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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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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山

時德業心疼自己的孫子,擦了一把老淚,低聲道:“我們誰都知道在南境五洲修建地下神道這事不能做,可不做,我就要眼睜睜地看著我的孫兒死!”

“所以你們兩相取舍之下,決定給時尋報喪?!”時均白氣不打一處來,“你們為什麽不找父親,讓父親帶著拜帖上暮雲峰,找神醫谷的人來醫治?!”

“你以為我們沒找嗎?!”時德業提到這件事手就止不住的發抖,“可那暮雲峰山高水險!薛燦又不肯下山來!我們若是帶著尋兒上山去,恐怕還沒走到暮雲峰見到薛燦,他就已經顛簸死在路上了!”

北寰舞無言以對。

薛燦那臭脾氣,也就是他師兄薛老神醫能管。

神醫谷的薛老神醫為了雲游四方,普度眾生,硬生生把薛燦拉回暮雲峰繼承薛家家主。

自薛燦繼承薛家家主以後,就再也沒下過山。

薛燦說,薛家到他這一代才分出毒醫這一支,他早些年沒想過家主的位置會傳到他手裏,只是自己憑著興趣研究。

可後來,薛燦繼承家主之前跟師兄談了一宿,薛老神醫雲游四方去了以後,他才開始慢慢思考,這家主應該怎麽當。

薛燦想了幾日之後決定要把畢生所學著成書,留給薛家後人。

從那以後,薛燦就一直在暮雲峰上寫毒醫這一脈的書,誰請他出山,他都不管。

北寰舞心裏暗罵薛燦那個倔老頭只會壞事,他何止是沒看時尋的病,就連西境勤王府請他去給世子看病,他都不去。

因為薛燦不出山,這才給了對方可乘之機。

時尋,勤王府……

北寰舞若有所思。

時均白聽了時尋解釋,道:“這麽說來,你們給時尋發喪,也是為了方便他去勘探南境五洲的地形了?”

時德業剛要張嘴,時尋卻出聲打斷,冷聲道:“大公子今日找過來,是來問罪的嗎?”

時尋蹙眉,眼裏滿是防備。

時均白蹙眉,朝著時尋走了兩步:“我不明白,時尋。我不明白!”

時尋擡眸看了一眼時均白,淡然地問:“大公子想明白什麽?”

時均白眼眸微紅,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緒:“你們明知道,那人來此目的不純,為什麽還要為他人所用,害得整個時家落入今日的境地!”

“今日的境地?”時尋微笑,笑聲從無聲開始,逐漸變得猙獰,“今日境地,也不過就是你們咎由自取!”

時均白聽不懂時尋這話:“我們並沒有虧待你……”

“是!”時尋搶過話頭,“你們只不過是沒有打罵我們而已,並不代表你們沒有虧欠我們!”

北寰舞上前一步,厲聲道:“時尋,你不要偷換概念!虧待與虧欠,差了不是一點半點。”

“有區別嗎?”時尋挑眉望向北寰舞,眼睛裏有她讀不懂的輕蔑與不屑。

時尋滾著輪椅,繞著時均白轉圈,冷聲道:“身為嫡系的你,也不過就是最近才回到時家。你對時家知道多少,就敢來質問我們為何要讓時家陷入如此境地。

“在這裏,人人都喚你一聲大公子,你就真把自己當成時家家主了?

“如果不是你們嫡系想要獨占時家奇門遁甲之術、機括之術,也不會把我逐出學堂,逼得我去建造一個同樣恢宏的地下神道來證明自己的實力!”

時均白側目,凝視著時尋。

時尋近乎於癲狂地靠近時均白,捏著他的胳膊,努力從輪椅上站起來,貼近他的臉,顫顫微微地問:“你看見了嗎?你看見了吧?!南境五洲地下神道就是我的作品!是不是與時靈設計的不相上下?是不是與你父親時休設計的如出一轍?!”

時均白睨著時尋。

時尋仰頭狂笑之後,陰狠狠道:“時靈根本根本就沒有設計皇墓的天分。皇墓那般巨大的墓葬,只有你父親能設計出來。時均白!把時家推向深淵的不是我,是你!是你們!”

時尋睜大了眼睛,指著自己:“我是來拯救你們的!我是來拯救時家的!無論是我幫助南境叛軍修築地下神道,還是時靈代替時休去修建皇墓,最後被發現了,都是一個死!

“你知道時靈為什麽肯自首認罪嗎?!

“因為他知道,他不認罪,時家將會失去兩個天才!他是心甘情願替時家、替你父親、替我去死!

“南境謀反這事一出,他就知道自己必死!而我將成為那個拯救時家的人!

“你們救不了時家,只有我可以!”

時尋太激動,扶著時均白猛咳,終於支撐不住坐回輪椅。

北寰舞不屑一笑:“你?就憑你?一個病弱不知道什麽時候會死,一個連命都攥在別人手裏的人,怎麽敢大言不慚說自己是救世主?!除非,你知道這事最後……”

“我知道!”時尋又咳了兩聲,伏在輪椅扶手上大口大口地喘氣,“我這些年茍活,就是為了今日東窗事發,救時家與水火,打破嫡系與旁系之間桎梏,拿回原本屬於我的東西!”

“屬於你的東西?”

時均白難得斂了他慣有的淡然,目光銳利地盯著坐在輪椅上的時尋。

時均白一向給人的感覺是風輕雲淡的灑脫。

他從出生開始就什麽都不缺。

甚至連旁系陪讀的孩子覺得難學的那些機括原理,地理知識,時均白從未覺得有難度。

他繼承了他父親對奇門遁甲的天賦。

因為從小學的東西對他來說太簡單,所以他從來沒有對什麽東西有過執念。

他告訴北寰舞,他學這些,是家族使命使然,是從來不需要思考的學習。是所有人告訴他要這麽做,他就去做了。

所以他是一個無欲無求的人。

可即便是這樣一個無欲無求的人,在得到了家主的位置以後,被人這樣赤裸裸地挑戰,也會覺得憤怒。

時均白從未覺得學習時家這些奇門遁甲有什麽難度,可要學的東西太多,要背的圖紙太多,要畫的東西太多,導致他從三歲起就必須披星戴月學習。

時家嫡系要學的科目,有易容術、解鎖術、縮骨術、鬼門淵一脈的奇門遁甲、以及周易八卦,最後還要選一樣武器,早晚習武。

時均白在他十五歲的時候就已經上了時家七層塔,用自己畢生所學,通過了裏面障礙重重的機關,拿到了象征家主的紅玉。

那紅玉,是他這麽多年以來所吃的苦的象征。

那是他努力的證明。

他可以不在乎任何事,唯獨這件事,唯獨自己為了拿到紅玉吃了那麽多苦的事,他不能一笑置之!

現在,時尋覺得,只要他願意,他也可以拿到那塊紅玉,成為時家家主。

時均白看著時尋一副理所當然地樣子,氣笑了。

他看向北寰舞,輕聲道:“你先退出去。”

北寰舞不明所以,但還是聽話地退出了花廳。

時均白看向時德業:“時老也出去吧。”

時德業不明白時均白想做什麽。

時均白從腰上解下銀鞭,揚手一甩,鞭子結結實實地抽在殿柱上,只聽殿柱裏面有什麽東西,直接被震碎,發出哢哢啦啦的聲音。

時尋收了方才那種不屑,死死地盯著時均白。

時均白看向時尋:“這間花廳已經被你改造的全是機關了吧?”

時尋不語。

時均白揚了揚下巴,嘴角拉出一個張揚的弧度:“時尋,我們來比一場吧。在奇門遁甲這一脈,到底是代表旁系天才的你厲害,還是繼承了嫡系正統的我厲害,一比便知。”

時尋一點都不驚訝時均白能看出來這花廳裏的機關。

只是驚訝於他敢發出這樣的挑戰。

時尋轉動輪椅,緩緩退到花廳邊緣,轉過身,看向站在花廳正中央的時均白:“如你所願。”

時尋話音剛落,他就伸手一拍旁邊的門框,只聽有幾處卡拉卡拉的機括轉動的聲音,隨後便是什麽東西被打開的聲音,幾聲細不可聞彈射聲音,瞬間時均白站立的前方地面就出現了三根鋼針。

時均白一動不動,望著退到門邊的時尋。

時尋深吸一口氣,他從未有過如此壓迫感。

時均白只是站在那裏不動,就讓他倍感壓力。

時均白這不是沒反應過來不動,而是他只是靠耳力聽著機括轉動的聲響、快慢,判斷出那些機括射出來的針的方向。

這是對自身實力的相信,判斷出來的不用動。

這是日積月累之下的理智判斷。

時均白瞇起了眼,帶著他慣有的調笑,問時尋:“你就這點本事?”

時尋徹底被激怒了,他見不了時均白這種目中無人的態度。

他毫不留情的按下所有機關啟動的消息。

那一瞬間,整個花廳都在震動!仿佛大地即將裂變一般,讓人站不穩。

時德業嚇得被人攙扶出花廳。

時均白站在這地動山搖裏望著時尋,輕聲道:“今日我會讓你知道,什麽是嫡系與旁系之間,不可逾越的那道‘山’。”

說著他閉上眼,靜下心來聽著花廳所有機括轉動的動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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