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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份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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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份不明

雖然從大孤山到蒼山堡只有不到三個時辰的路程,但洛瑤昏迷不醒,藺淮又一貫不會虧待自己,於是雇了輛寬敞舒適的馬車,慢悠悠地往蒼山堡返回。

藺淮一個人占了一邊,一條腿支在軟墊上,漫不經心地打量著手裏的破雲刃,自言自語道:“阮塵微這小子武器做得倒是不錯,就是人不太行。”說罷隨手把破雲刃放在一邊,看向對面的人。

洛瑤的腿傷藺淮幫她處理過了,肩膀有些骨裂,到時候給她吊上,至於內傷等她醒了自己調息,確定自己已經足夠仁義之後藺淮才開了口:“小少爺,本座聽說他們是在奈何坑被伏擊的?”

為了讓洛瑤睡得更舒服些,褚何讓她的頭枕著自己的腿,此時聽見藺淮問話,他也沒看對方,只是點了點頭。

藺淮道:“小少爺一個人從蒼山堡到大孤山,這風雪交加的還能找到奈何坑,誰說小少爺心智不全的?本座第一個不信。”

褚何給洛瑤蓋毯子的手瞬間變得僵硬起來,他若無其事地把手收回,“月月是自己下來的,我半路上遇到她。”

藺淮挑了挑眉,不置可否,雖然他的眉毛被面具擋住了。眼睛餘光註意到洛瑤的手指動了動,他靠在車廂上,兩條長腿交疊放在軟墊上,慢悠悠道:“她快醒了。”

褚何低下頭去,果然看見洛瑤眉頭緊蹙,眼珠轉來轉去,是要醒來的前兆。

洛瑤此時正努力適應重新掌控身體的感覺,因為江問月進入了休眠狀態,是的,就是休眠。洛瑤能感覺到江問月仍然存在,但是她已經無力再對任何事做出反應。

看來江問月雖然能強行掌控身體,但消耗也極大,洛瑤現在大概明白為什麽江問月的意識仍在,卻把身體的主導權交給自己了。

知覺逐漸恢覆,洛瑤慢慢睜開了眼睛,先是看見褚何那張俊臉,又看見了對面帶著面具的男子,她慢慢坐了起來,腦子裏把事情過了一遍,本想抱拳道謝,奈何左肩實在太疼,只能微微頷首,道:“多謝藺教主救命之恩。”

藺淮抱著手臂看了看洛瑤,從懷裏掏出一條寬布,長腿一邁到了洛瑤面前,把布繞過她的右肩,吊住她的左臂,“有些骨裂,得吊幾天。”

洛瑤十分乖巧地點頭,“好的,謝謝。”心裏卻想,天,他身上怎麽這麽香,不是那種香粉的味道,是一股梅花的味道,不濃,但是沁人心脾,再看他面具下露出的一截精致的下巴,水潤的薄唇,洛瑤下意識用右手捂住了鼻子。

藺淮問道:“怎麽了?”

洛瑤確定沒有猩紅的液體流出之後就放下了手,幹巴巴地笑道:“沒事,沒事。”

褚何無奈地捂住了臉。

藺淮坐回自己的位置,饒有興致地打量著對面的女子,大孤山上,他看見了她和阮塵微交手,冰冷、狠絕,他原本想救的人其實是阮塵微,畢竟他如果死了,暗域宮容易狗急跳墻,各地都有樂屍,是個大麻煩。

沒想到這人會突然猶豫,導致阮塵微有機會反攻。她當時……想到什麽了?又或者,是誰阻止了她?

沒註意到藺淮探究的眼神,洛瑤掀開簾子看了看車外,有些不自在地問道:“我們是要回蒼山堡嗎?”

藺淮一眼就看出了洛瑤的糾結,“怎麽,不想回?”

洛瑤搖了搖頭,也不知道是否認藺淮的問題,還是表示不想回去,她轉移了話題,“對了,你怎麽會來?”

藺淮也不知從哪裏摸出來一把扇子,打開扇了扇,洛瑤下意識地把毯子往自己身上蓋,心想大冬天的這人是不是有毛病。

“本座沒病。”藺淮仿佛會讀心,優雅地翻了個白眼。

洛瑤立刻點頭,“是是是。”

藺淮搖著扇子,道:“本座來的時候正遇上顧家和戚家那兩個小子帶著你妹妹逃跑,暗域宮的人在追殺他們,那位東方長老,還有其他弟子,為了保護那三個小崽子,不幸亡故了,本座沒來得及救他們,只救下了他們三個,然後把他們送回了蒼山堡。”

洛瑤有些難過,雖然相處時間不長,但那位東方門主十分和藹,還有那些弟子,他們本可以在蒼山堡過得好好的,如今卻因為他們喪了命。

藺淮合起了扇子,“難過?”

洛瑤輕輕點頭,藺淮卻一副不在意的樣子,“這是他們自己選的,求仁得仁,你倒也不必自責,更何況他們也不是為了救你才死的。”

洛瑤覺得直紮心,因為壓根沒人救她。

藺淮又不知道從哪兒掏出一根香蕉,遞給洛瑤,“吃嗎?”

洛瑤連忙擺手,“不了不了,我跟香蕉八字不合。”她心想這次的要是再踩到香蕉皮,可能會摔成個癡呆。她縮在馬車一角,默默無語。

藺淮好像會讀心一樣,問道:“想問他們為什麽沒來救你?”

洛瑤沒說話,藺淮心情似乎不錯,也沒用她問,自己便道:“他們在大孤山的時候就中了樂屍的毒。”

“那……那快去雪山找雪陀羅!”洛瑤一急之下差點蹦起來。

藺淮隔空拿扇子點了她的肩膀一下,“坐好了,找什麽雪陀羅,有本座在,區區樂屍毒算什麽。”

“你能解?”洛瑤感到不可置信,“不是只有暗域宮才有解藥嗎?”

藺淮不屑道:“暗域宮的毒也是出自西漠,只要是西漠的毒十有八九本座都能解,只不過沒有暗域宮的見效快罷了,大概需要七天才能完全排除毒素。”

洛瑤長出一口氣,“那就好,”然後又微微癟起了嘴,“解了毒為什麽不叫人來找我呢?”

藺淮垂下眼眸,似乎是在思考措辭,過了片刻,他道:“當天本座註意到你不在,問了一嘴,他們只說你沒去救人,在屋裏睡著,”他指向褚何,“結果第二天這小子來鬧,說你根本不在,把他打發走之後他們才跟我說了實話。”

洛瑤有些緊張地咽了下口水,等著藺淮把話說完,後者繼續道:“江問星被抓去的時候假裝昏迷,聽見阮塵微和玄雷說話,大致內容是你是暗域宮的人,還說他要去找孤山老怪拿追魂訣,戚竹淵他們幾個就決定先不去找你,等著看阮塵微去了大孤山會不會把你救下來。”

洛瑤楞在原處,就……因為這個?她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只能苦笑,她沒有辦法反駁什麽,最起碼現在不能,她已經知道江問月武功深不可測,那麽她的身份想必也不只是日月山莊的大小姐這麽簡單,可是現在江問月陷入沈睡,根本無法告訴自己她的真實身份,更何況就算她醒著,想來也未必肯說。

江問月……真的是暗域宮的人嗎?可阮塵微想要殺了她啊!難不成是江問月叛逃了?還有阮塵微當時說的話,他說江問月真的是……真的是什麽?難不成她以前都是易容的?所以阮塵微不認識她的真面目?阮塵微還說那個小美人沒騙他,小美人又是誰?

洛瑤覺得自己的腦子亂成一團,恨不能多長一個出來幫自己理清思緒。

褚何看了一眼藺淮,看到對方回視他之後不動聲色地點了下頭,後者轉向洛瑤,突然問道:“為什麽不殺了他?你有這個能力。”

洛瑤顯然沒想到他會這麽問,楞了片刻才道:“我從來沒想過殺人。”不然江問月也不會因為她的阻止而受傷。

藺淮直勾勾地盯著洛瑤看了一會兒,然後慢悠悠地靠回車廂,閉上眼睛假寐,不再多說,只是心裏想著:本座一定是瘋了,居然覺得暴打阮塵微的和現在坐在他面前的這個,不是同一個人。果然一個人的演技可以爐火純青到這個地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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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山堡建在蒼山上,不同於大孤山那樣地勢不規整,蒼山整體地勢趨於平緩,但大小也是座山,馬車只停在山腳下,褚何便背著洛瑤往山上走,藺淮在一邊閑庭漫步,他帶洛瑤從大孤山上下來的時候就發現了,這丫頭輕得很,想必這小少爺背起來也不費力。

蒼山堡大門前二十米處有個約五米高兩米寬的石碑,上面是嚴家先輩刻上去的“蒼山堡”三個字以及嚴家的家訓。

能看見蒼山堡大門的時候洛瑤就從褚何背上下來了,蒼山上也下了雪,只不過沒有大孤山下得大,而且有蒼山堡的弟子清掃,故而路上也不難走。

又走了一段路洛瑤聽見了吵吵嚷嚷的聲音,她一只手拉著褚何,另一只手拽著藺淮,三個人躲在了石碑前面。

藺大教主長這麽大還是頭一次有人揪他領子,難得沒有發脾氣,而是配合地躲好,輕聲問道:“躲什麽?”

對啊,躲什麽?洛瑤也不知道,她想跟藺淮說聲不好意思,結果一擡眼就對上了藺淮那張近在咫尺的臉,由於面具的原因洛瑤被他的眼睛吸引了全部的註意力,那雙漂亮的桃花眼裏帶著一絲疑惑,卻更加魅惑人心。

洛瑤覺得自己的心率瞬間飈到了一百三。

於是本來在等著答案的藺教主等來的卻是洛瑤伸出一根食指把他的臉推開。

藺淮:“……”

蒼山堡的大門打開,人群湧了出來,吵鬧的聲音更加清晰。

嚴喜鳶聲音不覆平時清脆,有些淡淡的嘶啞,但聲音卻很大,聽起來很生氣的樣子,“你別攔著我!我要去救問月姐!”

洛瑤心下一動,和褚何換了位置,自己站到石碑的邊緣,偏過頭去聽他們說話,沒有註意到自己披風的一角露在石碑外邊。

只聽戚竹淵道:“我又沒說不讓你去,可是你也知道,問星聽見阮塵微說江問月是……”

“阮塵微是個什麽東西,他說的話你也信?”嚴喜鳶原本因為茉娘的事就對戚竹淵沒什麽好感,這下怒火更盛,“那阮塵微要是說我是戚央,你是不是還得管我叫聲爹啊?!”

石碑前的三個人都被這句話逗笑了,戚竹淵則怒不可遏,“嚴喜鳶,你說話放尊重一點!我這是為了整個江湖考慮。”

“我呸,江湖現在好好的,問月姐卻生死不明!我真沒想到你們居然是這種人,你們不是她的朋友嗎?朋友有難你們把她扔在山上不管,現在又不讓我去救,東方叔叔居然為了你們這種人喪了命,我真為他不值!”嚴喜鳶說著說著眼睛就紅了。

洛瑤反手抓著石碑,垂下眼眸,聽嚴喜鳶說過,東方門主待她極好,剛從昏迷中醒來就聽說這個噩耗,想必她一定很難過。

藺淮輕輕拍了拍洛瑤的肩膀,沒有說話。

戚竹淵也被嚴喜鳶的話噎住了,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麽,江問星開了口:“戚大哥,喜鳶說得有道理,萬一阮塵微看出我在裝暈故意那樣說想挑撥離間呢?長姐都被困在山上三天三夜了,褚何不見了一定是去找長姐了,我實在是不放心,去找找吧。”

戚竹淵有些動搖,“阮塵微今天上午不是去了大孤山嗎?等他下來我們再……”

嚴喜鳶又急又氣,“等個屁!戚竹淵,我是蒼山堡少主,我帶蒼山堡弟子去找問月姐,你沒資格攔著我!今天我一定要去大孤山,活要見人,死要見屍!”說罷沖等在門口的弟子們一揮手,“跟我走!”

蒼山堡弟子應聲而動,戚竹淵有些羞赧,“什麽死要見屍,她帶了水和幹糧,只不過三天,哪裏就能喪命了。”

洛瑤冷笑一聲,右手不自覺地用了力,手下石碑頓時出現幾條裂紋,藺淮抓住了她的手腕,“江大小姐,這可是嚴家先祖留下的石碑,你要是給弄碎了可賠不起。”

洛瑤下意識道:“抱歉。”然後有些無力地靠在石碑上。

褚何握住了她的手,一片冰涼,他小聲道:“月月,你在害怕嗎?”

“害怕?”洛瑤搖了搖頭,“我有什麽好怕的,我只是……在認清現實罷了。”早就知道自己只是個配角,怎麽還妄想主角團會相信自己呢,可笑。

大門前仍在爭執,並沒有註意到不遠處的動靜。

江問星皺起了眉頭,“戚公子,你這麽說有些過分了。”

戚竹淵一聽江問星對他的稱呼從戚大哥變成了戚公子,忙道:“我不是那個意思……”

“我管你什麽意思!跟你這種人沒什麽好說的!”嚴喜鳶打斷了戚竹淵的話,轉向顧寒之,“你是問月姐的未婚夫,我問你,你是怎麽想的?!”

洛瑤右手緊握成拳,她會聽到什麽答案呢?顧寒之……會相信自己嗎?

顧寒之原本就沒什麽表情的臉此刻更像是冰塊,他沈默片刻,道:“其實竹淵說的並沒有錯,只是……”

洛瑤只覺得眼前一黑,有些站立不穩,褚何連忙扶住了她,“月月!”這一下忘了控制自己的音量,大門口的人也都聽見了。

洛瑤也不躲了,她站直身體,從石碑前走了出去,努力控制著自己的左腿,盡量不讓自己看起來一瘸一拐,褚何小心翼翼地跟在她身後,藺淮也難得地沒有擺出一副“天大地大老子最大”的架勢,安靜地走在洛瑤身邊。

“長姐!”江問星跑了過來,“你終於回來了!沒事吧?”

洛瑤搖了搖頭,嚴喜鳶也跑了過來,“問月姐,太好了!”她的臉色還很蒼白,洛瑤摸了摸她的臉,“傻丫頭。”

戚竹淵和顧寒之楞在原地,他們顯然沒想到洛瑤會在此時出現,後者走到他們面前,幾十步的距離,她卻覺得自己走了好久。

江問月的眼睛和洛瑤本人不一樣,並不是純黑色,準確地來說黑得有些發藍,此刻那雙眼睛就這麽看著戚顧二人,平時靈動的雙眸裏隱隱泛著淚光。

只聽洛瑤問道:“所以在你們心裏,我的身份,比我的性命更重要,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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