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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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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路人

郭學林看向北寰言:“這事是不是也在你的預料之外?”

北寰言睜眼,眼睛裏閃著精光:“我們詐他一局,他反將一軍。這局下的有來有回,怎麽看還是對方占盡優勢。”

“最少我們還有跡可尋。”郭學林挑眉,絲毫不覺這是一件難事。

“確實,”北寰言點頭,“最少確定了一件事,那就是布這局的人,就在許都。不然不可能這麽及時應對我們的想法。”

“怎麽辦?”郭學林側頭看向北寰言。

還能怎麽辦?

查!

既然知道這人就在許都,就在他們身邊,工部左侍郎池修城的事說什麽都要查出來!

他倒要看看,那人費盡心機想要拉工部左侍郎下水,身後牽連的到底是什麽官位那麽重要?

重要到他十幾年前就開始籌謀今日柳夏到大理寺見他的局。

這事不能說全無頭緒,最少柳夏這個人暴露出來,藏息閣就能查出很多事。

北寰言道:“這事,只能繼續往下查。查人,我自有我的門路。”

郭學林道:“我這幾日再約池家少爺吃一次酒,看看能不能從他嘴裏套出點消息。”

北寰言聽了這話,當即側目看向郭學林:“你第一次去大理寺,拿工部左侍郎詐我?”

郭學林笑道:“兵不厭詐嘛。”

這兵法果然沒白學。

兩人說開就分頭行動,北寰言從郭府出來,就直奔朱雀大道藏息閣總部。

*

郭學林剛送走北寰言,府上仆役就來傳話,說是老爺要見他。

郭學林整了整衣衫,往郭睿明屋裏去。

郭睿明在書房等郭學林。

郭學林扣門而入,向郭睿明一禮:“祖父。”

郭睿明手中拿著今日朝中邸報,見郭學林來,放下邸報道:“柳夏自裁,你與言少卿商量以後,是如何決定的?”

郭學林道:“北寰言的意思是查。我的意思也是查。他想做的事,跟我們想做的事不沖突。可以說是因利而合。”

“你自小就有主意,你做事我沒什麽不放心的,”郭睿明蹙眉,“只是有一點,那北寰言也不是什麽善類,你與他走這麽近,我怕你會被他算計。”

郭睿明一直對當年北寰言母親算計他們郭府的事心有餘悸。

當年清王許安桐監國,找了由頭把郭家發配嶺南。這由頭就是郭家找人代嫁皇家。

這事沒有鬧得人盡皆知,只是許安桐發配郭府前夕去找郭懷稟單獨聊了聊。

許安桐說,郭家在代嫁這件事上做錯了,不得不罰。只有罰了,日後東窗事發,郭府也已經罰過,可以避禍。不然這事永遠都會成為懸在郭府頭上的一把刀。

郭懷稟深知許安桐手段,只能點頭答應。

當年四龍奪嫡,無論是已經自焚的太子許安澤,還是在外帶兵的許安歸,亦或者是正在監國的許安桐,其謀局的手段都不是一般人可以企及的。

正是因為這三個人近乎於無解天局一般的神仙對弈,才讓如今當朝高官們膽寒。

就在所有人都以為是清王許安桐要繼承大統的時候,半道又殺出一個許景摯。

誰都沒有想過這個曾經斷腿無緣皇位的逍遙王爺最後竟然坐在了那龍椅之上,這不禁讓現在這些三省六部的長官們都對許景摯敬畏三分。

郭家被發配嶺南以後,許景摯稱帝,又把郭家召回施恩。

郭睿明官覆原職,甚至沒多久就升任中書令。

可郭家到底是在發配的路上吃了幾個月的苦。

那幾個月,是郭睿明不想記起的歲月。

在那幾個月裏,他的父親郭懷稟年事已高在路上染了病,沒有銀子治病一直拖著,熬到許景摯把他們召回來的時候,只剩下一口氣。

許景摯感念郭家對東陵貢獻,特許禮部操辦郭懷稟的喪事。

那喪事辦得隆重,全許都官場都來吊唁。

可自那時起,郭家就一蹶不振也是事實。

郭學林的父親沒有謀政大才,至今都閑賦在家,郭睿明看著他煩,便讓他回老家住。只把郭學林留下,悉心教導。

郭學林比他父親聰慧,從小跟在郭睿明身邊耳濡目染,對朝局比他父親要敏銳得多。

更重要的是,郭學林是在流放前夕生下來的,隨著郭睿明一起流放,幾乎是自小就待在郭睿明身邊養大的。

流放路上,郭睿明生怕這孩子養不活,憂心不已。

誰知這孩子像是來報恩的一樣,路上不哭不鬧,給什麽吃什麽。頂多就是餓了拉了哭一下鼻子,再無其他的事。

甚至誰逗都笑。

那會郭睿明萬念俱灰,覺得仕途無望。可這孩子跟在身邊,每次都笑得燦爛,郭睿明的心境也好了許多。

再後來召回的聖旨下來,郭睿明喜極而泣,他抱著郭學林暗下決心——此番回去,一定要把這孩子帶在身邊,替他鋪好青雲路。

無論如何為了這個孩子,他也要好好活著。

現在郭學林已經年十七,在國子監各科目都是第一。後來他在家請先生教授雜類,郭睿明也無有不許。

這孩子做事一直很穩,郭睿明很是放心,放了一部分郭府的權力給郭學林,讓他調用。

只是最近郭學林主動接觸北寰雙子的行為,讓郭睿明倍感憂慮。

郭學林聽郭睿明講過郭家發家史,也知道永承年間四龍奪嫡,郭家被流放始末。

北寰雙子的母親太過詭詐,讓郭睿明不得不防。

可郭學林卻不是這樣想的,他道:“祖父,北寰言他師承太傅,自小不在母親身邊。暮雲峰鬼門淵一脈的路數他或許學過,可到底也逃不出太傅教給他的剛正。

“他做事或許會有一些手段,但也一定是光明磊落。

“他母親謀局是為了給軍門翻案,身上背負的重量不是我亦或者北寰言能體會。

“上一輩的事情已經了結,我想安王殿下與安王妃早就厭倦了許都這些爾虞我詐的爭端,不然那事過了以後,也不會去暮雲峰隱居。

“北寰言來許都這事,一定不是他父母的主意,是他自己的主意。一個五歲的孩童尚且知道為父母分憂,我如今已經十七,如何不知道祖父栽培我花了多少心思?

“北寰言那種性子,又是生得那副模樣,入朝以後受到非議只比我多不比我少。

“我總覺得我與他是一路人。我可憐他,也可憐我自己。”

郭睿明從未聽郭學林說過自己的事。

郭學林入學開始就飽受非議,郭睿明知道。只是沒想到那非議對他的傷害這麽大。

“學林……”

郭睿明起身,走到郭學林身邊,想要做些什麽,安慰他。可郭學林的個頭已經快超過他了,郭睿明已經不可能輕而易舉地摸到郭學林的頭發了。

郭學林擡眸,輕笑:“祖父,我想認識北寰言,是發自內心的。我想與他一起查案也是發自內心的。我喜歡北寰舞,是真的喜歡她那樣的姑娘。

“我不想我的年少時光跟其他人一樣按部就班,我也不想我這麽小就不得不用您的那一套官場理論,把所有人都分辨得一清二楚。

“有些事,只有在我這個年紀做了,即便是錯了也會有獲得原諒的機會,不是嗎?”

隨心而動。

郭學林想跟他說的是這個。

郭睿明已經不知道隨心而動是一種什麽感覺了。

這似乎是少年人的一種特權。

“罷了。”郭睿明搖頭,“你按照你的想法去做吧。”

郭學林點頭,道:“祖父,池侍郎家二公子後天過生辰擺生辰宴,請帖早就送到了府上。後日我還是親自去一趟,探探虛實。”

郭睿明道:“北寰言想動工部左侍郎池修城?”

“沁春城地下神道的事,跟工部脫不開幹系。只是不知道工部到底是從哪裏挪出來的銀子去做那些事。”郭學林邊想邊說,“祖父,其實我有一點一直想不明白。”

郭睿明嗯了一聲,讓郭學林繼續說。

郭學林道:“雖然我跟北寰言還沒有查出六部到底哪裏賬簿出了問題,但我們都覺得南境五洲地下神道這賬目一定是從朝廷出的。我想不明白,那人為什麽非要用皇陵的材料去建造南境五洲謀反用的地下神道呢?那畢竟不是尋常東西。只要沁春城的案子一查出來,那個藏在工部,幫他弄皇陵材料的人就一定會被罷職,那人難道不知道嗎?”

郭睿明只是蹙眉想了一會兒,便道:“只能說那人是同道中人。”

“同道中人?”郭學林楞了一下,當即回過味來,“祖父是說,那人與我們一樣,是手握大權之人?!”

郭睿明點頭:“只有跟我們一樣手握大權,才能利用職權之便,做成自己想做的事。北寰言到現在都沒查出來工部賬簿有什麽問題,只能說做這賬的人,是行家。深谙官場之道。”

郭睿明只是這麽一點,郭學林就全明白了。

若是行家做賬,只看賬簿是看不出來蹊蹺的。

郭睿明要走,郭學林追上,問:“那祖父!要怎麽才能查出賬簿問題?”

郭睿明站定,沈默了許久,回身看了一眼郭學林:“你猜為什麽陛下要派北寰言去南境當巡察使?”

郭學林楞在原地。

郭睿明拍了拍郭學林的肩膀,轉身回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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