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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5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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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54 章

可是再不願意醒來的美夢,也總有蘇醒的時刻。

比舒律婭先行蘇醒的伊爾迷,背部倚靠著酒店床柱。當他認真起來,審視著自己的犯人,深黑的眸子仿若發射著某種暗元素物質,顯得薄情的唇形掀起一小塊微不可察的弧度。

“織田是誰?”

還沒完全醒神的舒律婭,很快失去了意識,再清醒時,只覺喉嚨痛得厲害,嘴唇兩端隱隱有裂開的趨勢。

口腔裏有不知名的粘液堆積,她想吐,嘴巴被一只手堵住。舉目皆黑的視野裏,雙耳都好似溢著血,大少爺陰沈沈的聲線清晰地砸了進來。

“敢吐出來一滴,今後你就只能靠這個維生了。”

前科累累的大少爺,嚇得女仆犯著惡心趕緊吞咽回不明物質。

情天恨海,孽債難填。在逃離念釘的控制之前,再深刻的怨念也只能被念能力者的操控術譜寫為歌唱的愛河。

在偉人們悉數作古的城市,文藝之都的名聲日漸雕零。伊爾迷帶著舒律婭在鮮花與美酒鑄就的國度裏閑逛,他們抵達第三個城區時,正值備受歡迎的情人節。

當地民風開放,來來往往的情侶、夫妻,不論男女老少,全部無所顧忌地親嘴。

揍敵客家族的長子面無表情地含著念釘,充沛的念能力註滿了整顆球體。舒律婭品嘗著香濃的紅茶,精巧的瓷杯倒映著她凝了愁緒的面容。

“一起來玩嘛……”玩嗨了的原住民熱情地跑過來,要拉舒律婭的手。

不大適應陌生人熱情的舒律婭,餘光一瞥,伊爾迷的念釘已蓄勢待發。她連忙握住大少爺的雙手,穩住對方,口頭婉拒,“不用了,謝謝。”

熱情邀請他們的女孩子面露疑忌,“你們不是情侶嗎?這麽重大的節日,為什麽不來參加?”

“不是。”一男一女同時回答。

伊爾迷說:“我是她的主人。”

舒律婭續:“我是他的女仆。”

兩人陳述完,女孩子露出一臉微妙的表情,“噢——角色扮演!我明白了。”她豎起兩根手指指向他們,“觀眾也是你們玩樂的一環。”

誤會大發了。舒律婭沒好意思說他們是正兒八經的主仆關系,帶交易性質的那種。那聽起來更奇怪了,而且與實際情況不符。

明明該心虛的,是造成這一切的伊爾迷少爺才對。他本人卻托著下巴,置身事外,只能她出面回應。

“我懂,我都懂的!”一臉了然的女孩子,擺擺手,“你們是相愛的吧。”

“不。”

原本她不會再開尊口的大少爺,維持著他那無起伏的聲線,俊美的臉上沒有一絲多餘的表情,“主人不會對自己的仆從產生額外的感情,恰如大象沒有餘暇俯低頭顱觀察腳底踩著的螻蟻。”

“反過來,我的仆人異常地戀慕我,片刻都離不開我,她的纏人程度有時也讓我感到頭疼。”

大少爺你說的是誰啊?總之不是她吧。

大少爺的仆人又不止她一個。舒律婭撤回手,扶住自己的額頭。

她單知道伊爾迷少爺自戀,沒想到對方能這麽地自戀。堪稱水仙花轉世,納喀索斯的傳人。

哪日起床聽聞伊爾迷少爺對著鏡子說愛語,她都不會覺得奇怪。

該不會是她有著和大少爺相同的黑眼睛、黑頭發,大少爺才會盯上她的吧?她沒那麽倒黴吧。

黴運系數極高的舒律婭猶疑著,這個真不好說。

她回神,發現其餘兩人齊齊地看向自己,正等著聽她的答覆。

“我……”想實話實說的女仆,倏忽感到脖子涼嗖嗖。

以往的慘痛教訓告訴她,伊爾迷少爺只會從別人的話裏,挑選出自己愛聽的聽。若別人的話裏全是他不愛聽的,他就會擅自扭曲成自己要理解的意思。

若不順著他的心意,到頭來受苦的往往只會是她自己。區別只在於是早一點受苦,還是晚一點受苦的差別。

“是這樣沒錯。”舒律婭敷衍地回答,“服侍大少爺的仆人們無不愛戴著大少爺。”

伊爾迷這才志得意滿地別開臉,食指與無名指夾住念能力武器,眺望窗外的風景。

成群結隊的男男女女擁堵在街頭巷尾,瘋狂地與愛人交換口水。

女孩子見他們二人興致缺缺,疑惑這對情侶的相處模式好生奇怪。打算拋開他們,去別的桌子招攬情侶游客。

她剛邁出腳,穿著便服的男性就開口。他沒看她,單是以空洞的目光,掃視過一條街熱吻的愛侶們。“他們為什麽要接吻?接吻是那麽有趣的事嗎?”

女孩子瞅瞅他,再瞅瞅低頭看手機,心思已不在這頭的舒律婭,眉飛色舞地講解起了當地情人節習俗。

舒律婭刪掉手機裏的短信,免得留下把柄。

【蜥蜴:儲存櫃裏的東西我收到了,我很喜歡,我的同伴們也是。露切也在同行之中,他們托我向你問好。】

【蜥蜴:我抵達了世初小姐所在的城區。晚上七點,花車游園。計劃開始。】

消滅證據的人神思恍惚,思考著接收到的短信內容。

【蜥蜴:沒經由世末小姐的同意,擅自籌劃是我失禮在先。這裏先向世末小姐致歉。】

【蜥蜴:我認為像世末小姐這樣的人,應該在特別和平、安全的地區自由自在地生活,而不是拘在陰暗的枯枯戮山,日漸枯萎。】

【蜥蜴:著急地安排還有一個原因——今夜過後,我會離開這座城市,和同伴們去往一個遙遠的地方。可能是告別過去的儀式,也可能是一個簇新的開始。這個聯絡方式從此會廢棄,不再啟用。】

【蜥蜴:世末小姐,你怎麽選我都尊重,請不要讓自己後悔。】

煙霞燃了半邊天,糅合出的蒼穹瑰麗不似人間色。霧霭在大街小巷爬行,宛如優哉游哉地在街道上漫步的巨型水母。

傍晚下起微雨,無根水自灰色屋檐滾滾落下,行人們紛紛撐起雨具。

人行道一時百花齊放,短短幾秒完成了從含苞待放的花苞,綻放為鮮妍異色的花朵。

這林林總總的奇異景象吸引不了舒律婭的目光,她的神思早已穿過細密的雨點,飛向不知名的遠方。

伊爾迷通過通訊器接取下個任務,摸摸女仆的後腦勺,等著她做出選擇。

舒律婭見雨勢漸大,攤開手掌,接住成串的雨珠。

她和大少爺報備,自己要到街對面買把雨傘。

“去吧。舒律婭。”揍敵客家長子的神情隱匿不發,任誰也不曉得他在想些什麽,“我會在這兒,等你回來。”人若是不主動回來,他可就要親自動身去撈了。

如若真的勞煩到他動手,那場面可就不大好看。

由女仆這七日來的心不在焉,推演出她試圖離開自己身邊的真相。洞悉的時分,被背叛的不解、失去控制的壓抑,和沒由來的憤懣填充胸膺,震得他的虎口都在發麻。

有那麽一瞬間,伊爾迷想要不管不顧地抓來女仆,問個明白。

用他摳挖過她身體每條縫隙的手,代替念釘刺穿舒律婭的眼球,質問她,難道他對她不好嗎?他可不記得自己教授過她忘恩負義的行事準則。

他要拿自己最趁手的兵器,縫住她那張隱瞞不報的嘴,用他的膝蓋摧折她的雙腿,再在親手制造出的血泊之中,牢牢地抱緊顫個不停,只會向自己低頭認錯的仆人,灌輸只有他才是她的歸宿這一真理。

舒律婭哪裏有什麽去處。她的過去他全然抹去,她的現在他正在參與,至於那遙不可及又正在到來的未來,由始至終也就只有他一個唯一的選項而已。

他是舒律婭有且僅有一個的答案,哪還有什麽值得她徘徊不定的空隙。

想到這裏,遭受仆人欺瞞的揍敵客家族長子整理了下沾著血跡的袖口,掩藏在屋檐陰影下的面部比枯枯戮山的風夾雪還要恐怖。

他十分清楚舒律婭對他擁有著怎樣磅礴的傾慕,離開他的分分秒秒,她都會覺得窒息。

她只是太害羞,總也不肯承認。因此才千方百計地蹦跶,撿個不恰當的契機,想方設法地要他關註自己,像是刻意通過撓床板、沙發等破壞家具的舉動來吸引主人註意力的貓咪。

但是,逃跑這件事是不行的吧。

源於他們兩個人之間橫隔著天塹地溝的差距,就采取以退為進的方式博取凝註,盡管好脾氣如他,被精心飼養的寵物猛然撓一爪子,也是會稍稍感到惱火的。

就是那稍稍的程度,騰起的作用力幾乎要沖垮他的理智。他殺完任務目標,被委托者跑單了,也沒這麽動過這麽大的氣。

許是怒到極點的緣故,伊爾迷反而笑了。千年不變的面具在經由外部的幹涉後碎裂,暴露出底下深藏若虛的晦色。

枯枯戮山的大少爺松手,放任自己掌心的玩偶去放心大膽地嘗試。

他是這個世界上為數不少的好主人,自然不會將女仆的小小反抗放在心裏。只會發揮殺手的天分,教導自己的女仆世界瞬息萬變的道理。

他會在舒律婭的面前,獵殺掉那個膽敢覬覦別人的東西,在揍敵客家族跟前虎口拔牙的渣滓。

期待、興奮、喜悅、悵然、恐怖、絕望等情緒,他會在事情得到完美解決後,一股腦地塞進舒律婭的認知裏,叫她日後想起來,只會恐慌地在縮在他的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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