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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03 章八兆億分之一的奇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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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03 章八兆億分之一的奇跡

在恐懼下幾乎要失語的女人,艱辛地找回自己的聲音,“不要,求求你,不要拋下我。我是個無能的人,什麽都做不到,既救不了誰,也改變不了什麽,請讓我要和你一起走!”

“一平——”

“……一平?”

天欲其亡必先令其狂。

世初淳在並盛町過得太好,忘記這個世界的底色是殘忍。命數它埋伏著,等待著,就是為了等這一刻。嘲諷她的得意忘形,昭示相聚暗含著別離,幸福密謀著悲切。

以往的不祥預感盡數應驗,往昔綻放過的微笑都要用悲哀的淚水要償還。

人在過於淒斷時張不了嘴,全身血管收縮,負面情緒一面倒。

神經衰弱的女人,淚幹腸斷。壓迫精神末梢的旗幟豎起,致使她想叫叫不出聲,想吼吼不出口。她的嗓子啞了,心被刀劍戳得千瘡百孔,再多的眼淚都要在殺戮與死亡遍布的荒漠裏幹涸。

人到底為什麽要生下來,為什麽非得要經受這一切?!

人生的意義是什麽,生下來,活下去,然後驗證活得越久收獲到越多的不幸?非要人親身體驗生離死別,在肝腸寸斷的輪回裏徘徊不去,接著領會這就是別離?

理智被宇宙的黑洞吞沒,世初淳站在崩塌的石崖之下,任由運數的亂石倒塌。

認識的人們一個個死去,眾人留給她的只有一道道頭也不回的背影。這樣的世界……清醒又有何益處?

連這樣小的孩子也不放過……

到底要多少人的屍體,才能填平那個瘋狂家族的野心,到底要多少人的鮮血,才能填飽夠白蘭·傑索的胃口,讓他肆無忌憚的行徑就此停下?

他究竟要做什麽,究竟是在做什麽。因何要走到這一步,不惜殺死成千上萬的人!

權利與地位,打贏不就得到了,為什麽非得要殺這麽多的人,拖這麽多的人下水?!

仰頭只有漫天徹地的血雨,沒有哪個好心人會來給她一個解答。

雲雀恭彌被扔下來的時候,往昔的同伴們正圍著坐在一起。他們的屍體被整理得很好,有被融化的雪水擦拭過的痕跡。奈何人死得久了,難免有醜陋的屍斑顯現。

有個人吃力地掰開硬邦邦的面包,挨個給他們餵食,瞥見他,輕快地踩著堆積的屍骸山跳躍過來,如履平地般自在無疑。

或許那已經不能稱之為“人”了。

沒有惆悵,也拋卻了仿徨的女性,躡手躡腳地來到他身邊。她觸碰他的肩背,友好地打著招呼,聲調一如往常,“雲雀還在巡邏啊。庫洛姆他們都在上學了,你還在外邊,不用管風紀了?”

跟他們少年時一樣,稀松平常的問候。當真是久違了。

故土的生活在他的腦際演示,經歷時沒覺得那麽難舍難分,切割完方覺溫馨不已,如在快要幹燥的海綿內部擰出了脈脈溫情,雲雀恭彌收回審視的目光,平靜地應了下來。

“嗯。今天有點累。”

成行的鮮血從他的腹肚湧出,男人的內臟器官大多數外露。他的表情還算鎮靜,似乎自己受的不是致命傷,而是沾了點無關痛癢的毛毛雨罷了。

他靠著女人的肩,蘊蓄的力量已不足以令他支撐起自己。平日眉宇冷冽的男人,生命垂危之際反倒緩和許多。他撫平自己打架打得皺巴巴的衣領,遮住要命的傷患,雲淡風輕地如同拂去一顆沾染的塵埃。

“並盛中學的校歌,再唱給我聽吧。”

女人無有不應。

螢火蟲提著冷淒淒的小燈籠,在堆壘著血與肉的沼澤裏尋覓。靠吃泥土、枝葉在萬人坑裏活下來的女性,在彌散著屍臭味的萬人坑,唱起並盛中學的歌謠。

輕揚的歌聲在無邊無垠的屍坑裏回蕩,營造出詭異又寧和的境況。其餘的幸存者們難以說清是悄無聲息的闃寂可怖,還是娓娓動聽的音樂叫人恐慌,光聆聽著,宛若徜徉在早些年安和的時光。

可逝去的光陰與成長無異,是一旦坐上就沒辦法再行返程的車廂,只見沿途風景模糊,難覓歸途。

“晨露閃耀的並盛,平平凡凡中庸最好。

總是謙遜平和,健康而堅強。

哈哈——一同歡笑吧,並盛中學。

你我大家的並盛,理所當然中庸最好。

總是形影不離,健康而堅強。

啊啊——一同前進吧,並盛中學。”

徹底安靜下來的雲之守護者,順著女人的肩頭滑落。女人摸摸他的臉,一時茫然若失,以她如今的神智,並不能具體分辨出那是什麽,只曉得連同肩膀同時一空的,還有那顆不知何時才會停止跳動的心臟。

她搖搖雲雀恭彌的肩膀,喚不醒人,只得把他的腦袋放在大腿上靠著。

她撥開男人遮住形容的劉海,整理他褪去血色,只張著幾根青筋的容顏,提醒他,“上學要遲到了哦。雲雀。”

久久得不到回應。

“真是的,要人唱歌,怎麽自己就睡著了?”

“一個兩個都那麽愛睡覺。真是沒辦法。”

得不到回應的次數多到沒辦法細數的總和,該心知肚明的,真註意到了也只能徒增傷心。女人坦然地接受了目前的狀況,她調整自己的坐姿,好讓鮮少在人前展露出脆弱的雲之守護者睡得更加安心。

能夠相互取暖,事情就不算太糟糕。世初淳輕輕地拍打風紀委員長的肩膀,像哄著一個熟睡的孩童,個人組建成一個舒適的搖籃,搖著他通往無病無災的夢鄉。

幸福總是短暫,悲劇總會降臨。世初淳依照雲雀恭彌的要求,繼續唱著並盛中學的歌謠,直至唱到嗓子沙啞,喉嚨再也發不出一個音節為止。

她把好不容易找到的糧食拿給大家吃,但是大家都不回應她。她掰開罐頭,鐵片刺啦劃開她的手掌。她就著血液給學生們餵食,可是他們的身體都硬了,連嘴也張不開,折騰了大半宿只有孵化的幼蟲沿著她的手腕攀爬。

在經歷時短暫,回憶又太過漫長的時間跨度裏,落在個人肩頭的大雪能在頃刻間冰凍血液。

窮達有命,被多次戲耍的女人,在自以為的出路盡頭撞見消亡,於痛心切骨中倉皇躲藏。

她一直是很倒黴的,怎麽能因為吃夠苦楚,就能期待從上天那獲得獎賞?

她怎麽能忘記白蘭·傑索的存在,他是戴著天使裝備的惡魔,一經出場,定當要讓她從天堂跌往地獄。

眼底留著倒皇冠的白發青年,登場即顛覆世界。

他刺目搶眼的白色,將她的視野染至烏黑。他高高飛起的翅膀,扇動她從天堂墜落到深淵,叫她若不忘記對方的存在,就沒辦法重新開始。

起初,揍敵客家族的女仆離開枯枯戮山,走向並盛町,她會在學生們的融和裏獲救,在密魯菲奧雷家族打上門時滅亡。隨著輪回次數增多,她會活下去,目睹身邊的人一個接著一個死去。

這很難說是一種賞賜,更應該被稱之為變相的懲罰,以此告慰以往喪生於她手下的生命,要她明晰抱著荒誕的想法勢必會被破滅,懷著不該有的期望就會被摔得四分五裂。

美夢會泯滅,噩耗裏清醒,二者巨大的反差最終叫人癲狂。

在自我催眠的城堡裏,一遍遍修飾現狀,忘卻現實的不堪的女人,瘋瘋癲癲地和一群腐爛的屍體互相倚靠。

偶爾有幾個活人被扔下來,沒掙紮幾下就斷了氣,她會當做他們睡著了替他們整理衣冠。

失去烏托邦的照拂,方能明了承載幸福的舟楫也有行駛不到的遠方。

在並盛町那些年,世初淳確實過得不錯,至少山窮水盡之時還能保有幻想。

是包裹著粗糙砂礫的珠母貝,一次次磨合自己經受的厄難,力圖將堅硬到劃爛了貝肉的石頭磨成柔美的珍珠。

嫻熟地認人的瘋子,不再滿懷怨憤與哀戚。機械沒有心就能持續不斷地運轉,她是一只聽從指令無知無覺的八音盒的話,就能晝夜不舍地完成雲雀的心願。

在流響著榱棟崩折的地域,迷惘的瘋子腦海滑過一個念頭——她為什麽不是一只八音盒?

白日的耀光照舊散落在萬人坑底,關閉心扉的女性縮進會蒙蔽事實的陰影。

不論這個世界死多少人,以什麽樣的方式,天地都不會為之動搖一瞬。猶如漿洗了太久的牛仔褲,到最後顯露出發白的顏色,破洞的口袋暴露著生活的貧瘠。

成年女性摸摸自己的臉,摸到一片水漬。

下雨了嗎?她伸出手,沒有接到雨水。

真奇怪。大家都在一起了,為何心裏面會下雨?

是喜悅的淚水,慶祝大家能夠齊聚一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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