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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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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卿

“放開她。”

忽然,身後傳來一聲不容置疑的聲音。二人回頭看去,雲翎身騎白馬急急趕到,原本清冷的面孔被熊熊的大火映照出滾燙的輪廓,他的聲音落下,扯著韁繩馬兒嘶鳴了一聲停在了跟前,雲翎的動作不停頓,直接一躍從馬上跳了下來。

他蹲身靠近宋沛寧,卻見宋沛寧瑟縮地後退了幾分。她的身後是漫天的大火,宋沛寧擡起頭,仿佛剛剛經過一場權勢的較量,而她是一塌塗地輸掉的那個,她看雲翎的臉,從來沒有覺得阿回離她這樣遙遠。

雲翎的手頓了頓,心下了然了幾分,不願去逼她,於是默默收回了手。

側過頭,幹脆恢覆太子的身份下達命令:“這裏你不要管了,你去組織好我們的人救火。”

暗衛得令言道“是”,正要離去,卻發現褲腳被人死死拽住,疑惑地回過頭,就見是宋沛寧抓著他不松手。

暗衛不懂,剛要開口規勸,就見宋沛寧的頭轉向了太子,兩人目光相接,太子像是讀懂了。於是問道:“女公子的親人是否還有在火裏沒有出去的?”

暗衛連忙稱“是”,太子繼而說:“先去把宋老爺子尋回來,一定要找到。”

暗衛走了,雲翎恢覆從前溫柔的模樣,他對宋沛寧輕輕地說:“阿寧,我扶你起來。”

宋沛寧方才哭得泣不成聲,力氣像是全是全都被抽走了。

她沾染上泥土的手,顫抖著好幾次才搭在雲翎遞來的手心上。

“阿回,我還能這樣叫你嗎?我以後還能理所當然地接受你對我的好嗎?”

“別人不能,你能。”

雲翎沈靜,知道宋沛寧為什麽要這麽問,回答的語氣雖淡,卻是十分堅定。

“你是太子。”

“是……”雲翎垂下眼簾,繼續說,“對不起。”

宋沛寧無力地笑了笑,覺得今天阿回講的笑話好爛,逗不笑她了。

“不敢當,你沒有什麽對不起我的。”

雲翎不說話,靜靜地看宋沛寧自嘲的表情。

“阿寧,我……”

“找到了!老爺子找到了!”

火場中心有人大喊,宋沛寧聞聲抽離雲翎的手心,連滾帶爬地站起來朝她爹的出來方向跑過去。

暗衛為了在大火裏尋人,此時也狼狽得不像樣子,肩膀上架著一個沈重的快要失去意識的老人。

“爹,爹!”宋沛寧關切地追過去,見到人,就急著把人往自己懷裏攬,也不顧能不能抱得住。

“我們趕到時,老爺已經力氣不支暈倒了,還好尚存一線意識,趕緊把老爺擡了出來,就是不知……”

雲翎跟上來,簡單查看了老爺的傷勢,“還有救,備車,送到黃先生的醫館去。”

暗衛聽著這話有些為難,“殿下,這個時間,城門許是早都關了……”

“關了就再開。”雲翎沒有絲毫猶豫,徑直說,“就說是太子的命令,誰敢不從。”

……太子……

周遭還有許多慈幼院的人,家丁或孩子,聽到雲翎的話紛紛倒吸一口涼氣。接著臣服地俯身拜見,生怕有一絲不周。

“見過太子!”

“太子千歲!”

雲翎微微閉起眼睛,隨即揮了揮手,一場大火也許連帶他在慈幼院的安穩也一起燒成灰燼了。

“都起來吧,現在救火要緊。傷勢嚴重的可以先和宋老爺先去醫館,如果覺得手腳沒問題的就一起救火。”

“是!”

大家答應下來,不知是不是有如此親和的太子參與的關系,頓時恢覆幹勁,同心協力幫起忙來。

大火最終被撲滅,留下被燒焦的院子,以及一場熊熊燃燒後的焦炭味道。黑洞洞的房屋徹底失去活力,家具和院子破敗不堪,像是用手輕輕碰一下,接著就要連墻全都倒塌下來一般。

慈幼院燒沒了。

學堂也不存在了。

沒有火光點亮的夜終於暗了下來,一大家子的人圍在慈幼院的大門口,進也不是走也不是,正在緩和著接受這一切時,人群中忽然有人小聲哭了起來。

“女公子,我又沒有家了,怎麽辦?”

那一晚,黃大夫的醫館變成了慈幼院的避難所。

小小的一間醫館擠滿了無家可歸的人,大堂睡滿了,院子也都橫七豎八睡著人,不止一個人恍然又像是回到風餐露宿的過去,在擁擠的院子裏隨便找了一個位置,抱著肩膀合著衣服就那麽睡。

無家可歸的人,包括宋沛寧。

宋沛寧坐在阿爹的床鋪前,眼裏無神,一場大火像是燒幹凈了她的所有。

黃畢淳安慰宋沛寧寬心,“這位大人送來時還有意識,只是吸入太多濃煙,一時醒不過來。老夫已經為大人吃了藥,多加休息不會有大礙的。”

“謝過黃大夫,今晚又叨擾到您了。”

“不要緊,行醫救人是救人,能給各位提供一個落腳的地方也是行醫者之仁,老夫榮幸之至。”

宋沛寧向黃畢淳感激不盡地謝過,黃畢淳便退了下去,才走沒多久,敲門聲又響起,雲翎輕輕推開門的一條縫,只站在門外問。

“我,可以進嗎?”

宋沛寧點點頭,沒有理由不讓他進,今天若不是有雲翎救場,情況只會更糟。

得到允許,雲翎輕手輕腳地走進,與坐在床邊的宋沛寧隔出一段不近不遠的距離,後背靠在墻上。雙方一時都不知該怎樣開始,沈默良久,又同時開了口。

“對不起。”

“今天謝謝你。”

說完怔了怔神,又同時相視而笑地帶過。

氣氛稍微輕松了點,宋沛寧問:“你的身份……為什麽要瞞著我?”

“我的身份太特殊,瞞著你也實在屬無奈之舉,朝堂之上的明爭暗鬥比你想象得還要覆雜,當初,我從臨舟回到皇宮,也是經歷幾番波折才好不容易活下來。我不想你因為我的原因白白遭受一番苦,我本想將宰相方祁的勢力連根拔起之後再向你解釋,沒想到還沒來得及對方祁下手,他卻先對你下手了。”

宋沛寧聽完十分詫異,據她手裏掌握的證據所知,她所做之事與當今宰相並無幹系。

“你的意思是今天的大火是宰相放的,為何會這麽說?”

“我對此也不是十分確定,只是猜測,畢竟當今聖上禦賜的牌匾不是誰都有膽子燒。”

宋沛寧不明白,“可我與宰相無冤無仇。”

“怎能說無冤無仇。”雲翎回答,看向宋沛寧,“你正查的礦場就是方祁的,這些年方祁明裏暗裏在外發展了許多條不正當的生財之道,當今世道牙子猖獗也與他有最直接的關系。不僅如此,徐府大宅原本也是宰相府最大的掌事名下的大院,有一年宰相府掌事立功,方祁特意贈給他的一處大宅子。”

宋沛寧一時啞口無言,成日把行善除惡掛在嘴邊,失掉了手上的全部籌碼竟然連這些都沒有查到。

雲翎說完,轉了話頭安慰道:“阿寧,這些事情你牽涉到其中,早晚有一天會知道。就像剛才我告訴你的這些,也許經過今天的事情之後,沒幾天你也會知道。我不過當了一回傳聲筒,提前告知於你,興許還能早日拉方祁下臺。你不是一直說擒賊先擒王,如今這個王終於露頭了,你擒是不擒?”

雲翎說的沒錯,況且如果她註定最終要面對高高在上的宰相,沒有雲翎太子身份的相助,她也許永遠都不會成為方祁看在眼裏的對手。

手上要有力氣,打人才會疼。如今慈幼院被毀,小五六七和裴錢霍還等著她救,她不能就此軟弱退縮。

想到此處,宋沛寧重新振作起來,她看向雲翎似乎恢覆了幾分從前的風采。

“擒。我要擒。”

這時夜已經很深了。折騰了一晚,一場禍事才稍稍告於段落。

安頓好宋沛寧,雲翎趕著回宮,每日早朝他不可缺席。等到他回到太子東宮,天邊隱隱泛出淺藍色,似乎快要天亮了。

雲翎沒時間睡覺,吩咐宮女燒了洗澡水,準備直接洗漱穿戴好去趕早朝。

昨天發生這麽大的事,方祁不可能一無所知,今日早朝興許還會是一場好戲。雲翎沈下臉,仔細思考好對策,當下若是跟皇帝實話實話直接攤牌必是不利,如何是好呢。

即便是睿智聰明精於計謀的雲翎也難免頭疼,坐在澡盆裏的雲翎幹脆身子一沈,讓整個人淹在水裏面。

宰相方祁啟奏:“啟稟陛下,近來城中安逸,鮮少有牙販案發生,連失散流童都少見了。這都是陛下皇恩浩蕩,仁心仁德,治下之江山的功勞。”

朝堂上聽到好消息,皇帝還算開心,說到流童,皇帝想起了前些日子創建慈幼院的女公子。

隨即問到:“不知,京郊專收流童的慈幼院可一切順利啊?”

方祁裝尾巴狼,揣著明白裝糊塗:“哎呀,這個老臣便有所不知了,但承蒙陛下皇恩,定然是只好不壞。我聽聞,太子殿下與慈幼院女公子近來接觸密切,不知太子殿下是否知曉一二。”

“回父皇。”雲翎上前一步,頷首說道,“慈幼院昨日遭逢大火全被燒為灰燼,還請陛下允許我與宋女公子繼續調查此事。”

皇帝皺眉,慈幼院被燒實在可惜,立即允了,徹查此事。

雲翎知道方祁不怕,就算皇帝下令要徹查,他也肯定找好了替罪羊,絕對不會查到他的頭上,到時候他們就是白忙活一場。

誰知,雲翎說完沒停,繼續說道:“陛下,兒臣還有一個私事相求,今天當著滿朝文武,就當做個見證。”

“你說。”

“兒臣已有心悅之人,正是慈幼院的宋女公子,還望陛下成全。”

太子話畢,包括穩坐高位的九五至尊一道,在場的滿朝文武皆是嘩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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