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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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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雁

洛瑤和顧寒之的談話內容,前者沒有說,其他人也沒有問,洛瑤按部就班地開始了第一次幫離瀾去火毒轉經脈,整整兩個時辰二人才從冰室裏出來。

為了休息方便,舍裏翁在天權堂為離瀾準備了房間,洛瑤扶她在榻上坐好,自己坐在她的對面,對前來關心的藺淮說道:“你放心,非常順利,七日之後我再為離夫人運一次功看看效果。”

藺淮是發自內心地高興,抱拳說道:“多謝。”

洛瑤摳了摳耳朵,“謝了八百次了,耳朵都起繭子了,建議拿點實際的來謝。”

藺淮笑道:“天璣堂的庫房打開,隨你挑去。”說完又想起天璣堂堂主已經不在了,嘴邊的笑意幾乎是瞬間消失下去。

洛瑤也想起南翹,情緒變得低落,離瀾見狀便道:“我這兒倒是有個好東西送給江姑娘,”說著從頭上拔下一枚簪子,“這是雪山才有的藍玉做的,我閑來無聊自己做著玩,如今便送給你吧。”

洛瑤知道總得有個出口讓這對母子表示感謝,於是笑瞇瞇地收下了,“謝謝離夫人。”

離瀾道:“當初在雪山還叫我瀾姨,現在倒叫我離夫人,太生疏了吧。”

“離夫人年輕貌美,我這不是覺得叫姨把您叫老了嗎?”洛瑤哄死人不償命。

果然離瀾笑得很開心,“油嘴滑舌的,我跟你娘一個輩分的,叫我聲姨才對輩分。”

洛瑤從善如流,“好的瀾姨。”

藺淮已經聽離瀾說過當初在雪山發生的事情,見她們二人熟悉也沒覺得好奇,而是道:“您可別被她騙了,她也就在您面前乖巧,對其他人都沒大沒小的。”

洛瑤撇了撇嘴,“知道了藺叔。”

藺淮給了離瀾一個“你看吧”的眼神。

離瀾捂著嘴直樂,這時舍裏翁找了過來,“江姑娘正好在這裏,老朽想請您割點血,我想制一些藥。”

洛瑤十分痛快,“沒問題,”說著站了起來,“在這兒還是去你的藥房?”

離瀾連忙道:“你先坐下,”又問舍裏翁,“煉藥為何要取她的血?”

舍裏翁道:“上次我們中了兩極散,江姑娘說解藥是用她的血做的,解毒比真正的解藥還快,老朽就想研究一下,畢竟只聽說過羌酈族人的血可解百毒,沒想到江姑娘也行。”

藺淮道:“她剛幫老夫人解毒療傷,內力損耗不少,此事先緩一緩。”

“是老朽唐突了。”舍裏翁十分有眼色,立刻告辭離開,離瀾道:“看你的樣子,你是知道……”

洛瑤點點頭,“我知道,我不是江闊和冉玉樺的親生女兒,只是您當初在雪山說江問星不是我妹妹的時候我還以為她是從外面抱回來的。”

離瀾道:“我能確認你的身份一是因為我對你的血有感應,二是因為我認識韓璃。”

見洛瑤不解,離瀾咬破自己的手指,前者和藺淮都沒想到她會這麽做,甚至來不及阻止。

離瀾將手指伸到洛瑤面前,後者只覺得右手手腕處的血管猛地一跳,繼而有規律地輕輕跳動,前者解釋道:“這是羌酈族人之間獨有的血脈感應。”

洛瑤覺得十分神奇,盯著自己的手腕看了一會兒,突然轉向藺淮,問道:“你有感應嗎?”

離瀾道:“只有父母雙方都是羌酈族人,生下來的孩子才是純正的羌酈族血統。”

洛瑤下意識道:“看來混血在羌酈族混得不行啊。”

離瀾不解,“什麽混血?”

藺淮道:“她經常說一些奇奇怪怪的話,不用太在意。”

離瀾看了看自己的兒子,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笑容,又聽洛瑤說道:“沒錯沒錯,我經常胡說八道,話說您怎麽會認識韓璃呢?”

“羌酈族原本人就不多,更何況韓璃是族長的女兒,我自然認得,”想起舊事離瀾有些感慨,“你既然有純正的羌酈族血統,那韓璃又怎麽會嫁給江闊?”

洛瑤道:“具體的事情涉及江家隱私,我不便多說,我只能說江闊只是韓璃名義上的丈夫,她的夫君是元黎揚。”

離瀾回想片刻,道:“原來是那小子,族長不待見他爹,一定不會同意他們的婚事,想來這兩人也是偷跑出來的吧?”

洛瑤點頭,表情覆雜,“時運不濟啊,剛出虎穴又入狼窩,”又看了看自己的手,“不過好在他們給了我這身百毒不侵的血,不然我都不知道死了幾回了。”

離瀾道:“你可別得意,羌酈族的血雖說可解百毒,但有一樣東西,對羌酈族人來說劇毒無比。”

這倒是觸及了洛瑤的知識盲區,她一直以為只要是毒就無所畏懼,沒想到還是逃不過“一物降一物”定律。

藺淮也有些好奇,“娘,那是什麽?”

離瀾道:“同族人的血。”

洛瑤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麽?”

離瀾解釋道:“羌酈族人如果傷口碰到或者是飲用同族人的血,便會劇毒纏身,五臟六腑逐漸潰爛而死,且這毒只有族長才有解藥。”

洛瑤由衷感慨,“你們真的是不尊重生物規律。”

離瀾不解,“什麽什麽?”

藺淮很好心地提示,“不用試圖理解她那些奇奇怪怪的話。”

“好好好,”離瀾笑了笑,“那再說說別的,除了本族人的血,還有一些也是防不住的。”

“我知道,”洛瑤有些無奈,“像什麽迷藥、軟筋散、化功散就不行。”

離瀾壓低了聲音,“還有迷情藥,也要小心。”

洛瑤猛地嗆住,咳嗽兩聲,拿起茶杯喝茶掩飾尷尬,恨不得把臉埋進茶杯裏,就聽離瀾問道:“哎呀,你脖子怎麽紅了?”

洛瑤還以為她是在說自己,下意識去摸自己的脖子,結果聽藺淮說道:“屋子裏有些熱。”這才發現藺淮耳朵和脖子都是紅的,臉上稍微好點,只有一層薄紅,皮膚白就是不一樣,稍微紅一點就格外明顯。

離瀾顯然不太信藺淮的理由,下意識去看洛瑤,只見她心虛地轉移目光,不免覺得有趣起來,於是道:“瀾姨見你前兩天心情不好,也沒好意思問你,現在你心情不錯吧?”

“不錯不錯,味道好極了。”洛瑤又開始胡言亂語。

藺淮和離瀾都笑出了聲,洛瑤這才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麽,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頭,“瀾姨您想問什麽?”

離瀾看熱鬧不嫌事兒大,“那天顧寒之來都跟你說什麽了?”

藺淮嗖地轉頭看向離瀾,後者給了他一個“你別管”的眼神。

洛瑤倒沒覺得這有什麽不能說的,道:“他想讓我跟他回中原,我沒同意。”

藺淮給了離瀾一個“你看吧”的眼神。

洛瑤終於註意到這對母子的互動,“你們怎麽了?”

“沒什麽,”離瀾笑了笑,“我久居雪山,有的事情知道的不多,顧寒之如今是霜雪樓主了?”

洛瑤點點頭,“算下來也有兩年了吧?”

“是有了,”藺淮嗑著瓜子,“只不過還是沒什麽出息。”

離瀾不著痕跡地翻了個白眼,洛瑤十分有眼力見,“比起藺教主自然是差遠了。”

沒有人能逃得過馬屁攻擊,藺淮也不例外,他伸出手指晃了晃,“今晚加餐!”

“謝教主恩典~”洛瑤用兩根手指在桌上做了個下跪的姿勢。

藺淮忍俊不禁,離瀾突然問道:“他不是有個兄長嗎?”

洛瑤道:“是啊,比他大七歲,叫顧彥之。”

“他怎麽沒有繼任霜雪樓主?”

藺淮道:“顧彥之練功不慎走火入魔,武功盡失,自稱沒能力擔此重任。”

洛瑤沒有說話,武林中人對顧寒之繼任霜雪樓主一事眾說紛紜,直到顧彥之自己出面澄清,說是因為練功走火入魔所以不得已自廢武功,有負父親和族長的期盼,顧寒之是臨危受命。

其他人不知內情,但洛瑤卻明白,顧彥之的能力大家有目共睹,風評也一向很好他這麽說只是為了讓顧寒之的繼任更加令人信服。

離瀾感嘆道:“可惜了,聽說是個非常不錯的年輕人,”她註意到洛瑤的神情有些不自然,“怎麽了?”

“沒什麽,只是有點感慨,”洛瑤不好說出事情的真相,只能挑點能說的,“當初在武林盟,姚含姐跟我說其實顧彥之原本也沒打算繼任霜雪樓主,只是造化弄人,曾經是不想,如今是不能。”

離瀾道:“他不想?看來顧青都告訴他了。”

洛瑤立刻抓住重點,“告訴什麽?”

藺淮對別人的八卦興致缺缺,但與顧寒之有關聽聽也行,離瀾見狀便道:“顧彥之不是顧青的親生兒子。”

洛瑤第一反應是:顧彥之竟然真的是私生子,第二反應,“不是顧青的?!”那算哪門子私生子?

離瀾有些奇怪地看了洛瑤一眼,後者撓了撓頭,“因為江湖上有傳言顧彥之是顧青的私生子,所以你說他不是顧青親生的,我有點驚訝。”

離瀾笑道:“原來如此,這也不能怪你,這件事知道的人原本就沒幾個,現在就更少了,”她轉向洛瑤,“你知道顧寒之有個姑姑嗎?”

洛瑤搖了搖頭,離瀾便給她和藺淮講述了顧寒之姑姑的故事。

顧青的母親陳氏在嫁給顧嘯雲之前曾經有過一任丈夫,並且育有一女,顧嘯雲對陳氏鐘情,並不介意此事,還把這孩子改了自己的姓氏,叫做顧雁。

顧嘯雲去世之後,陳氏深知顧青對於顧家人的重要性,幾乎把所有的註意力都放在了顧青身上,這讓從小就因為自己身世有些自卑的顧雁心中愈發不滿。

顧雁一直不願成親,直到二十歲那年顧嘯天給她安排了一門婚事,她突然覺得在霜雪樓中自己還不如一只貓來得自由,於是收拾行囊離家出走,獨自一人闖蕩江湖。

雖然顧嘯天和顧嘯雲對這個侄女並不親近,但也沒有苛待她,小時她想學什麽也會找師傅教,顧雁也爭氣,天賦不夠高就勤學苦練,她知道自己和顧家沒有血緣關系,幾乎不出門見人,每日不停地學習,因此也算是文武雙全。

外面的世界讓顧雁覺得自由也精彩,她一路漫無目的地走著,一直到了西漠,遇到一夥山賊打劫,本來這些山賊壓根不是她的對手,沒想到竄出一個人英雄救美,結果美沒救成自己還被打了一頓。

顧雁目瞪口呆,最終在極度無語的情況下反救了那位“英雄”。

“英雄”受了傷,談話間顧雁又得知他是個孤兒,因此無法坐視不理,反正她也不急著趕路,便租了家農院照顧他。

兩人在日覆一日的相處中漸生情愫,有了夫妻之實,顧雁本打算帶那人回中原告知母親,卻沒想到自己有了一個月的身孕,胎氣不穩,因此決定等兩個月之後胎相穩固再出發。

然而兩個月還沒過去,顧雁意外發現自己的丈夫竟然是暗域宮新任宮主——魏衡!他一早就知道了顧雁的身份,接近她不過是為了將來在中原布下暗域宮的暗樁。

顧雁心神俱裂,險些流產,但她並沒有去質問魏衡,而是裝作什麽都沒有發生,暗中給霜雪樓遞了信,同時說自己練功不慎動了胎氣,拖延動身回中原的時間。

只是顧雁沒想到,魏衡察覺到她的異常,派人時刻在暗中監看她,攔截了她寄回中原的信件。

隨著時間的流逝仍然沒有霜雪樓的人到來,顧雁便知道一定是魏衡做的手腳,但還是不動聲色,靜待時機準備殺了他。

顧雁在魏衡的飯菜中下了藥,卻沒想到他從小就以身試毒,抗藥性比一般人要強。顧雁見計劃敗露於是決定破釜沈舟,但論武功她原本就不是魏衡的對手,更何況還有孕在身,好在她人很聰明,魏衡又中了藥不如往常,因此逃出一條命。

回中原路途遙遠,因此顧雁沒有猶豫直奔焚冥教而去,藺無求先讓人照顧好顧雁的身體,又將魏衡之事通知霜雪樓,只是顧雁身心俱傷,早產生下一名男嬰,產後血崩無力回天撒手人寰。

顧青和陳氏趕到之時只看到了顧雁冰冷的屍體。

陳氏自顧嘯雲去世之後多愁多思,身體原本就不好,如今得知女兒的噩耗,悲痛萬分,哀傷過度不幸離世。顧青那時尚不足二十,血氣方剛,姐姐和母親接連去世,悲怒之下想要去找魏衡算賬,被藺無求攔了下來。

從那時起顧青就立志一定要除掉暗域宮,既是為母親和長姐報仇,也是為武林除害。

藺無求原本想把顧雁的孩子留在焚冥教撫養,畢竟這孩子的父親是魏衡,而顧青卻執意要帶這孩子走,因為這是他姐姐唯一的血脈,看出藺無求的不放心,顧青承諾道:“我一定會給這孩子一個名分,讓他堂堂正正活在霜雪樓。”

但事情並沒有顧青想象中那麽順利。

顧嘯天認為顧雁逃婚在前,和暗域宮教主茍合在後,甚至氣死了自己的母親,不僅將顧雁從顧家的族譜中除去,而且不肯讓這孩子進顧家的門,但願意幫他找一個好人家送養。

顧青自然不同意,他覺得這是讓顧雁再死一次,但她並沒有錯,於是帶著孩子找到溫茹向她道歉,說自己會帶著這孩子離開顧家,無法給溫茹安定的生活。

溫茹聽完事情的原委之後毅然決然地告訴顧青,“我們成親,以後他就是我們的孩子。”

十四歲的溫茹就這樣和顧青成了親,不到一年二人的長子“出生”,溫茹為他取名顧彥之。

彥之,雁之,溫茹給他取這個名字,想來不會刻意隱瞞他的身份。

聽完離瀾的講述洛瑤久久沒有言語,怪不得季姚含告訴自己顧彥之想把霜雪樓交給顧寒之,原來他知道自己的身份,從未想過當顧家的少主。

那顧寒之為什麽會覺得顧彥之是顧青的私生子呢?他並非輕信謠言之人,不會因為外人的三言兩語就懷疑顧青的人品,所以究竟是發生了什麽事,會讓他那樣言之鑿鑿?

洛瑤想不明白,她也沒力氣去想了,無論如何事情已經發生,顧寒之用最卑劣的手段毀掉了他的兄長,毀掉了憑自己的努力贏得顧家兩位族長認可的青年才俊,同時也毀掉了他自己的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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