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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4 章番外 罪與愛之歌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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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4 章番外罪與愛之歌下

“謝了。”

腋下的雙槍蓄勢待發。下車的織田作之助走著,從褲兜取出根老舊的香煙抽。

世初淳嘴上不說,但她極其討厭香味的臭味,會嫌棄到連退三步遠離他的身邊。

身為人父,也不當在自己的孩子面前抽煙,以自己的行為危害到子女的健康。織田作之助本來是戒了煙的,為能順利地擁抱孩子,他也常常刮掉紮人的胡須……如今那些都沒有必要了。

全都沒必要了。

他在意的、心疼的孩子,已被潛藏在這片土地的罪人永久地送進了幽冥。

他現下要做的,就是如法炮制,把那些犯下十惡不赦的罪過的人們送進地獄,在他心愛的女兒面前磕頭賠罪。

煙徐徐地燃著,剩下半截扔到腳底,紅發青年伸出圓頭鞋尖踩滅。

隨著一同熄滅的,還有織田作之助描繪刻畫的人生理想、與女兒攜手的未來,以及對流浪孤兒們的脈脈溫情。

目送友人離去,阪口安吾搖下前後四個車窗,一掃內部滯悶的空氣。

阪口安吾通過後視鏡窺探後座的情況。

他原本以為芥川君會竊喜,本以為太宰君會有絲毫的……不忍心。

想來他對人心的揣摩不到位,那太宰君呢,他難道真的能全盤掌控?

他扭頭望向斜後方的太宰治,“太宰君……”為什麽非得做到這一步不可?“你真的以為……”

織田作先生什麽也不知道嗎?他只是不追究。

他知道在太宰君眼裏,善與惡沒有什麽區分。可當事實擺放在他的眼前,還真是讓他倒吸一口氣。

“生死無常,陰陽守序。”黑發少年擺弄著兩色分明的棋盤,好似不幸橫死的學生,從不是自己的子弟,而是任意無關緊要的人員。

或許他從由始至終就沒真正把少女放在眼裏。

“織田作他終歸是要接受的,覆仇打破自己定下的規律,也是人生在世定然會發生的事情。他早該發揮自己虛耗的才能。孩子替代品也找好了,要多少,有多少。”

一手養大的孩子,哪裏能說代替就代替?“世初小姐是你的學生!”

“她不是。”太宰治推倒王後的棋子,“她沒有資格。”

“站在這裏的你,有什麽立場指責太宰先生!”芥川龍之介一咆哮,抑制的異能暴動,被太宰治瓦解了。

百米外的爛尾樓土崩瓦解,足以見交戰的激烈。

阪口安吾啞口無言。

的確,他也沒有理由詰問別人。

回答成年人有成年人的不得已,實屬太不像話的自我欺瞞。以他雙重間諜的身份,講究的是低調保守,斷無為了哪個人強出頭,暴露自己。

阪口安吾摘下眼鏡,藍光鏡片在折疊好的袖口處摩擦。

看來到頭來,會為世初小姐出頭的,只有織田作先生一個人而已。

“人只要活著,就會產生交集。但有交集,不意味著有感情。敢和黑手黨有牽扯,就得隨時做好付出代價的準備。安吾你也要學會認清自己的身份。”

對付羊組織,織田作一個就夠了。

太宰治手肘倚著車窗縫隙,看向遠處幾乎呈一面倒的交戰。“芥川,睜大你的眼睛好好瞧瞧吧。施展自身能力的織田作,是你修行十輩子也拍馬莫及的水平。”

“他是個一旦認真,就可以把整個橫濱黑手黨覆滅的男人。”

這晚的芥川龍之介出乎意外地沈寂,聽到尊崇的太宰先生對他人的高度讚揚,竟是不動聲色地接受了。

惹得心裏煩悶的阪口安吾多看了他幾眼,以為他無端端地中了邪。

黑白發色相間的男孩極目遠眺,未成年自衛組織的成員屍體七歪八扭地掛著。

想要背地裏偷襲織田作之助的孩子們,自然是個個收獲到一命嗚呼的失敗下場。

當羊組織選擇挑選世初淳下手,乃至完全剝奪掉少女性命,就決定了他們站在織田作之助這個前職業殺手的對立面。

那是不可一世的羊組織的敗因,由世初淳的死進行了板上釘釘,被打成徹頭徹尾的定局,誰來也沒法扭改。

除非停止脈搏的死者覆生,鮮靈的少女從黃泉逆行歸來。

“中原中也,是叫這個名字吧?”

雙手執槍的織田作之助,一支指著保護成員,身受重傷的中原中也腦袋,一支指著被他護在身後,瑟瑟發抖的羊組織的最後一個成員——當時參與殺害世初淳的人之一的粉發女孩。

“我見過你。在家裏。以這種情形與你再次碰面,太可惜了。”

“你——”

中原中也瞪著未婚妻的父親,原本的愧疚與忍讓,全叫翻騰的恨意沖刷幹凈。

腹部的血把他身上穿著的,戀人贈送的灰色衛衣染出大片大片血色。

誠然,先前他對羊組織成員的擅自行動不知情。然,知情了,面對打上門的戀人的父親,作為羊組織的首領,赭發少年也沖出來第一時間保護住他的生員。

兩相掣肘是他的敗因,尙有軟肋也讓他節節敗退。“我知道殺死世初淳這件事,是羊組織理虧在先,可這也不能構成你殺害羊組織全體成員的理由!”

“理由?你是說冤有頭、債有主是嗎?”織田作之助擡著一只腳,踩住激戰過程中被從地底強行拔出,裸露在地表的鋼筋。

他現在隸屬的港口黑手黨是不講這些的,之前從事的殺手職業也是聞所未聞過。

一個眼神、一份名單,簡簡單單地譜寫謀殺性命的起因。

“羊組織成員由於港口黑手黨的緣故找上世初之際,有想過你所說的這句名言?”

織田作之助蹲下身,發起疑問二連,“難道我心平氣和地來找你,你就會嚴厲懲處你的下屬,讓他們血債血償,提供足以慰問我心中憤恨的誠意?”

中原中也一哽。

他不會的。

港口黑手黨和未成年自衛組織是地域內針鋒相對的兩個組織,說不共戴天也不為過。他頂多做到自己抗下全部的責任,也絕無道理讓自己領導的成員承擔此中任何一滴的風險。

這還是死者是他的戀人的原因。

縱然他們做錯了事,縱然他們殺死了世初淳。

從羊之王的表情領會了對方的答案,織田作之助遺憾地踹飛了礙事的少年。

可惜了。世初淳和他談過,想要中原中也也成為他的孩子。

他應許了。

“你救過我女兒一命,你的成員殺死了她。一啄一飲,無有虧欠。世初淳對你報恩,日以繼夜,我為自己的女兒尋仇,至死方休,你該明白。”

“我的女兒和你來往密切,她若是活著,不,她即便是死了,恐怕也是肯定不希望你受到傷害。但是,享受著這樣的愛慕與庇護的你,卻選擇站在她的對立面,保護著殘酷地剝奪了她生命權的兇手……”

“到地底下見到了我的女兒,替我向她致歉吧。傷害了她重視的人,如果感到難過,就讓她來見我吧。不識路也沒關系,我回去見她的,一切會和從前一樣。”無有改變。

意氣風發年紀的羊之王,絕不會心甘情願地坐以待斃。又由於對戀人殘留的一絲歉意,束手束腳,沒能進入真正的拼殺狀態。

紅發青年精準地捕捉到他每個動作軌跡,命他以往自信狂妄的攻擊與防護潰不成軍。

假以時日,必能成長為撼動橫濱地區的異能力者,目前正處於成長期。

洞穿尚且稚嫩的重力使的每個行動,織田作之助三下五除二越過中原中也的防線,一腳踹開他到幾十米外。

“我忘了問世初的朋友了,如今問問你也無妨。”燙手的槍柄頂著粉發女孩的腦袋,紅發青年發言:“你當時是在場的吧,我女兒臨死前說了什麽?”

“她說……”粉發女孩降低了音量,引織田作之助湊過去聽。見青年似乎上當了,就用藏在身後的匕首發起突刺。

可惜她過分地高估了自己的身手,嚴重地低估了織田作之助的履歷。

青年稍微扭轉了下她的攻勢,她就自己撞在自己的匕首上,在不可置信裏快速地咽了氣。

有什麽東西從她衣兜裏掉落出來,啪嘰一下掉到織田作之助的腳底。

他瞥了一眼,覺著有點眼熟。撿起來觀看,原是世初淳的手機。

指腹摩挲過碎裂的屏幕,頁面提示顯示要密碼,鎖屏的壁紙是他寫作時的照片。

夢境裏,太平間裏的女生的喊話言猶在耳。

——世初和我說過,她在這個世界最幸運的事是與您相遇!和您成為父女,她感到十分的慶幸!

他的女兒矛盾又統一,是客觀存在於世的難以解答的辯證題。

有些地方謹小慎微,有些地方粗心大意。

有時龜毛潔癖,有時落落大方。有時害羞得吹下耳朵,就會臊得滿臉羞紅,有時膽子大到胡作非為,敢湊上前挑釁芥川龍之介。

他的女兒惹人喜愛,又像稍縱即逝的流星。

她不完美,有成堆的缺點,像只一生氣會鼓起來的渾身長滿刺的胖河豚。她是凡胎濁骨,卻無時無刻不在熠熠生輝,比天穹千古閃爍的啟明星還要搶眼。

她是成千上萬的普通人裏的一個,於他而言變作了僅此一個的無上珍寶。

就是這樣不完美又萬分妥帖的世初淳,機緣巧合成為了他的女兒。在他的掌心破開、碎裂,化成了珍珠粉從指縫中流逝。

織田作之助輸入他們初次相遇的日期,密碼解鎖成功。

最新頁面停留在錄音文件,是事發前世初淳有所預感,還是手機掉落時誤打誤撞點擊?

紅發青年點開了,湊在耳邊反覆地聽,終是在淩亂的交戰噪音裏,分辨出屬於世初淳的細若蚊吶的語句。

同時也聽見了自己的心被撕成一片一片的聲音。

她說:“織田,我好像遠比想象中更喜歡你。”

失去全體成員的羊組織首領,抱著死去的夥伴,懷揣一百二十分的恨意。他摒棄了最後一絲理智,念出了若無差錯即會同歸於盡的解放語。

即便是羊組織先行挑釁,即便對方是他喜愛的人珍重的父親。

到頭來,所謂情愛,也只能翻起恨毒的浪潮。

“你這陰郁而汙濁的寬容啊,請你別再把我喚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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