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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雨綢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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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雨綢繆

郭學林垂眸:“我這些幾個月都在想沁春城南澤王謀反一案,總覺得這事背後目的沒有表面上看的那麽簡單。祖父,您經歷過當年四龍奪嫡。深知安王府與陛下之間的關系非同一般。

“當今聖上這位置,如果不是安王殿下主動退讓,根本輪不到陛下繼承大統。而早些年陛下表面因為腿疾退出皇儲之爭,其實是他與先帝之間默契使然。

“祖父您也說過,當今陛下賢明睿智,一直跟著臨太傅學了十數年,是臨太傅教過的時間最長,資質最好的一位學生。

“這樣一個人,絕不會因為一些莫須有的小事就懷疑安王府。更何況北寰雙子都住在京都。

“陛下器重北寰言,十五歲就許他宰輔,是因為他的家世,更是因為他的才華。祖父說陛下已經讓禮部去準備冊封北寰舞郡主的而一切事宜,由此可見陛下對安王府的信任超乎我們任何人的想象。

“沁春城開國伯其山是假的,刺殺案那弓.弩不過就是障眼法,其真正的目的,陛下不知,安王府不知,我們郭府也不知曉。

“若這背後真的有人能在所有人眼皮底下布這麽大一個局而不讓我們所有人察覺一絲一毫……”

說到這裏,郭學林擡眸望向郭睿明:“祖父不覺得,這背後之人有顛覆乾坤的能力嗎?”

郭睿明心中一驚。

郭學林緩緩道:“南澤王謀反一案中可窺見端倪,那人想要的,遠比我們想象的更多。別的我不清楚,但……祖父,一朝天子一朝臣。郭家在朝堂上鼎立數年,深得歷代君主信任。可若是有人顛覆了乾坤,我們能不能繼續在朝堂立足,也未可知。”

一語驚醒夢中人。

這麽多年過去了,郭睿明年事已高,思緒已經不如年輕時候靈敏。

當年四龍奪嫡之事,讓他殫精竭慮,日日後怕。

他一直壓著郭學林,不讓他入仕這麽早,就是想等太子位落定以後,沒有任何懸念再讓郭學林入仕。

近日朝堂上最大的新聞,那便是北寰言從南境破了南澤王意圖謀反的案子,卓升為大理寺少卿,同中書門下三品,成為宰輔。

他感慨北寰言年少有為的同時,卻忽略了這些天接連發生的大事背後的聯系。

郭學林覺得有人在搗鬼,這人的目的很可能跟皇權有關。

郭學林的思路很簡單,郭府的目的是為了在朝堂之上永遠都有一席之地。那麽眼下北寰言在追查的這件事,就是鞏固國本的事。

放眼整個許都,沒有誰會比郭家更希望國本牢固。

今日,與其說郭學林是去跟北寰言送投名狀的,不如說是為了郭府長久,他未雨綢繆。

而且郭府與安王府示好,並無壞處。

畢竟,如果北寰言在朝有危險,暮雲峰上的那兩位也不是吃素的。

以他們早些年的手段,郭睿明就不信安王府會毫無準備,就把兒子女兒送到許都來。

郭學林解釋清楚,郭睿明心裏就放心許多。

他很欣慰這孩子深謀遠慮,卻也擔憂他。

郭學林已經十七歲,是可以說親的年紀了。

可他一向清心寡欲,似乎不怎麽在意男女之事。

他院子裏放了許多家世清白,模樣尚可的侍女,他一個都沒碰過。

陛下有意給他指婚,他也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這孩子在世家裏名聲好,要找個門當戶對的成婚也不過就是選個賢良淑德世家女回來。

本來應該是這樣的。

可他那日從公主府及笄宴上負傷回來,只字不提自己受傷,只說北寰舞挺有意思,可以相處看看。

今日又去找了北寰言,很難不讓人覺得他其實還有別的目的。

“學林,”郭睿明語重心長道,“你的婚事,我們遵從你的意願,可你要明白,北寰舞眼下是個燙手的山芋,沒人想接。想接的那些人,本身就在油鍋裏,根本不怕再多一件事。”

郭學林笑了,眼睛眉梢都跳躍著歡喜。

他道:“祖父,有時候,欣賞一個人,跟她的家世、背後的利益沒什麽關系。她自己也知道自己在許都被人覬覦,所以才想著要找個世家以外的人訂婚把這事躲過去。活得這麽清醒的女子,最後也必然會因為清醒而做出正確的選擇。時家少爺不是她的良配。”

“可我聽說他們倆在宮裏一點都不避嫌。”

郭睿明想提醒郭學林,他倆已經有了肌膚之親。

郭學林不在乎:“我朝有的是公主再嫁的先例。我不看重這些。”

以他的身份,以及未來仕途,想要多少個清白的女子都有。

可,不是所有的清白女子都如北寰舞那般有趣。

他不在乎,郭家在乎。

但年少懵懂的時候,誰聽得進去勸?

郭睿明也是從少年人過來的。

“你先去休息吧。”郭睿明長嘆一聲,“身上還有傷。”

郭學林欠身,回自己院子。

*

郭學林走了以後,北寰言一直在發楞。

他其實能多少能猜到郭學林為什麽回來找他。可如果他想查這事,根本不必通過他,直接利用他祖父權力之便,就可以弄到這些卷宗。

這人說得義正言辭,最後目的可能還是因為北寰舞。

承了郭學林的人情,日後在婚事上,他這個當哥哥的,多少應該替他美言兩句。

北寰言輕笑,沒想到那個宛若一只玉的風雅少年,還會有這等庸俗的想法。

“公子,已經很晚了。”流雲從外面進來,端了一杯溫過的牛乳,放在北寰言手邊,道,“回去歇著吧?”

北寰言正是長個子的時候,一日三遍牛乳供著,個頭竄得格外快。

前些時候才做的官袍,現在穿在身上,袖頭就已經短了些。

他也乏了。

流雲來勸,他便點頭。

看看案頭、桌下堆成山的卷宗,覺得這事任重道遠。

回去他坐在馬車上閉目養神。

確實,整理卷宗找郭學林能節省大量的時間。

可人情債最是難還,他承了郭學林的情,日後就要從別的地方還他。

別的事倒還好說,偏偏是北寰舞的事,他不想多嘴。

北寰言若有所思下了馬車,回蔚兮堂,看見北寰舞坐在廊下圍欄上蕩著腳,望著月,似是在等他回來。

看見他來,北寰舞笑得彎起了眼睛,小腳蕩得更快了。

她輕輕喚了一聲:“哥哥回來啦?”

北寰言抿著唇,走過去,輕聲問:“膝蓋……上過藥了?”

北寰舞用清亮的眼睛盯著他,反問:“那你呢?”

北寰言微微點頭:“上過了。”

“罰我就罰我,怎麽連自己也罰了?”北寰舞從圍欄上下來,膝蓋還是疼,只能一瘸一瘸地走向過去。

北寰言低著聲,老實回答:“那日……感覺大約是氣自己無能,才把氣撒在你身上……我以後,不會了。”

北寰言越是這樣隱忍不發,北寰舞就越是心疼他。

當初他執意要來許都,沒有人懂他。

只有她不聞不問就跟著來了。

北寰舞自小就跟北寰言在一起長大,雙生子獨有的心有靈犀,讓她看北寰言看得明白。

北寰言只是一個普通人,不是神仙。

不可能事事都算得到,想得明白。

可他就是想自己承擔這一切。

“哥,”北寰舞牽起北寰言的手輕輕搖著,“我錯了。你別氣了。那,不管怎麽說,我也沒受傷……那個郭學林不懷好心……你若是覺得虧欠他,大不了我們找些好藥材給他送去……反正,我不會跟他訂婚的。你也千萬別答應陛下說考慮看看……”

北寰舞像是沒有仇一樣,拉著北寰言絮絮叨叨。

北寰言從未在面上表露出自己很寵溺北寰舞的樣子,因為他冷淡的模樣像娘親,北寰舞甚至還有些怕北寰言。

看著北寰舞主動來跟他認錯,他心裏的氣也消了。

以前他還沒發育的時候,跟北寰舞個頭一般高。

如今他倆站在一起,已經需要俯視北寰舞了。

他輕嘆了一聲,揉了揉北寰舞的頭發:“這事,我也要跟你說……郭學林,他已經去找過我了。”

北寰舞睜大了眼睛,楞了半晌,憋出一句:“他是不是有毛病?”

北寰言蹙眉,意在讓北寰舞慎言。

“不是,哥!”北寰舞拉住北寰言衣袖,“你知不知道,那晚在公主府的事,只是半個時辰,他就把整件事都想明白了!他不僅想明白了,還故意替我擋了那一箭!他居心叵測!”

北寰言倒是一點都不意外郭學林能想到北寰舞的用意。

畢竟他在現場,能從很多地方找到蛛絲馬跡。

北寰舞還在那絮叨,北寰言聽著,一言不發。

最後北寰舞說:“我想避開那個郭瘟神……跟時均白去一趟……時家……”

北寰言聽到這,沈默了片刻道:“再等等罷。這幾日陛下冊封你為郡主的旨意就快到了。你以郡主之身去時家,會省去很多麻煩。最少闔府上下不敢怠慢你。”

北寰舞一聽樂了:“那你是同意我去了?”

北寰言道:“我不同意,你就不去了嗎?”

北寰舞撲向北寰言,抱著他,高興地一蹦一跳:“哥哥最好了!”

北寰言耳根紅了一片,把她扶住:“小舞,你年紀不小了。別……”

“不管!”

北寰舞才不管北寰言,就要抱一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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