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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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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見

蕭行回到學校,每天盯著手機,沒有等來原梾的只言片語。他預感到了什麽,不敢發任何帶有詢問性質的話語,所有深重的憂慮化成每天如問安的一句:好好吃飯,好好睡覺。

原閎識去世的消息,蕭行是從新聞上得知的。此時,校內網突然出現幾張原梾和蕭行赤|裸上身抱著親吻的照片,照片是從視頻截取的,雖沒有裸露關鍵部位,也足夠旖旎情|色。

評論區依舊熱鬧,只是稍微收斂了些。

--他爺爺多半是被他氣死的。

--要我就退學,沒臉在學校呆著的。

--原閎識上輩子不知道造了什麽孽,兒子殺人犯,孫子性變態。

--嘴上積點德吧,人都死了,能不要這麽惡毒嗎?

--自己不要臉,還不許人說了。

……

311眾人知道原梾現在根本無暇在乎網上言論,可他們現在什麽都幫不了原梾,只能在意這些了。他們第一時間去教導處找負責人,得到的答覆是會盡快處理,然而半天過去了,發貼的人不僅沒刪,照片卻已經傳播的到處都是。

蕭行忍無可忍,帶著點絕望做了一個可遠程執行命令的病毒,接著不費吹灰之力攻破校網防火墻,得到了網站的最高管理權限。他更改了服務器管理賬號和密碼,在校內網發了一條帖子:蕭行和原梾勁爆艷照,第二彈!

高暢然看到帖子,猜到了蕭行意圖:“你可真行,拿自己開涮。”

“大家不愛看麽。”

“你確定要這麽做嗎?”

蕭行面無表情,自嘲道:“我現在還能做什麽?”

“你想過後果嗎?”

“我去他媽的後果。”

高暢然看他平靜地發火,半晌,堅定道:“需要我做什麽,媽的,我也豁出去了。”

“追蹤碼發你了。”

“好,什麽時候收網?”

“明早。”

蕭行利用管理員的身份,置頂了關於艷照的帖子,很快獲得了超高的點擊量,點進去一看是蕭行和原梾的一些日常合照,很溫馨。

一眾吃瓜群眾發現被騙,好一通謾罵攻擊。

隔天一早,學校廣播站沒了往常的勵志問早廣播,一首《死機之歌》莫名其妙地循環播放了一早上,播音員關都關不掉,學校一眾老師和學子以為出現了大面積的病毒感染,一時間人心惶惶。

跟著近來活躍於網站發帖和積極發表攻擊言論的眾多電腦和手機同一時間進入停滯狀態,界面彈出一個對話框:數據已加密,3天後公布密鑰。(註:想保住手機和電腦裏的東西就他媽給老子乖乖等著)。諸位大概忘了學校網絡也是公共場合,你發表的言論屬於公共領域行為,在沒有學會基本的公德心之前先學學如何做人。

本人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蕭行是也。我他媽就是要順著網線過去抽你。

高暢然看著電腦屏幕滾動著的代碼道:“手機被鎖的估計要瘋了。”

“我最怕心虛的去格式化手機和電腦,所以我們動作要快。”

“你怎麽這麽虎,自報家門?”

蕭行邊掃描可疑賬號邊道:“有能力有動機,嫌疑最大,藏也沒用。”

“也是,那豈不是我也藏不住了。”

“病毒是我寫的,入侵也是我幹的,到時你只要打死不承認就行。”

“唉,好吧。”

這時311三人推門而入,李星漢猶豫半天,還是道:“星然說,原爺爺葬禮在木坪鄉舉行,我們一起去送送吧。”

蕭行停了手中動作,別開視線紅了眼眶。

劉誠出聲時還是哽咽了:“那麽好的人。”

幾人俱是難言,印象中原閎識還神采飛揚地給他們講演,興味盎然地帶著他們學習古建築的構造……

門外突然嘈雜起來,有人咣咣砸門,蕭行摸了摸鼻子掩飾著掐掉眼淚,起身開門。508門口一時間湧來很多人,均是怒目而視。

人群中有人大聲道:“蕭行,你用勒索病毒把我們文件鎖了就不怕我們報警嗎?”

蕭行連眼睛都懶得擡,陰翳道:“勒索病毒?勒索你什麽了,曝光你艷照了?還是汙蔑你強|奸了?好啊,你報警啊,看來你不知道造謠汙蔑也要負法律責任。”

“我們正常發表言論而已。”

“大庭廣眾隨意編排辱罵他人也叫正常發表言論?但凡積點陰德說話註意點的我都沒動。”

“又沒罵你。”

“所以我黑了學校網站,關他媽你鳥蛋事!”

“蕭行,你他媽給我解開,否則別怪我們不客氣!”

蕭行暴烈的情緒瞬間被引爆,他轉身一把拽出喊話之人,頃刻間便懟到墻上吼道:“好啊!來啊!正好我他媽心情不好,看誰能打死誰!”

屋內的汪彥辰和李星漢沖出來,死死盯著眾人,做好要幫忙的架勢。江大有非常嚴格的校規嚴禁打架,尤其對先動手之人絕對嚴懲,眾人一時沒人敢上前。

“誰他媽有種動一下試試,老子現在什麽都幹得出來!”蕭行眼裏戾氣沖天,像一頭猛獸隨時會暴起咬斷獵物脖子,眾人一時間被嚇得不敢動彈,他怒火一時無處發洩,環視一圈見無人上前,大力一腳踹了墻,接著暴走著看到滅火器鐵盒一腳踹翻,叮鈴咣啷碰撞聲響徹樓道間,蕭行尤不解氣,拎了滅火器就要上前對著眾人噴,李星漢和汪彥辰看著暴怒的蕭行一時也懵了,還是高暢然最先反應過來,慌忙沖過去抱住蕭行就往宿舍裏拖。

一眾人看蕭行如此不要命,邊罵“瘋子”“神經病”邊四處散了。

幾人從不知蕭行力氣這麽大,一起上手才堪堪將他拖進宿舍,一並拖進來的還有紅彤彤沈甸甸的滅火器。劉誠趕忙奪了滅火器,真怕蕭行把滅火器裏的幹粉當火氣給噴了。

高暢然驚魂未定道:“臥槽,嚇唬嚇唬得了,你他娘的想被學校開除嗎?”

怒氣撒完,蕭行一動不動坐在地上,很快嚎啕大哭起來。

劉誠想上前安慰,李星漢擋了他的胳膊,搖搖頭。蕭行近來一聲不吭,悶壓的情緒已到了臨界點,此刻終於發洩出來……

原重遠和原梾父子二人,從處理後事開始,游魂一樣無措,好在有陸懷恩、陸棠舟、方璟還有木坪鄉眾多跟著原閎識工作的工匠。眾人傷心之餘看著全然不在狀態的父子二人,主動包攬了一切身後事。

木坪鄉殯儀館設在一處山清水秀之地,小型建築群和自然山林融合在一起,遠遠看像自然藝術館,名‘歸見’,是原閎識設計的。

陸懷恩看著坐在地上穿著麻布孝衣,一動不動守靈的原梾,不由地再次紅了眼眶。原閎識生前有很長一段時間是被需要的,只有原梾能讓他相依為命。

原梾不必擡頭也知道靠近他的人是誰,他聲音沙啞幾乎快聽不清:“陸叔叔,謝謝!”

“謝什麽,說起來我和你爺爺呆在一起的時間比你都多,我也會有這麽一天的。”

陸懷恩心疼地幫原梾整理了下衣角道:“你爺爺設計這個項目時,還和我開玩笑,說等百年以後就來這兒辦理喪葬事。他設計時很用心,外觀看著簡單,實際花了很長時間才敲定設計稿,因為預算超支又花了很長時間說服政府工作人員同意方案。他說古來事死如事生,殯儀館多陰森清冷,他覺得死亡不應該是一件可怕的事,希望死者能在一個清新美麗的地方告別人間,而這樣的地方多多少少也能撫慰生者的心靈。當時木坪鄉有位新上任的官員聽他講完眼淚都下來了。”

陸懷恩摸摸原梾的腦袋,像小時候逗他一樣:“孩子,你知道為什麽叫“歸見”嗎?”

“歸見其親、歸見其鄉、歸見其志,乃告慰亡者之靈。”

“歸見二字是對生者說的,告訴你他回了想回的地方,見了想見的人,遂了想遂的心願。你爺爺的設計理念顧念更多的是生者。”

眼淚雨點般落在寬大的麻衣上,原梾盯著洇濕的袖口,問出了縈繞心間許久的問題,像是在問原閎識:“我,讓您失望了嗎?”

陸懷恩摸摸他的頭:“他一直以你為傲。”

遺像上的原閎識笑得慈愛,望著原梾像小時候他受了莫大的委屈被三言兩語猜中心事一般。原梾別開視線,頭一次害怕原閎識的目光,他拽著陸懷恩的衣角,終於像個孩子一樣哭出聲來。陸懷恩也算看著原梾長大,學著原閎識輕拍著他的背,跟著淚流滿面……

原梾在看到他的幾個夥伴時,先是笑了,跟著就哭了。

木坪鄉處處是原閎識的印記,學校、圖書館、車站、街道、民宿旅舍甚至田野,無不都有原閎識參與建造。那次演講過後,幾人對森林圖書館充滿好奇,曾約定一起到木坪鄉看看,沒想到會以這樣的方式一起來。

原閎識去世的消息上了多地的新聞,輿論也變得異常溫和。人們緬懷這位為鄉鎮建設做出諸多貢獻建築師的同時,第一次關註到了木坪鄉獨特的“歸見”館。殯儀館的流程根據原閎識的設計,保留了一些古禮又加入一些肅穆溫情,符合現代生活情境的簡單流程。很多媒體借著悼念的名義上門采訪,被鄉民擋了出去。

原重遠和原梾接待了從各處趕來悼念的人,兩日下來身心俱疲。原梾消瘦的厲害,陸懷恩看他同學來了之後他終於能吃點東西,放下心來。蕭行從始至終沒有找到跟原梾說話的機會,兩人只在眼神短暫觸碰時,勾一下嘴角以示安慰。

蕭行到木坪鄉的第一日,就接到了教務處的電話,主任勒令其盡快交還管理權限,解開加密的手機電腦,蕭行反問對於隨意曝人隱私造謠辱罵他人的言論如何處理,答覆是先解鎖,他的行為已經嚴重違反了校規,是在挑戰學校權威,再執迷不悟開除學籍論處。

隔天是周末,蕭行黑進教務處電腦,把教務處文件也加了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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