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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生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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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生不息

每天,影昭都滿懷期待,看著床前人來人往,可折騰許久,他只看得見蘭玉竹身上死氣沸騰,咕嚕咕嚕冒著黑煙,多少不要命的騙子走來又走去,他漸漸麻木下去,再無神采,只等著太醫宣布蘭玉竹最後的死訊。

他被人擠到了最外側,壓抑的情緒達到了頂峰,眼看又一個江湖騙子灰溜溜逃走,他再忍不了,拔出了寒徹。

七月流火,寒徹出鞘則現冰雪之狀,長明燈生生不息,他的主子也在他心裏永生不滅。

先前偷溜的人被他抓了去,一劍斬成兩段,他拽著屍體骯臟的頭發把斷軀扔出門。

“治不好他的,都得死。”

這一幕把仍在外間等候的江湖術士嚇得不輕,有人兩股戰戰,有人已經惜敗,當場潰逃。

他一身月白,額上的帶子是蘭玉竹喜歡的湖藍色,寒徹殺人不見血,水晶一樣透明的劍身映出主人萬年寒冰似的雙眸。

“滾!”

他看懂了,連續不斷的騷擾只會疲軟蘭玉竹的精神,他的主子喜歡安靜,到最後一刻了,他不想違背他的意願。

太後急匆匆趕來,問他:“怎麽回事?你把他們都趕走了?”

寒徹歸鞘,影昭恢覆了木訥的樣子,死死釘在床邊。“他們太吵了。”

“可是……”

“太後,”司馬有儀的雙眼腫得像核桃似的,看了看人群四散的場面,她沖太後搖了搖頭,“隨他去吧。”

服務皇室三代的老太醫都說沒得救,這些蹩腳郎中只會白白消耗蘭玉竹的精氣。

終於,世界又只剩下他和主子兩個人,影昭那雙淺色的眼瞳布滿了紅血絲,他快要瘋了。

蘭玉竹昏迷不醒的第七天,距離太醫說的最後期限僅剩一天,顧青衣總算趕了來。

“去去去。”

“讓開!我要進去救人!”

禁衛拿著棍棒把他往外叉。“不治了,聽不懂嗎?滾。”

他雙手抱著兩根棍,愕然問:“已經死了?”

“沒死……不過快了,你們這些庸醫,別再來了,蘭昭少爺說了,來一個他殺一個。”

“蘭昭?”他正在回想這個名字,自己卻被一棍挑出了宮門,“唉喲!你們!”

眼看正門是進不去了,可他還不想放棄,他妙手聖醫的名頭可不是吹來的,只要還有一口氣,他一定能救得活。

如今僅剩一天時間,還進不去皇宮,就算真是大羅金仙也救不活隔墻之人。

想著蘭昭這個名字,他揉著屁股靈光一閃,一瘸一拐地直奔攝政王府。

一進門,看不到一點生氣,所見之人皆面色灰白,雙眼無神,好像他們也病入膏肓了似的。

姬若若癱在太師椅上,僅僅瞥他一眼就收回了視線,繼續眺望著無邊無際的蒼穹。

顧青衣心急如焚地說:“蘭昭不讓我進宮,你是王府的管事,有辦法知會他一聲吧。”

她默不作聲,活脫脫一個聾子樣。

“他還有救啊,”他苦口婆心地勸,“你想辦法讓我進宮見他,我肯定有辦法救他。”

霎時,姬若若像是被踩了尾巴的兔子一躍而起,抓著他的肩膀,喪心病狂似的大叫:“你能救他?!”

顧青衣駭然道:“不、不能嗎?”

“少廢話,你真的能救他?!”

“只要讓我見到他,我一定能。”他誇下海口,姬若若幾日內見了不少這種人,此刻尤有些“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之感,猶猶豫豫不知該不該信他。

“跟我來。”顧青衣只聽得一聲熟悉的低沈嗓音,隨後腳下一輕,睜開眼,自己又在半空飛。

影七抓著他就往皇宮跑,他這次來不及鬥嘴,到了宮外,扔下顧青衣說:“一會兒我引開守衛,你看準時機溜進去。”

“這還是你第一次和我說這麽多個字。”

影七沒搭理他,劍眉蹙起,長劍出鞘,在宮門口一晃而過。

“有刺客!快追!”

趁此機會,顧青衣一個貓腰從狗洞鉆了進去。

然而只是進來了還不夠,他不知道蘭玉竹住在哪裏,僅憑他的三腳貓功夫也藏不了多久,他必須趕在被發現前找到蘭昭此人,尋求幫助。

正找不著北的時候,一道沙啞的聲音在他不遠處響起:“蘭玉竹真的要死了?”

“最多明日,他必死無疑。”

“太好了……”

兩道對話聲戛然而止,顧青衣想一探究竟,便小心翼翼地探出假山石去看。

一張滿是刀疤與橫肉的大臉守株待兔,就等著他來看,燈籠似的兩只眼睛恐怖地死死纏著他。

他嚇得往後一倒,一屁股坐在嶙峋的小石子上,“嗷”地叫出了聲。

刀疤臉後面又走出來一個俊逸的中年男子,眼神睥睨。“他是誰?”

他聽出這就是剛才說“太好了”的聲音。

“不知道,殺了吧,他聽見了。”刀疤臉回道。

顧青衣急忙甩頭:“我剛來,我什麽都沒聽見。”

“殺了他。”

“等等——”顧青衣快速轉動著腦子,抱著藥箱說,“我是太後請來的人,你們不能殺我。”

“太後?她很快就不是了。”中年男人不屑道。“動手。”

顧青衣千想萬想沒想到要把命交代在這兒,他偏要來救什麽蘭玉竹,這下好了,名震江湖的妙手聖醫要悄無聲息地死在大內皇宮了。

他悲哀地想,擡起藥箱擋了刀疤男一刀後就已山窮水盡。

“蘭玉竹啊蘭玉竹,我可不是殉情,我是被迫的啊。”

雪白的刀刃越來越近,他緊緊閉上雙眼,這樣不那麽痛,

大刀快落到他脖子上的時候,離這兒不遠的宮門處又發生了騷亂,中年男子與刀疤男對視一眼,朝他微微偏了下頭,後者放下刀,無言頷首。

顧青衣被人像小雞仔一樣夾在胳膊底下,捂著嘴一路狂奔,他脖子一疼,眼睛一翻昏了過去。

皇宮大門外,一身道袍的美貌婦人想要闖開兩個禁衛的阻攔進宮去。

“吵嚷什麽?”

“荀王爺,”禁衛看見是他,連忙回身行禮,解釋說,“這刁蠻婦人想進宮。”

“婦人?你也會治病?”荀王飽含嘲弄地問,看清她的臉卻渾身一震。“是你。”

禁衛的視線在兩人中間來回掃,不敢吱聲。

寧雙搭著手,清清冷冷地回:“荀王,別來無恙。”

“你來看他?”

“不錯。”

荀王嗤笑一聲,不無嘲諷地說:“想不到你這種人還會關心兒子。”

“讓我進去。”

“不可能,”他冷厲地望著她,視線像是一道道鉤子,在剜她的皮,“本王要你一輩子都不得安生,丈夫和兒子,你一個也別想見到,十年前本王辦得到,十年後也一樣。”

“司馬向嶺!”寧雙痛斥道,“禍不延子孫,我就見他最後一面也不行嗎。”

“當然不行,本王要讓你為當初的選擇後悔終生。”

說完,他朝禁衛使了個眼色,那兩人會意,強行把寧雙拖了走。

“放開我,司馬向嶺,你要幹什麽?讓我見他一面,求你了——”

“把她關在荀王府,沒有本王的命令,誰也不許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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