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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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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賬

縱尚連忙迎出去。

北寰言點頭,便往府衙後院進。

縱尚跟著不敢出聲。

到了後院,北寰言才道:“昨夜我去開國伯府赴宴,其山意欲將我伏殺在府上。”

縱尚人傻了。

刺殺朝廷命官,尤其是巡察使,視同謀反。

這邊證據都還沒查到,其山就這麽耐不住性子,想先下手為強?

“縱大人。”北寰言回眸看向縱尚。

縱尚立即欠身:“言公子。”

“我很好奇,昨夜開國伯府,請了南境五州許多官員,為何獨獨沒請縱大人?”北寰言說話的時候,目光帶著審視,宛若一把刀子,架在縱尚的脖子上,讓他喉頭一緊。

縱尚連忙道:“其實是請了的。只是最近因為河道女屍,還有查雛鳳樓銀子走向,連續幾日都沒休息。正巧昨晚回去得早,不想再出門,便著人送了禮,說改日再去。”

“其山經常宴請南境五州的官員嗎?”北寰言問。

縱尚想了想道:“送往我府上的請帖,也就是逢年過節多些。”

“那我再問你,”北寰言回過身望向縱尚,“你可有替其山隱瞞過什麽?”

這話一出,縱尚當即額頭沁出一層冷汗。

北寰言見他不答,緩步走向內堂這幾日他一直在用的書桌。

桌上堆滿了書冊。

他隨手拿起一本,念道:“永延十年二月,沁春城城北渠穿坊住戶劉漢來狀告其山強買他家宅院。這案子最後結案是,其山付了十倍之多的價錢,最後買下了那宅子。”

北寰言又翻了一頁,念:“同年五月,城北渠新坊住戶來告,其山強買他家宅院。最後的案子結案亦是其山多付了十多倍價錢,買下了那宅子。”

縱尚有點站不住。

北寰言放下冊子,回頭看向縱尚:“這兩樁案子,若沒有你從中調和,怎的對方最後都同意賣了呢?”

縱尚當即跪下:“公子,下官、下官雖也去赴宴,可、可這兩樁案子住戶並未吃虧。以市價十倍之多拿到了房款,再買幾棟差不多的宅子都綽綽有餘……”

“所以你覺得其山只要是給了錢,違背住戶意願,強行買下宅子這種行為是合法的?”北寰言加重了語氣。

縱尚當即俯身:“公子,公子聽我解釋。其山他有陛下封的伯爵在身,又、又是安王殿下舊部……”

北寰言聽到這,蜷在衣袖裏的手微微鎖緊。

“官場上,這種‘適當’的照顧……”縱尚越說心越虛,“還是可以給的……”

“官官相護。”北寰言手裏冊子狠狠地摔在桌上,“你既是早就知道其山喜歡強買強賣,私占民宅,為何還要給他洞開方便之門?!”

縱尚心裏直叫苦,暗暗腹誹,如果其山不是你父親舊部,就他一個沒有實權的伯爵位,誰肯給他這麽大的方便?

大家是看在安王的面子上才對其山禮讓一二,怎的到北寰言這裏,就變成官官相護了?

這樣才算是情理之中吧?

“下官有罪。”

縱尚還能說什麽呢?他們賣給安王的面子,北寰言不接。

北寰言深吸一口氣,穩住自己心神,閉上眼道:“開國伯其山只這一項——想伏殺巡察使就能讓他削官斷爵。但他明顯還是跟雛鳳樓有關系。之前敲登聞鼓那女子所呈名單,十有八九也是真的。這名單上的人,我交給縱大人查,縱大人可願意幫我查清楚?”

縱尚立即擡頭,連忙道:“願意!”

北寰言點頭:“那名單上的人,就由縱大人去核實。誰替他們出的銀子,銀子從哪裏都的,都要查清楚。”

縱尚領命起身,走了兩步,又回過身來,朝著北寰言一禮:“公子,有些話,我還是想替南境五州的官員們說一句。”

“你說。”北寰言望向縱尚。

縱尚道:“我們這些當官的,食君祿也不過就是那麽百十兩銀子。若不是有這些人時不時送些孝敬,也養不起那一大家子人。”

北寰言不言。

“公子家世顯赫,出身就衣食無憂。不懂民間疾苦。”縱尚道,“但我希望公子明白,並不是所有去赴宴的人,都受了其山的好處。”

北寰言頷首,目光一直落在縱尚身上似有思忖。

縱尚不知道北寰言聽沒聽進去,抱拳不撤。

“這次南境五州官員,有多少能留在位置上,”北寰言雙手攏在衣袖裏,淡然道,“那就要看縱大人最後交給我的一紙調查文書。”

縱尚深吸一口氣,作禮準備離開。

“我明白縱大人的意思,”北寰言垂眸,緩緩道,“大人的意思是,水至清則無魚。可我……”

北寰言再次擡眸看向縱尚:“不認為大人是放在砧板上的魚。”

不然,你現在也不會安然無恙地站在這裏,與我說話。

縱尚望著北寰言犀利的眼神,沒多做停留,快步離開。

淩信從圍墻上翻下來,負手走到北寰言身後,望著縱尚離去的背影,打趣北寰言:“你這話有意思得很啊……”

北寰言側目:“昨日宴請,沁春城百官赴宴。唯獨這縱尚缺席,此人若不是大智,那便是大愚。我不信能做到沁州刺史位置的人是一個大愚之人,只能姑且把他算作大智。”

“為什麽就不能是湊巧他沒去呢?”淩信問。

“這世上哪有那麽多湊巧。”北寰言道,“他能獨善其身,在那名單之外,必定有他過人之處。我倒要看看這人本事在哪。”

這麽大的事交給他,他若秉公辦理……說明這人,還是個聰明可用的。

淩信緩步走到北寰言身邊。

“你昨夜去哪了?”北寰言問。

“沒去哪,見你睡了,我就回去看看小芷他們。”淩信轉身坐在椅子上,拿起一盞茶,“茶涼了……”

“府上可好?”北寰言問。

“我讓小芷給他們倆下了嗜睡的方子,讓他們先睡上幾日養傷,免得他們亂跑。”淩信盤起腿,“壓了這麽多人,你要自己審?”

“人言不可輕信,我更願意看證物。”北寰言說罷便往府衙外面走。

“去哪啊?”淩信跟著站起身。

“查賬。”

北寰言頭也不回,出府衙上馬,往官驛走。

*

淩信百無聊賴地坐在矮桌前,幫北寰言找賬本。

北寰言讓他找其山府邸上買賣宅院的賬簿。

淩信隨手一翻,就翻出來五本:“乖乖,這其山哪來的這麽多錢啊,買了這麽多處宅子?!”

北寰言不言語,把那五本冊子接過來,一一翻找。

“你在找什麽?”淩信忍不住也翻了一本。

“奇怪的地方。”北寰言簡而言之。

“什麽叫奇怪的地方?”淩信不太懂。

北寰言看向淩信:“我在府衙裏面看見早些年審結了一些舊案。其山曾經用十倍之多的銀錢買過兩處宅子。我想看看他們府上的賬冊是否記載的有這些事。”

“十倍……”淩信抓頭發,“這人有病吧?”

“確實,”北寰言道,“他一個四品,就那麽點俸祿。有這麽多宅邸,就已經足以證明,他有其他見不得人的收入了。”

“可,看這地產,雛鳳樓也太能賺了吧?”淩信睜大了眼睛,“怎麽感覺比寧叔的寧遠商號還賺錢啊?”

“不用納稅的銀子,自然是好賺的。”

北寰言翻著翻著便找到一處價錢高的離譜的宅子,他拿筆把這宅子謄抄出來。

“那這麽說,”淩信拿著冊子,躺在了席子上,“只要證明雛鳳樓資金最後都到了開國伯府,那就能坐實其山逼良為娼,強迫幼女的罪行了?”

北寰一目十行看著,低聲道:“即便是沒那罪名,他也跑不掉。”

淩信倏地坐起身,看向北寰言:“那開國伯這條大魚抓到了,我們是不是很快就能回暮雲峰了?”

北寰言蹙眉沒看見淩信一臉興奮,只是淡淡回了句:“要結案,還早。”

“啊?”淩信聽不懂了。

“我們眼下只解了一條線,另外兩條線還沒頭緒。”北寰言說罷便繼續低頭去看。

“什麽一條線兩條線的?”淩信看看自己身上,“哪來的線?針腳不齊?”

景雀在一邊看他倆鬥嘴,頷首輕笑,上前去問:“淩小公子,午膳想吃什麽,我著人去做。”

“我想吃陽春面。”淩信撇撇嘴。

“我不喜歡吃面。”北寰言接了一句。

“你!”淩信當即跳起來。

景雀連忙道:“準備兩樣,準備兩樣。”

*

北寰言這一查,又在屋裏坐了幾天。

幾乎沒動身子。

他在紙上列了一趟宅子,盯著看若有所思。

淩信盤腿坐在一邊研究醫書,忍不住打了個哈欠:“難怪我考不了學,你這一坐坐一天的定力,還真不是一般人能學的。”

“淩信,”北寰言忽然開口,“幫我把沁春城輿圖拿來。”

“啊?你要輿圖做什麽?”淩信起身伸了個懶腰,到一堆書冊裏面找輿圖。

“我也不知道能看見什麽,所以想畫畫看。”北寰言目光落在他這幾日,從其山府邸宅院買入賣出賬簿裏找出來的一些奇怪的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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