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禦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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禦醫院

禦醫院裏沒有女醫官,只有年紀十二三歲的小學童,還有年紀大的老醫官。

淩芷去禦醫院學習,是許景摯下的明旨。禦醫院的醫官都知道這個小姑娘是薛家家主薛燦的關門弟子,而薛燦早些年在陛下淺邸,給陛下治療斷腿,對當今聖上如同再造之恩。

陛下許這個姑娘進禦醫院,是看在她師父薛燦的份上。

再者之前景雀中箭,箭上毒是這小姑娘與淩信一起解的,所以她到禦醫院來,禦醫院裏的老醫官們明面上對她是客客氣氣的。

禦醫院醫正劉謙把淩芷迎到禦醫院大堂。

東陵皇宮之內禦醫院的構建比較簡單。

有一位主事醫官,為醫正,是禦醫院裏德高望重之人,負責禦醫院裏的一切事務統籌。

醫正下,所有在禦醫院當職的都是醫官,沒有品階高低之分。

再往下就是往各地醫所派去的醫生、醫女。

禦醫院裏每一個醫官都有兩個十歲出頭的學童。都是醫官們從本家選的資質聰慧的孩子,來跟著他們在禦醫院學習醫術。

皇家禦醫院有一套自己選拔的機制,受尚醫局管理。

禦醫院裏還沒有出過女醫官,淩芷一來,就惹得所有醫官側目。這些醫者在岐黃之道上,不以年紀論資排輩,以醫術高低論資排輩。

淩芷就算是年紀小,到了禦醫院也是一枝獨秀。

因為她是醫者裏面為數不多研究毒物入藥的毒醫。

劉醫正為人謙和。他深知淩家兄妹師從神醫谷,醫學造詣不低。帶淩芷來禦醫院的時候,一路都是和顏悅色。

淩芷今日是正式第一次到禦醫院,之前她都在嬤嬤那裏學規矩。

淩信正好在禦醫院給景雀配藥,他擡眼看著劉醫正帶著淩芷進來。

淩芷雖然膽子不大,但是她很擅長跟老年人打交道。以前在神醫谷,她經常跟薛燦那個老頭子在一起,一待就是一天。

劉醫正問她想學什麽。

淩芷想了想道:“我能先從看脈案學起嗎?”

許景摯交代過,劉醫正無有不應的,立即帶淩芷去禦醫院的病案館。

禦醫院建在皇城西南角,獨占一隅。

有正殿,中殿,後殿,還有東西配殿。

正殿大堂四面墻上全是藥材架,中間整整齊齊擺了十幾張桌子。每張桌子上都有稱藥的小秤、藥撚子、小鍘刀、藥鍋、搗藥缸,是醫官們抓藥、寫方子地方。

正殿往中殿去的院子裏全是晾曬的藥材,中殿裏也是全都是制藥的藥童。

後殿是禦醫們休息的值房。

禦醫院的規矩,入夜宮裏要留兩位醫官值守。

東配殿則是禦醫院的藏書閣,裏面都是一些醫書孤本,可以謄抄,不可以帶走。

西配殿則是病案館,裏面放著歷朝歷代,在這宮裏住過所有貴人的醫案。

宮女的醫案在尚宮局,內侍的醫案在內務府,並不在禦醫院病案館存放。

前朝醫案已經單獨放到一個不起眼的角落,現在病案館顯眼的地方放的都是本朝宮裏貴人們的病案本。

這裏全是書架,一眼望不到頭。

淩芷睜大了眼睛,緩步走到一排渡了金的書架旁,問劉醫正:“帝君們的醫案,我也能看嗎?”

劉醫正也是一楞,但是他回想許景摯的口諭,說的是淩芷在這裏學習,百無禁忌,當即點頭:“是。只是淩姑娘,陛下醫案是秘密,姑娘只能在這裏看,不能帶走謄抄。”

淩芷笑瞇瞇點點頭:“我知道了,謝謝劉醫正。”

禦醫院在皇城內,也是禦林軍守備職責範圍,禦醫院重要地方都有禦林軍值守。

這病案館不僅進門禦林軍要查驗腰牌,裏面也有專門管理檔案的內侍查驗腰牌。

淩芷今日來就是熟悉禦醫院,沒想著一來就學習,她也沒那麽勤快。

跟著劉醫正在禦醫院裏的逛了一圈以後,又回配藥大殿,找淩信。

淩信正在藥架子爬上爬下抓藥。

淩芷看他在抓藥,就站在下面等。

淩信抱著藥包從梯子上下來,睨了淩芷一眼:“看完了?”

淩芷點頭。

淩信順手就把懷裏的藥包遞給淩芷。

淩芷接過來抱在懷裏,一邊走一邊翻,嘴裏念念有詞:“延胡索、乳香、沒藥、三七、丹參、川芎、赤芍、當歸、郁金、姜黃、蘇木、懷牛膝、王不留行……哥哥,這是給景內官調的活血化瘀止疼的方子嗎?”

淩信嗯了一聲,指著桌上銅稱:“秤好,煎了去。”

淩芷鼓著嘴,跟著淩信到桌子邊,小聲嘀咕:“我秤藥,你幹什麽?”

淩信低頭磨墨,側目調侃她:“不然我去煎藥,你來寫景雀的醫案?”

“啊!那我還是去煎藥罷!”

淩芷還有很多字不會寫,她自己寫小本本,不認識的字可以畫畫,寫醫案就不能畫畫了,她立即閉嘴,開始仔細秤藥。

淩信看她在稱當歸,交代:“當歸少點。”

淩芷不解:“為什麽?”

淩信解釋:“景內官不喜歡當歸的味道。放多了他喝得出來,就不好好喝藥。”

“啊?”淩芷眨眨眼睛,“還有這樣的?”

淩信盯著她笑,小聲道:“你以為在禦醫院是什麽好差事嗎?宮裏這些貴人難伺候得很,不是什麽方子都能用的。不過沒關系,藥裏少點,食補補上就行。”

說著淩信提筆寫下一計食補方子:黃芎兔肉煲。用黑木耳、枸杞子、兔肉、川芎、黃芪入料。要八角、姜片、黃酒、鹽調味。

寫完他讓一直跟在他身邊的內官把這食補方子拿去給承恩殿小廚房。

轉身又坐下,開始寫景雀病案。

淩芷一邊稱藥,一邊看來淩信寫病案,寫得東西特別多,事無巨細。

“哥哥,”淩芷湊過來,“禦醫院所有的病案都是這麽寫的嗎?”

淩信點頭:“禦醫院有規定的格式,你看多了自然就會了。”

淩信寫完看淩芷還沒稱完,就從邊上拿了一個小銅秤跟她一起稱,他低聲交代:“你去病案館看病案,記得找那兩種藥材的藥方。”

淩芷連連點頭。

*

這幾日,北寰言一直在大理寺翻查工部早些年卷宗。

工部每年做的事情太多,看了小半個月都沒把一年的卷宗看完。

眼看要過亥時,北寰言眼睛澀得睜不開,只能捏著眉心,閉眼休息。

“何人?”

流雲聲音從外面傳進來。

只聽有一個少年聲音的人回答:“郭家長孫郭學林,想見見言少卿。”

北寰言一聽來人自報家門,是郭學林,當即睜眼,道:“流雲,讓他進來。”

郭學林踏月而來,一身絳藍色衣衫進了門。

燭火下只看得見他身形纖瘦跟他淡如白玉一般的面容。

北寰言盯著他,郭學林上前一禮:“見過言少卿。”

北寰言比郭學林小兩歲,但他有官職在身上,不用拜郭學林。

北寰言點點頭道:“不用多禮。”

他望著他,問:“郭公子肩膀上的傷如何了?”

郭學林輕笑:“已無大礙。”

“那就好。”

北寰言望著郭學林,就只是望著,沒再說什麽。

如今郭學林見到北寰言了,他終於知道北寰舞那張妖灼的臉放在北寰言身上是什麽樣子。

這人跟北寰舞完全是兩個氣質。

北寰舞那張臉妖灼的不像話,而北寰言這張臉則是清冷的不像話。

他不帶妝,就少了那些妖艷。

坐在那,身姿挺拔。

有大理寺宏大殿閣承托,有一股正氣,在他眉宇間蕩開。但又不是全然官威在上。他身上還帶著那種只能在深宮殿宇中才能養出的清貴。

這就是先他一步入閣,成為宰輔的少年宰相。

北寰言任郭學林把自己打量個遍。

郭學林也是讀書人,知道非禮勿視,可他就是忍不住好奇想要看他。

郭學林曾經問過自己的祖父,那個跟他齊名的少年,到底是一個怎樣的人。

他的祖父沈思了很久,最後只能搖搖頭。

他的祖父答不出來,卻說他可以親自去看一看。

在北寰言橫空出世以前,郭學林是整個許都最炙手可熱的世家子。

直到北寰言十二歲三元及第,登科為狀元,郭學林才後知後覺自己並不是那個世界裏的唯一的孤獨。

他想見北寰言,那是因為他覺得,只有他才能理解他。

昨日,他在公主府見過北寰舞的小聰明、小性子、小狡猾了以後,就更想知道這個師從臨允,事事都壓他一頭的北寰言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

今日見了,才覺得這人跟北寰舞完全不一樣。

北寰言淡淡地望著郭學林。

郭學林本也是少年性子,不想做出那副老氣橫秋的模樣,他負手而立,歪著頭,輕笑著望著北寰言:“你查那案子有頭緒了嗎?”

北寰言緩緩眨了一下眼睛,一言不發。

意思再明顯不過了,與你何幹?

郭學林往前走幾步到北寰言案牘前,只是掃了一眼,道:“不過就是查工部南境工程,沒必要查得這麽寬泛。”

北寰言眼眸微瞇,依然不說話。

郭學林不把自己當外人,直接繞道北寰言身側,伸手在他案牘前,翻了起來,沒一會兒就翻出一本冊子,遞給北寰言:“永延四年,你只用看這一本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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