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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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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3 章

被芥川銀割斷喉嚨,一個全新的世初淳回到東京。

憑借她不夠敏捷的反應能力,回味過來自己穿越的事實,世初淳已經死了數十次。

在語言不通的情況下,搞清楚自身所處的環境,更是花了女人超過雙倍的輪回數。

等她在不同的輪回獻祭性命,依次救下毛利蘭、灰原哀、少年偵探團,穿著居家服的世初淳出現在東京街頭。

欸,怎麽回事?

記憶停留在穿越前的世初淳,提著白色包裝袋,疑惑自己不是剛出便利店的門,為什麽眨眼的功夫,樓下景色大變樣了?

右耳傳來什麽東西極速接近的聲音,異鄉人扭頭,沒來得及察看,半顆腦袋嗖地一下飛出去,咕嚕咕嚕地摔在車水馬龍的人行道前。

沿街的紅燈瘋狂地閃爍。

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

莫名其妙地死掉上百次,世初淳都沒能看清兇手。

直到瘞玉埋香的次數,多到捱到了命運輪盤稍微松動的時刻,直到香消玉殞的數目,累積到公正嚴明的正理法度也難免為之側目,只是下樓買份食材的女人,站在全然陌生的街道,滿臉地困頓。

她低頭,發現自己鞋帶松了。

蹲下身系鞋帶,不遠處的大樓轟地爆破。

之後,便是冗長的、似乎永無止境地逃亡。

整個身軀被不知名的恐懼綁架,酸軟勞累的雙腿抖得直打顫。

肺部幹巴巴得像只脫了水的魚,咽喉吞噬著淒厲的風聲,變作只殘破的風箱,偏偏一刻也不敢停下腳步。

獨在異鄉為異客的人不知道自己在哪裏,在極力避開著什麽,單是每個細胞的誕生與毀滅,每個毛孔的閉合和收縮,都在拼命地警告著自己——

千萬不要被追上。

被追上的話,就遠遠不是發生不好的事那麽簡單。

俗話說,謀事在人,成事在天。

個人主觀的轉變並不能撬動客觀存在的條件,生怕被那光被註視到就會汗毛豎起的事物追到的世初淳,終究還是被追到了。

黏糊糊的觸手纏上女人纖細的腳腕,毫不客氣地絆倒奔逃中的獵物。

來自生靈負面情緒載體的虐殺,絕非等閑人類可以承受的範圍。

僥幸躲開了一個,另一群會緊跟著她。對於連“看到”的視覺也被剝奪的普通人,唯有在只出不進的捯氣時分,才能獲得與生來就享受咒力支援的咒術師同等的靈犀——

看到那醜陋的、惡心的咒力聚合物。

那是普通人不可視、不當聞的怪物。物理攻擊無效,出現地點未知。

對被賦予了歷練劫數,卻沒有相應承擔成本的尋常人而言,遍地都是危險,到處都沒有安全的場所。

突然遭受攻擊的世初淳,在意識清醒之際被大卸八塊。

或者大腸小腸被掏出來,隨意地揉捏拉長,打了個渾濁的結,或者直接把她的腦袋摘下來,當成新鮮的肉球踢踏,或者撕掉女性的四肢,興高采烈地安在它自己身上。

是的,它。

瀕死之際,世初淳看到了帶給她巨大威脅力的怪物。

那是生活在非怪力亂神世界的正常人,壓根沒辦法想象的怪異。

是遠遠超出普通人以往的認知水平,像是放大版的燒掉翅膀的飛蛾,彩色繪圖的蟑螂,爬上岸哺育子嗣的海馬等,只會出現在奧特曼劇場的奇詭怪類。

它們發出的聲音純屬噪音,可歸類於野獸的嘶吼。

它們使出的攻擊原始殘暴,撕咬人類猶如吞噬肉脯。

除非特定的咒術師或獨具一格的體格者,否則普通人在它們面前全不堪一擊。

事情的轉變來得太慢,遲到了整整四千三百六十九個輪回。

世初淳被吃剩個軀幹和頭顱,身體大範圍失血,偏脆弱的意識尚存,脆成咬一口哢擦響的薯片。

有個橙色眼睛的女生從天而降,幹凈利落的短發隨風飄揚。

她指尖翻飛,特制的咒術器具鐵錘和釘子拋卻了原本的笨重,如同生來長在她手腕的花葉枝蔓翩翩起舞。

深棕的腰帶勾勒著女生有勁的腰身,颯爽的英姿組成她的戰鬥方式,臨陣殺敵的笑容有多張狂就多張狂,自信的模樣宛若渾身帶刺的野薔薇。

與咒靈相生相克的女性咒術師,帶著其他兩個裝扮相同制服的夥伴。他們三下五除二,解決了那些折騰著世初淳,令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怪物。

那些世初淳使出全身氣力,也沒法傷害絲毫的怪類,被幾名學生輕易地打敗。

生死一線,籠罩在世初淳心頭的情感,是羨慕、解脫、慶幸、感激,還是無力地自我厭惡,糾葛著述不盡的遺憾在波濤洶湧……這些都不重要了……

她快要死了。

東京都立咒術高等專門學校的女學生,除掉兩三只礙事的攔路虎,大跨步地向世初淳走來。

藍黑色的制服穿在她身上,竟反射著與其發色一樣鮮明的光芒。光看外觀部分,女生藍紫色裙擺下面套著黑長筒絲襪,搭配著棕色瑪麗鞋,與尋常的學生無異。

一出手,觀者方知這人身上有非常強的戰鬥力,可以輕松地拉受難者出絕境,同時給予受害者深重的打擊。

可惜世初淳沒能欣賞多久,生命已經走到了盡頭。

她回到了橫濱。

年齡較之前又縮小了幾歲,是個看上去特別好拐帶的年齡。

走在路上,完全是任人魚肉的美餐在逛流水席。

織田作之助收養了世初淳,作為自己的長女,後面又收養了五個孩子。

兩人花費精力照顧著孩子們,兩大五小一起度過了安寧平穩的日子。

最終,她要麽和孩子們一起被炸死,要麽在孩子們被炸死前,為了反抗抓捕他們的歐洲組織而被毫不留情地殺死。

重來一千次,就有一千種失敗途徑,沒有哪一次奮起反擊,能撼動鐵面無私的命運,沒有哪一次殫精竭慮,能改變原作書寫好的既定軌跡。

再又一次抱著小女孩,被炸成名為犧牲品的殘骸之前,車廂內膨脹的氣流掀動白色窗簾,避無可避的戲劇落幕降臨,世初淳看見了織田作之助。

區別於以往的冷靜自持,向來成熟穩重的紅發青年,破天荒地拋棄了所有理智。

盡管明晰拘禁了自己領養的子女的面包車,肯定大有問題,在匆促地跳樓落地後,織田作之助仍舊趕忙爬起來,不管不顧地朝他們的方向狂奔而來。

整個人焦急的、惶恐的,燃燒成一束搖搖欲墜的焰火。

即便知曉織田作之助未必是為了她而來,可看見他的瞬間,世初淳心底依然湧上一股暖流。

那股暖流由內到外,撫平了從胸腔蔓延開的無從宣洩的憂慮,直至逆流向上,模糊了她的眼睛。

人真奇怪,經受大風大浪的拍打,不斷地暗示自己,人生在世,本就不可強求太多,便還能接著咬牙堅持。一旦感受到被愛、被關懷、有人擔憂和暗中期待,就忍不住委屈,要溢出滿懷的傷悲。

“對不起。”她蒙住了女孩咲樂的眼。

縱使她在場,也什麽都沒辦法做到。

轟——

裝載著數人的面包車炸成翻騰的火焰。

東京的懸疑案件,殺人犯大多講究速戰速決,而非殘忍的虐殺。

偵探到場,抽絲剝繭,世初淳經歷了各種離奇案件,在死神小學生劇場剛謝幕,就被再度刷新在危險地帶。

兇狠酷烈的怪物出手,屬實把前者平庸的即興殺人手法比成了小打小鬧。

偌大的中心城市,相對的安全區域只有一個——東京都立咒術高等專門學校。

好比是掃雷游戲的真人版,區分的地方在於玩家本人踩到雷區,就需要用自身的生命去填補錯誤,填到沒能儲存記憶的人類靈魂,能深刻地烙印下真正的安全區域所在位置為止。

從萬分之一的幾率,被咒術學校出使任務的學生救濟,到主動接近東京都立咒術高等專門學校,尋求咒術師們的庇護;

從一無所知的庸碌眾生,到瘋狂汲取相關知識,憑借裝載咒力的器具,一步步成為能夠設下帳的輔助監督,世初淳真的走了很久,很無望的黃泉路。

然而,該來的還是要來的。

所謂命運,並不會因為某人的勤奮刻苦而稍加憐愛,反而會覺著試圖翻身的螻蟻,所作所為實在是粗笨可鄙。

“世初監督!”

咒言師末裔狗卷棘抱著失去下半身的輔助監督,拉下蒙嘴的衣領。嘴角蝌蚪形狀的咒文顯現,滿頭白發的二年級生使用了與生俱來的咒言,“活下來!”

然,再強大的咒術師也無法扭轉生死,哪怕是當世最強的咒術師六眼神子在場,亦是如此。

何況尚且處在成長期的高專學生。

大量消耗的咒力,快速將試圖逆轉存亡的咒言師內部掏成空殼。遭受反噬的狗卷棘,張口嘔血。

支撐著身體構成要素的咒力飛快地流失,給人造成極大的壓迫。

他不由得栽倒在地,昏迷不醒。

世初淳也沒好到哪裏去。

她一竅不通地生,痛不欲生地死,飛來橫禍是她唯一的歸宿,死於非命是她的命理。

她是觸犯了眾神的西西弗斯,不斷地重覆著推巨石上山頂的無效勞作,連永遠在追逐著什麽的靈魂,也在此間慢慢地消耗殆盡。

沒有什麽比這更為絕望無期的刑罰了。

重覆了許久的時空裏,嚴苛地執行著萬變不離其宗的死刑。

又一次迎來消亡的世初淳,用殘缺的手掌捂住輔助對象的嘴。她勉力擠出抹笑,放在毀了容的面孔,著實算不上好看,“夠了,狗尾同學,不要做無用功了。”

“不是這樣的,世初監督。對象是你,再怎麽徒勞也是有價值的。”

在無數重來的節點,付出足夠多的試錯成本。

咒言師末裔揭開女性的手,真摯地在其殘缺的掌心,落下虔誠的一吻,“不管用什麽形式,在什麽樣的時間、空間,你都會回到這裏,回到……我們的身邊。”

咒言成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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