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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5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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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50 章

明明是受主人家雇傭的女仆,卻沒一個隔著互聯網的陌生人了解主人家的情況。

起初,舒律婭埋頭學習枯枯戮山的語言、規矩,後來勤勤懇懇做個滿足大少爺需求的仆人,壓根不了解自己服務的大宅主子們具體從事什麽樣的工作。

殺手家族,她身處於其中,卻沒什麽實感。是近墨者黑嗎?

兩人隔著互聯網時不時交流,要套取情報的殺手先生,自收獲“熱心網友”的稱謂,又多了個好人的號碼牌。

經過半年的相處,他陸陸續續從女仆那取得了相關的情報,也證實了和自己交談的對象,的的確確是個沒什麽常識,思維方式跳脫的普通人。

和他以往交往過的,豁達、幹練,也已經死去了的朋友差別很大,也有相似的地方。

女仆沒常識的原因,大概是自身的記憶消失——

大概率是她正在侍奉的對象,揍敵客家族的大少爺伊爾迷·揍敵客動的手腳。

思維方式跳脫,是基於失去記憶的前提下,在與先前生活背道而馳的陌生環境,大腦啟動自我保護機制。

可想而知,這名女仆在抵達揍敵客家族之前,肯定生活在局勢穩定的地區。哪怕在失去記憶的現在,她依然保有與所在地址格格不入的三觀。

若女仆擁有記憶,估計一早會被伊爾迷蠻橫、病態的進攻方式逼到極點,那個人決計不會管她要不要,只會根據自己取不取定奪,舒律婭也斷然耗不到能加到他賬號的時間點。

奪取了女仆的過往的人,也間接穩固了她心靈的平衡。親昵與恐懼共存,身心壓抑著又說服自己是因為喜愛著對方所以沒辦法離開,而種種錯覺的來由正是源於她口中令人煩惱的大少爺下了暗示。

真是諷刺。

枯枯戮山的大少爺如此輕浮、草率地對待她,出發點絕非是為了保護她的心理,或對她生有某種不可能的情意。

相反,揍敵客家的長子屢屢玩弄、隨意欺辱,將女仆當做可隨意拾起、丟棄的抹布對待,不論她本人的身心是否會因此被損壞。

若細心雕琢的瓷器出現了醜陋的裂紋,還是由他親手打碎,伊爾迷不僅不會反省自己的錯處,還會認為是饒玉自己承受不住磨練,甚至還有感到自滿的可能。

作為一名合格的紳士,殺手先生提出,替女仆提交相應的賠償金。縱使他本人不認為揍敵客家的長子那邊,會輕易地放人就是。

那可是個逮到獵物,寧可咬死了也不會讓給別人的惡劣家夥。

雖然他們半斤八兩,誰也沒資格說誰,但是殺手先生自認,他還是勉強有點底線的。而揍敵客家族的成員是“底線是什麽,能換錢嗎?”的狀態。

為了打消女仆的顧慮,殺手先生表示,相關的費用她可以脫離揍敵客家族後慢慢地打工償還。

他不會告訴舒律婭,調用世界頂尖殺手,去對抗另一個頂尖的殺手家族的費用,是她十輩子打工都掙不了的金額。

照他看來,女仆已經給足了傭金。

不論是與故人相似的用戶名稱,還是枯枯戮山的珍貴情報。這兩者相加而成的籌碼,足夠他為她豁出半條命。

聯絡的通訊器震動,肩頭爬著蜥蜴的殺手收到了回覆。

【世紀末的洪水將我吞沒呀:謝謝您的好意,殺手先生。】

【世紀末的洪水將我吞沒呀:不過,我還是想靠自己的本事,攢夠賠償的費用,熬到合同簽訂的日期也可以。】

【世紀末的洪水將我吞沒呀:我不大喜歡麻煩到別人。】

被吞食的魚兒避開了相當具有誘惑力的誘餌,選擇在布滿屍骸的泥潭裏繼續撲騰。

明確女仆小姐的堅持,殺手先生教會了舒律婭如何正確地使用黑網,屏蔽自己的地址,安全地進行交易。

兩人陸陸續續地交談著,成為不涉及實際金錢往來的純聊天對象。

當然,女仆無意間透露的關於枯枯戮山的大宅子的情報,他照收不誤就是。擁有多名情人的意大利殺手,關閉聯絡器。兩頰彎曲的鬢角為他不近人情的面貌,染上了幾絲詼諧生趣。

吧臺調酒師晃蕩著鋁制容器,“怎麽,又有新的情人了?”

殺手脫下頭頂顏色分明的帽子,減緩了周身的肅殺之意,“不,只是個被主人吃盡了豆腐,還在反省是不是自己哪裏做得不對的可憐孩子。”

因為主子的威迫,和自身理念的緣故,在本就人心冷漠的大宅子裏獨來獨往,所以遇到了能傾訴的對象,又隔著虛擬的網絡的加成,能夠在他沒應聲的前提下嘰嘰喳喳地說個不停。

可人是可人,孱弱也是真孱弱。她若繼續待在枯枯戮山,早晚會崩壞到身軀和心靈面目全非的模樣。

真的是……和當年他遇到的那個人,完全不像。

可以排除懷疑了吧,畢竟按他這些年打聽到的消息。那個人,確實是死在了眾生所棄的流星街。

她死得明明白白,真真切切,無任何詐屍和假死的幾率。為了世界共同遺棄的區域,獻祭出自己的生命。這樣的付出值不值得不好說,當事人願意與否,已然用她的性命證明。

連看到路邊的乞兒都會為之傷懷的女性,倘若知曉自己全心庇護的場所,走出一個窮兇極惡,在全世界為非作歹的幻影旅團,她又該怎麽想?

與逝去的人討論功過是無意義的,重要的是看活人如何處理。

殺手先前無所謂,放任女仆小姐自生自滅,能套取到自己想要的情報就好了。現在的話,他不願意看到那樣的情景。

性子活潑的,富有生命力的小草,如若夭折在主子令人窒息的控制欲下,那委實是太可惜了。

然,為了一個素未謀面的女仆,正面對上揍敵客家族的成員,無異於對上伊爾迷背後團結一心的揍敵客家族。

即使神秘的殺手自詡紳士,自認為對普通人寬厚有加,他也得好好忖度忖度擺在天平兩方的砝碼,值不值得他為之甘冒風險。

在殺手思索的幾天裏,舒律婭的日常工作也發生了變化。

大少爺為了執行某個任務,強拉了她當壯丁。

他帶著她練交誼舞,簡單地描述了他們參加的帶同伴共舞的舞會——為伊爾迷預備執行的任務做鋪墊。

舒律婭一直待在大宅子裏,沒離開過巴托奇亞共和國,也還沒跟過大少爺外出執行過一次任務。

她從殺手先生那兒,得知了自己服務的主人家們的身份,以及她們日常執行的任務是為何物。

這次能和伊爾迷乘坐直升飛機,飛到未涉及的區域,她內心既歡欣,又擔憂。

心中渴望自由的小鳥,為即將離開封鎖自己的牢籠感到了雀躍,同時摻著有某人會因此死於非命的擔憂,叫她五味雜陳。

“帽子要飛走了哦。”

宛如果樹抽條,還在蹭蹭地往上飆身高的男性,按住了舒律婭戴著的寬檐禮帽。他們兩人下了直升飛機,更換好匹配的晚禮服,手持邀請函,攜手共赴宴會。

兩人跳了一舞後很快分開,大少爺去執行任務,舒律婭則拿著盤子挑選自己喜歡的東西試吃。一看就不是長袖弄舞,擅長交際的人員。

也正因如此,伊爾迷才會帶上她,借助女仆生疏的表現,降低他這個陪伴者的關註度。

人有正面的、負面的吸引力,能替他奪取在場人的註意,無論哪種影響都是伊爾迷樂見其成的。

有句話怎麽說來著,物盡其用,不是嗎?

“塔爾圖夫嘗起來味道如何?”一個拄著拐杖的老人接近了她。

舒律婭咽下含著的冰淇淋,做出不錯的評價。

她提著張絹帕,矜持地擦擦嘴。她擡起臉,遮住上半部分臉的帽子網紗隨之揚起,她望見了一臉和藹的老人。

舒律婭以為對方遇到了什麽困難,開口:“或許,您需要什麽幫助嗎?”

話說出口,舒律婭就後悔了。

她應該說得更委婉些,老人家之中也有要強的性子的。

人家好不容易鼓起勇氣和她搭話,萬一以為自己被看做了需要人幫忙,才能維系生活的老骨頭,豈不是會氣得掉頭就走。

“嗯……”

彭格列家族世代首領擁有的超直感,告訴Timothy面前的少女的無害。他辨別出她的善心,沒拒絕她的好意,故順著她的話題,自然而然地接起了話。

“是這樣呢。請問小姐怎麽稱呼?”

“舒律婭。”女仆報出了本名。

大少爺自己說話喜歡說一半留一半,還擅長把歪理說成正論,或者幹脆閉口不言,直接進行懲罰。在對女仆的教導上卻摁死了,強壓著她對自己知無不言,務必誠實。

在實誠培訓上吃足苦頭的舒律婭,脫口而出了自己的名字。伊爾迷帶她出門自然有考慮到這點,退一萬步講,反正他的女仆人輕言微,查破頭也不能從揍敵客家族探取到她的情報。

查出來也沒什麽。正所謂光腳的不怕穿鞋的,舒律婭全身上下加起來的價值,也比不上揍敵客家族成員一張照片能賣一億戒尼的高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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