兼程,無論是北寰言還是縱尚都沒休息好。

縱尚從宮裏出來到了大理寺,就在後院的廂房裏補覺。

北寰言來的時候,他還在臥床休息。

北寰言沒吵他,只是搬了一把椅子,坐在縱尚床頭,靜靜地等著縱尚。

縱尚這覺睡的時間時間不長,天剛剛黑透,他就翻了個身,恍惚間看見有個人影坐在床邊,頓時就嚇清醒了。

窗外有月光透進來,把整個屋子照得蒼白。

這人一身官服,個子矮小,縱尚一下就認出這是北寰言,長長出了口氣,輕笑道:“言少卿怎麽來了也不說話。”

北寰言背著月光,只看得見他的側臉有一大半都藏匿在黑暗中。

他盯著縱尚不出聲,倒是縱尚覺得不自在,從床上起來,要去點燈。

人掠過去的時候,北寰言才緩緩開口:“縱大人就沒什麽想跟我說的嗎?”

縱尚點蠟燭的手微微一頓,就著月光回眸,他看見北寰言緩緩起身,向他走來。

縱尚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言少卿這是何意。”

北寰言淡然地接過他手中的火折子,把蠟燭點著,一時間,窗外的銀月全被蠟燭昏黃的光擋在外面。

北寰言精致的臉,被飄忽不定的燭光照出些許幻影。

仿佛是地獄裏爬出來的惡鬼,看不清面貌,只有一雙宛若深淵的眼睛,一直在凝視著所有的一切。

縱尚沒見過這樣的北寰言。

好似這個人不是真實存在的一般。

“縱大人沒有話要跟我說,”北寰言轉身回到座椅邊,面對著縱尚,撫著椅背,“我卻有事要跟縱大人核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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