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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學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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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學林

在家裏,郭學林的祖父郭睿明總說,有北寰言壓在前面是好事。

郭學林以後要走仕途,擔起郭家門楣。原本郭睿明就怕他太出挑,引得旁人嫉妒。

現在有北寰言這個更耀眼的人在,倒是替郭學林擋了不少事。

郭學林十七還在國子監學習。

他不是考不中進士,而是郭睿明有意壓著他,不讓他那麽早入仕。

自從北寰言十二歲中了狀元以後,人人見到郭學林都只是感慨他才品屈居許都世家公子第二,替他惋惜。竟也想不起郭學林原也是個天賦異稟的少年。論天賦才華,也是他們這些人望塵莫及的存在。

所以,郭學林在世家子中,有璞玉之稱,人人見到他惋惜多過嫉妒。這讓他在平時交際過程中多了游刃的餘地。

郭學林笑辭了眾人,尋著北寰舞去了偏院。

既然是奉旨來見人,他也沒什麽不好意思的。

燈火微黃,把夜照得黃軟。

北寰舞坐在花間小亭裏,雙手墊在下巴,整個人懶懶地趴在圍欄上,閉目養神。這幾日她在查看黑市賬簿,披星戴月的,但凡能抓到點機會,她都想睡覺。

她一身紅色紗衣,懶散鋪在圍欄座椅上。

額間花鈿,若隱若現。

那張宛若天人一般的臉,就是北寰言的臉。

郭學林實在想不出,這樣一張臉在男子裝扮的身上,是怎樣的俊朗。

北寰舞忽然睜眼,看見郭學林在亭外,目不轉睛地盯著她,便歪了頭,枕在胳膊上問:“我有那麽好看嗎?”

郭學林這才反應過來,作揖:“唐突姑娘了。”

北寰舞半睜著眼,懶懶地問:“找我有事?”

郭學林躬得更深了:“奉旨來見姑娘。”

這人聰明,跟她說話不繞彎子。

北寰舞忽然對著人有了點興趣,緩緩地伸了個懶腰,站起身,踱步到郭學林面前。

這人十七,比她高一個頭。右眼眼角下有一顆淚痣,看著無端就多出了幾分風情。但他眉眼裏還是一副少年人懵懂無知的模樣。

郭睿明養這孫子養得不錯,人見人愛那類型。

“陛下有意把我指給你,”北寰舞繞著郭學林走,“你怎麽看?”

郭學林輕笑:“自古兒女婚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他不想回答這個問題。

“行,”北寰舞換了個方式問,“你父母怎麽看這事?”

郭學林道:“家慈還未跟我說過這事,就先接到了聖旨。”

他這話的意思是,郭府沒態度。

“你喜歡我嗎?”北寰舞繞到郭學林面前,仰頭盯著他看,目光坦誠。

“不討厭。”

郭學林回答得進退有度。

這就是郭府養出來的小狐貍。

跟他繞彎子,沒意思。

北寰舞踱步回到郭學林面前,挑眉,站直了身子:“你這是篤定了我不會同意陛下的指婚,有恃無恐是吧?”

郭學林頷首:“舞姑娘這麽想就想岔了。”

“哦?”北寰舞雙手抱在胸口,“你還有什麽高見?”

“我更願意舞姑娘把我稱為最後的退路。”郭學林擡眸緩緩地說道,“姑娘現在還沒有到非要用我這最後一條退路不可的地步,不是嗎?”

北寰舞很是意外,這樣一個家世顯赫,聰敏過人的小狐貍,竟然願意當她最後的退路?

郭學林看得出來北寰舞很驚訝,溫和地笑道:“我若入仕,日後為臣,輔佐的必是太子。而言少卿早我入仕,資歷比我老。老一輩退下去了,我們年輕一輩頂上去,我與言少卿同朝為官,自然要相互幫襯。”

“你也是宰輔之資,”北寰舞望著他,“你不知道樹大招風,帝王制衡這話嗎?”

“臣強則臣掌權,君強則君掌權。”郭學林負手而立,似笑非笑地說,“哪朝哪代都要出幾個權臣。眼下主少,卻也能看出來,到我們這一代,是權臣治下。我與言少卿日後,必是手握權柄之人。我與姑娘成婚,姑娘在後院看著我、護著我,我與言少卿在前朝也心安不是。前朝少了猜忌,帝國才能安穩。”

“你還真敢說。”

北寰舞睨著他,這人通讀史書,明白歷朝歷代發展規律。

聰明才智不在北寰言之下,而且這人更圓滑。

宮裏那五個皇子,哪個都不是堪大任的。

郭家早就看出來了。

不僅郭家看出來,朝堂上大部分老狐貍也都看出來了。

不然許景摯已經年過四十,怎麽還沒有立太子?

眼下北寰言在朝堂上如日中天,即便他不恢覆許姓,只要他一直在朝堂之上,就能壓君權一頭。

與北寰舞訂婚,這是一個天大的與北寰言、安王府交好的機會。

哪怕眼下安王府看似惹上了事,在這個巨大的誘惑下,也讓許都權貴們都趨之若鶩。

郭學林那日沒去合宮夜宴,不是他不想去,是郭睿明不讓他去。

郭睿明早就知道,北寰舞的婚事不是那麽隨便就能定下來的。那日夜宴,不過就是許景摯借來試探北寰舞心思的一個手段而已。許景摯就是想看看,對於北寰舞的婚事,安王府是什麽態度。

郭學林不去湊那個熱鬧出那個風頭,在家裏養精蓄銳,作壁上觀。

現在明旨下到郭府,指名讓郭學林去公主府參加許思的及笄生辰,見北寰舞,就說明陛下是想給北寰舞指婚。

郭家接了這旨,順的是陛下的心意,讓陛下記得他們好。

郭睿明沒表態,因為他覺得北寰舞不會同意這門婚事。

郭學林也是這麽想的,但是他還想要的更多。

他跟北寰舞說了這麽多,無非就是跟她表達,他日後入朝為官,跟北寰言是同僚,他不介意跟北寰言站在同一條船上。

更不介意因為朝局娶了她。

這人,活得比時均白這種朝堂小白更通透。

時均白只想到了北寰舞不願意嫁入世家,成為朝堂上爭權奪勢的一把利刃,卻沒往後想得更多。

無論從哪裏看,她與郭學林這樣的人在一起,才是天作之合。

這人長著一副人畜無害的樣子,滿肚子裏都是經綸算計。

這人也貫會把自己身段放低,讓所有人都不對他設防。

有些人天生就應該站在朝堂中心玩弄權術。

郭學林就是這樣的人。

可北寰舞不喜歡這種人。

每句話,每件事,都要算計都要揣度,活得太累。

她盯著郭學林眉眼裏藏匿著的那些勢在必得,輕輕一笑,越過他,往宴會去了。

郭學林見北寰舞走,轉身向著她離開的地方一禮。

這姑娘,比他想象中的還要聰明。

若是心甘情願跟他成婚,必將成為他日後仕途上攀雲梯。

難怪他祖父要他一定要來見見這個安王府的即將冊封的小郡主。

無論是模樣、家世,還是她聰慧的樣子,都深得他心。

郭學林直起身,望著北寰舞離去的身影。

今晚這宴席,就是為了撮合他倆而準備的。

他不著急。

今夜有的是時間與這姑娘夜話長談。

*

這宴席就擺在院子裏,露天下。

周圍滿是花燈,綴得這裏通明。

北寰舞入了席面才發覺,這席面是男女混坐。兩人一長桌。

今天這裏都是正當婚齡的世家子世家女。

有看對眼的男女一點都不忌諱,兩兩坐在一起,指燈歡聲笑語。

郭學林從容地走到北寰舞身邊坐下,對她微微頷首。

北寰舞側目,懶得看他,用一只手撐著臉,望向邊上一處花燈。

侍女們開始上菜。

郭學林見上了一壺酒,低聲問:“舞姑娘喝酒嗎?這酒是果酒,用果子釀的。”

北寰舞回頭,不耐煩道:“不跟我說話,你會死嗎?”

郭學林雖然被郭睿明教得城府極深,可他到底是十七歲的少年郎。

想討好姑娘討了個沒趣,自然是覺得面子掛不住。

臉龐瞬間起了紅暈,抿著唇,低聲道:“是我哪裏惹到姑娘了嗎?”

北寰舞煩得很:“我看你哪哪都不順眼。還有,你怎麽這麽自覺就坐到我邊上了?能不能換個地方?”

郭學林看了一眼宴席,都坐滿了。

有人單獨一桌,就坐在了中間,也沒留位置。

他有些難回答:“沒地方了。”

郭學林說話軟軟的,人也如玉一般白凈。舉止有禮,也不輕薄,在世家公子裏頗負盛名。

北寰舞想借機發揮也不敢太過。

畢竟郭家長孫,還沒人敢給他委屈。

北寰舞瞪了他一眼,許思被簇擁著入了席。

所有人都起身行禮,許思今日穿的是宮裝,打扮得華麗,渾身綴著金,看著格外雍容華貴。

許思讓眾人坐下,立即請了教房的樂手舞娘們進來獻藝。

北寰舞沒心思看這些舞,只是一直似有似無地看著月高。

郭學林把北寰舞這些小動作收在眼底,自顧自地倒了一杯果酒,小酌了一口。

忽然間他放酒杯的地方“咚”的一聲,驟然出現一只箭矢。

郭學林楞住了,盯著這箭矢看了好一會兒。

坐在他身邊的北寰舞見他沒反應,當即捂嘴尖叫:“有刺客!有刺客——”

她這一聲呼喊,頓時把場面喊得混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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