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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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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6 章

兩年時間過得很快,許言蜜出院後重新接手了許氏。

徐照溫幫她盯梢的那段時間沒白忙活,揪出了不少當初趁她病渾水摸魚、落井下石的董事。

兩兄妹都不是拖泥帶水的人,聯手奪了不少人的權,經過長達三個月對公司雷厲風行的肅清,許氏集團終於再次穩固了下來。

今年的江城遇上了幾十年難遇的暴風雪,鵝毛似的紛紛揚揚一直下了三天三夜。

大雪封路,喧鬧的城市難得沈寂了下來,等待雪停後的修葺。

漆黑的夜,霜花凝覆了大半窗玻璃。

無論在江城生活了多久,這裏幹燥的隆冬依舊冷得人骨頭發疼。

自從兩年前經歷過那件事,許言蜜睡覺的時候就習慣了在床頭留下一盞燈。

鮮血一點點從身體逝去的感覺比跌進深淵還要恐怖萬分,即便後來再怎麽修養,身體還是落下了病根。

疼。

很疼。

那些疼痛自胸口無限蔓延,比無法焐熱的冷痛還要折磨人。

床頭那點微弱燈光的慰藉作用聊剩無幾,倒是把床上人深陷噩夢時滿面的冷汗映了十成。

許言蜜再次陷入了夢魘。

夢裏有一雙溫柔的眼睛在註視自己,男人頎長的身形深陷在迷霧裏模糊朦朧。

她看不清男人的面容,卻不受控制去碰男人垂在身側的手。

“別走……別、別走……”

“我好想你,程……”

“程……”

程……程什麽?他的名字究竟是什麽?

明明是可以脫口而出的三個字,為什麽到嘴邊的時候卻怎麽都喚不出聲?

迷霧散盡,許言蜜楞楞的看著自己的手穿過男人的身體。

又是這樣。

看不清的面容,無法觸碰的身體,叫不出口的名字……

整整兩年了,她始終無法走出這個夢境。

……

夾雜著雪粒的寒風無所顧忌著敲打著窗戶,許言蜜從夢裏驚醒之時才堪堪不過淩晨四點。

霓虹燈中的黑夜喧囂。

她的額發早已被冷汗浸濕,胸口的酸脹卻沒有完全消散,臥室裏只剩下自己急促的呼吸聲。

主燈被打開,她踉踉蹌蹌光腳下了床,抖著手去翻床頭的抽屜。

氣味苦澀的藥片撒了大片,但後腦的疼痛已經讓她顧不得這些,連水都來不及倒就吞了下去。

是強效鎮痛藥。

當初出院,李醫生特地叮囑過這些藥不到萬不得已不能吃,否則會產生依賴性。

許言蜜表面應下了,卻到別的醫院又開了不少劑量。

迄今為止,這藥的作用對她已經不大了。

“痛……好痛……”

等待藥物發揮作用的時間裏,許言蜜狼狽的癱軟在地毯上,無神的望向窗外。

紗制窗簾外也是白茫茫一片,夜色濃稠,極致的黑與白碰撞仿佛在醞釀一場蓄謀已久的漩渦。

藥物所致眩暈的副作用讓她眼前發黑,可夢境的餘韻卻持久不能散去。

眼下再去接著睡覺已經不太可能了。

好在許氏給公司員工放了假,作為許氏的總裁,也沾了惡劣天氣的光,未來兩天都不用再去工作。

或許過了十分鐘,也或許是過了一小時。

眩暈感逐漸消退,她強撐著力氣坐了起來。

徐照溫跟趙婉婷都不知道她身體的真實情況,所以每次出現這種情況她只能自己咬牙扛下來。

至於為什麽不敢告訴他們,原因無他。

無論兩年前還是現在,她都不相信夢裏一直出現的那個男人只是自己幻想出來的人物。

不再發瘋似的找那人,只是不想身邊的人為自己擔心。

揉了揉發漲的額角,許言蜜起身慢吞吞去了緊挨著書房的那個小隔間。

許氏做服裝設計生意,她接手許氏這麽長時間,久而久之倒是學會了畫畫的手藝。

偶爾閑暇下來,還能畫一些自己喜歡的衣服跟首飾。

房門被推開,又悄無聲息合上。

隔間內的環境很亂,滿地的素描筆和油彩棒混在一起,作廢的草稿紙就隨意丟棄在畫架旁。

許言蜜沒系統的學過畫畫,所以她畫出來的東西大多都沒有固定的風格線條。

墻角被裝上畫框的畫作有顏色艷麗奪目的彩畫,也有線條稍顯淩亂的隨筆,每件都是得到短暫的註視後被遺忘在角落裏。

只有處在隔間內最中央的那副油畫,自兩年前她出院的那一天,一直占據著這裏的位置。

隔間沒有拉窗簾,她進門時也沒有開燈,直接蜷腿席地而坐在畫架前,就著窗外皚皚白雪的光亮,對著油畫裏的人出神。

那是一副近等身的人物肖像。

人物身後的背景雜亂無章,黑色油彩裏夾雜有未充分調和的白色顏料平鋪整張畫布,像了無生息的黑暗裏無端出現的裂痕,偶然投進幾束盎然的光。

畫裏的男人僅著單調的霧霾色襯衣,衣角和墨色的發絲飛揚,肌肉線條流暢的手臂擡起,冷白的肌膚傷痕交錯。

朝畫外的人伸出雙手,像是要從畫裏穿破束縛,擁抱畫外人。

許言蜜不自覺將手印在畫中男人的手腕上,眸光有些恍惚。

視線從臂彎、肩頸,最後落在男人的面容上,蜜茶色的眼睛瞳孔倏然驟縮。

男人流暢柔和的臉型下,是一張沒有五官的面容……

……

“言言,正好醒了下來吃早飯。”

“哥哥?你怎麽來了?”

晚上在畫室地板上躺了一夜,起身洗漱的時候許言蜜只覺得頭有些沈,估計是感冒的前兆。

她的作息平常很規律,但大雪封路難得在家,手術後遺癥又發作了一通擾的人身心俱疲,今天難得起晚了些。

原本是沒打算再自己動手做飯的,沒成想下樓的時候,不知道何時到的徐照溫已經把所有事都解決了。

“顧喜跟我說你給許氏員工這兩天放了假,恒言這段時間也不準備再搞什麽競標,難得閑下來就過來看看你。”

顧喜算是許言蜜的私人助理,偶爾許大總裁忙起來顧不上看手機,他都是從顧喜那裏得的她的行程。

徐照溫已經把做好的飯放到了餐桌上,看人下樓笑著隨手摸了下她的頭,但小心避開了兩年前那場手術的傷口縫合位置。

簡簡單單的面包煎蛋,還冒著熱氣的牛奶,卻把許言蜜看得心裏一暖。

明明因為有人陪自己開心的要命,嘴上卻要帶著笑故意唱反調抱怨:“外面雪下那麽大,你大老遠來一趟給我做飯,萬一半路被雪埋了那我多罪過啊。”

“那還不是你前兩天說想吃火鍋又沒時間,你哥我向來有求必應,這兩天正好空下來讓你吃個夠,我就也當放個假了。”

“驚!恒言企業老板冒雪暴走兩個多公裏路竟是因常年沒有假期?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人性的扭曲!!!”

“少皮,中午吃火鍋多吃一點,免得你哥拿命給你換的飯白忙活。”

徐照溫笑著掐了下她的臉,也同她一起坐下。

恰巧放在餐桌上的手機屏幕亮起,許言蜜只不經意間瞥見“小寒”兩個字。

下一秒,屏幕就被人匆忙按滅。

她咬了一口煎蛋挑眉,對上哥哥萬年春風化雨的臉上閃過的那丁點慌亂,嘴角的笑頗為意味深長。

“呦~那江小公子還纏著你呢?”

“……嗯,不過他沒做什麽出格的事,我也不好說什麽。”

既然已經被戳穿了,徐照溫自然也不好再隱瞞下去。

許家三公子江知寒目前是娛樂圈裏炙手可熱的流量,長相明艷,性格熱情似火。

恒言集團之前找他代言過產品分線,跟徐照溫僅僅只是打過照面就莫名其妙纏上了他。

這都大半年了,每次被拒倒是越挫越勇。

這事兒許言蜜不僅知道,還看熱鬧不嫌事大:“哥哥要不然我看你還是從了他吧,反正江小公子有錢有顏,咱們也不吃虧。”

徐照溫雖然不怎麽在意她開自己玩笑,但還是笑著彈了下她的額頭。

“再胡說八道,中午的火鍋全做成番茄鍋。”

這對無辣不歡的許某人無疑是一致命打擊,所以她選擇乖乖閉嘴。

趙婉婷這段時間在本市做報道,大雪封路讓她也無奈停下了工作。

拎著酒水上門的時候,紅油翻騰的鴛鴦火鍋熱得剛剛好。

許言蜜興沖沖把人拉上了餐桌,酒足飯飽,三個人快快樂樂癱到電視機前死宅,享受無意間得來的空閑。

“婉婷,你不是說最近要去俄國請一個知名的華國畫家上你們的節目嗎?進展怎麽樣了?”

“別提了,本來上周就準備出發呢,結果臺裏新來的那小姑娘突然就又整出了一爛攤子事兒要我善後,現在是想走也走不了了。”

“小姑娘?就你之前跟我說的那個副臺長的女兒?”

提起這人趙婉婷就一臉晦氣。

“除了她還能有誰?”

主持人這行業發展到如今這個時候,早就不是“口碑跟實力才是靠山”的行當,背後的勢力才是名副其實的金大腿。

趙婉婷能從一個實習生升到如今是臺裏長紅幾年積攢口碑的王牌,能力、情商可見一斑,按理說同事之間那些“穿小鞋”的小動作傷不到她。

因為壞就壞在現在找麻煩這人,是自己“衣食父母”的掌上明珠。

罵罵不得,趕還趕不走,每天還跟個上了發條的青蛙一樣在眼前蹦噠來蹦達去。

惹人煩的很。

許氏並不涉足電視臺領域,許言蜜雖然表示無能為力,但她有鈔能力啊!

“有錢能使鬼推磨,要是你想,姐們兒能用鈔票給你鋪一條把她踹走的路。”

趙婉婷聞言一臉驚世駭俗,搖著頭嘖嘖稱奇。

“小言言你變了!你以前對這種人都是‘暴力執法’的,一毛錢她都不配!別沖動,沖動是魔鬼!”

“言言,個地方電視臺關系錯綜覆雜程度跟許氏這種大公司內鬥的程度過猶不及,別意氣行事。”

徐照溫對趙婉婷的話表示讚同,卻也沒有置之不理這件事,接著道。

“趙小姐,你之前不是說要采訪俄國的那位華人畫家嗎?其實恒言集團近期有意向跟他合作,所以知道一些內部消息。這個畫家在一周內會回國。”

趙婉婷做主持人這麽多年自詡消息來路快,沒想到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啊!

她錯愕道:“真的假的!?”

“自然是真的,而且他們一家回國後會在本市最大的酒店辦一場舞會,恒言已經收到邀請函了。”

徐照溫順手擡手拍了拍許言蜜的頭,笑著道:“言言之前想做國風水墨畫高端服飾這線的生意,所以我就接了邀請函,屆時我們可以一起去。”

“啊啊啊!!!真是天無絕人之路!要是真能把人請到我們臺裏做專訪,我就能再升一職了,到時候順理成章踹了那小綠茶誰敢再說半句廢話!”

“行了姐們兒、照溫哥,我要去準備‘戰袍’了!酒會時間記得通知我!還有你言言,到時候你必須陪姐們兒我去!再只在公司家裏這兩個地方待下去,你都要跟社會脫節了!”

“柳暗花明”帶來的驚喜可遠超人生三大喜事。

趙婉婷向來都是個溫婉的性子,聽到這個消息卻瞬間變身女鬥士。

話一落,還沒等剩下兩個人反應過來就一陣風似的風風火火刮出了門。

許言蜜被“砰”一聲關上的大門嚇得一抖,小鵪鶉樣垂著眼睛往毛毯裏縮了縮,沒忍住嘟囔幾句。

“不是,我什麽時候說也要去了……”

徐照溫沒說話,起身幫她倒了杯熱水。

原以為這件事可以風平浪靜被帶過去,晚飯的時候卻再次被提及。

“趙小姐其實說得沒錯,言言,你都兩年沒在公開場合出現過了,這樣下去可對許氏的發展不怎麽友好。”

“……哥哥,你知道我的,我不喜歡去那種場合。”

偌大的大平層公寓,餐桌上的兩兄妹相對而坐。

桌上的飯菜還冒著熱氣,卻沒有人先動筷子,無聲的僵持著。

“言言。”

最終,還是徐照溫敗下陣來,嘆了口氣開口道。

“我知道兩年前的事對你造成了很大的心理創傷,但你不能因此封閉自我,拒絕接觸外界人。”

“……哥哥,我沒……”

“我們從小一起長大,你說謊的時候我能看出來。”

聞言,許言蜜用筷子戳米飯的動作一頓,又是片靜默。

良久,她放下筷子輕聲道:“我不喜歡接觸外人這件事其實跟兩年前的關系不大,我是因為……”

是因為記憶裏的那個人似乎就消失在類似酒會的場合,所以才會對推杯置盞的名利場懼由心生。

但她不可能把真實的原因告訴徐照溫。

最終,還是應了酒會邀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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