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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如死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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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如死灰

因為孩子多,範家的生活條件很艱難。範曉萱不得不高中一畢業就出去打工補貼家用。

她沒有學歷,只能做流水線上的工作。所以老板雖然剝削嚴重,但她也不敢輕易辭職。

幾年過後,過長的工作時間以及每天安排的滿滿當當的工作最終還是沖垮了她的身體。

有一天工作時,範曉萱在車間裏暈倒過去,被送去醫院後,確診胃癌早期。

“平時是不是經常不吃飯?”

“……不要仗著自己年紀不大,是混血種就亂來,這次暈倒就是最好的證明。”

範曉萱沈默著沒說話。

她最小的弟弟如今在念初中。父母工作也很忙,她每天上班前後,還要負責接送弟弟和做飯。有時候一旦忙起來就顧不上吃飯,空著肚子在工廠裏搬貨是常態。

“……現在這個情況,建議你早做手術。”

醫生瞟了眼女人發白的臉色,安慰道:“你也別太擔心,還是早期,能控制。”

“醫生,動手術的話,要花多少錢啊?”範曉萱攥著發白的衣角,惴惴不安地問。

醫生報了個數。

看著女人如同被雷劈了的臉色,他在心中暗嘆一聲,“有一部分可以走醫保。”

然而範曉萱的心瞬間冷了下來。自己所在的那家工廠並不正規,從來沒有給她繳納過五險一金,她根本沒有保險可走。

“醫生,這個病,放著不去管的話……能自愈嗎?”她自己也覺得這個問題可笑,但還是忍不住去問。

為了那一絲近乎渺茫的希望。

醫生沒有說話。

……範曉萱絕望地閉上了眼。

醫生的臉上也出現了一絲不忍,“有困難的話可以求助援助組織。”

“錢再重要也沒有身體重要。”

權量之後,範曉萱最後還是狠下心,拿她打工這些年來攢的錢繳了手術費。

手術被安排在周六。

“餵,媽?”範曉萱坐在醫院的扶椅上,看著那張手術通知書,“我這周六要動個小手術,你能不能過來醫院一下,需要簽手術同意書……”

“什麽,周六?”電話那邊的聲音忽然變了,“那你不能來參加你二弟的訂婚宴了?”

……範曉萱沈默著攥緊了單子。

“行吧行吧,既然是手術那也沒辦法。”

“你要簽同意書的話你拿過來,我這幾天給你簽掉。訂婚那天我肯定沒辦法過去,你說你弟訂婚要是我不在像什麽樣子,要被別人笑話的。”

“你自己註意身體,我還得幫你弟挑衣服呢,先這樣了啊。”

“啪”的一聲,電話掛斷。

單子上有個被指甲摳破的孔。

她其實暈針,每次一見到針頭就犯惡心。但這麽多年來,為了不讓父母操心,她從來都沒提過。

她也想說她害怕,害怕做手術,想像個孩子一樣在母親懷裏撒嬌,說怕疼怕躺上手術臺,肆無忌憚地展現自己的脆弱。

可原來許澤春這麽忙,忙到連問問她得了什麽病的時間也沒有;原來她的手術還比不上一個訂婚宴重要;原來這麽多年來,她永遠是優先級可以隨時往後推的那個。

……

範曉萱看著怒視她的許澤春,內心疲憊又無力,這些年的委屈和憤怒排山倒海地傾瀉而出,“我們家條件不好。你總說讓我節儉節儉……我不過是生日那天多看了那個布娃娃一眼,你就拉著我走,說這些玩具有什麽用?

“……你不舍得為我花那幾個錢,卻能毫不猶豫地為弟弟們買名牌球鞋,就為了讓他們在學校裏有面子,被人看得起。”

“那你有沒有想過就那幾件破衣服來回穿的我會怎樣?”

“這些年我從來就沒有向你要過什麽,”範曉萱看著自己母親,聲音幾乎哽咽,“不過是讓你陪我動個手術,你也不願意嗎?”

“那只是個訂婚宴!你為什麽非要去?!”說著說著,範曉萱激動起來,“我也是你的孩子!我生了病,你為什麽就不能關心我一下!”

許澤春的眼圈漸漸紅了。

“你對他們那麽好,對我卻不聞不問。”

“你覺得我堅強聽話,什麽事情都可以自己解決嗎?”

“我告訴你,不是的。”範曉萱的眼睛裏有一種很深的很洶湧的東西在晃動,“以前念書的時候,那些同學看我是混血種,覺得我可怕又令人厭惡,撕碎我的課本,拿木棍砸我,把臟水往我嘴裏灌!”

“他們根本不怕我去告訴老師,因為混血種就算受了傷也能快速覆原,根本留不下痕跡!他們想怎麽打就怎麽打,想怎麽折磨就怎麽折磨!”

“這些你知道嗎?你關心過嗎?!”

她像是被這一通發洩抽幹了力氣,最後的聲音輕的像根落下來的羽毛,“就算我什麽都不向你要……你、你就真的可以什麽都可以不給嗎?”

“唔……唔……”許澤春扭動著臉想吐掉嘴裏的毛巾。

範曉萱一把抽走了許澤春嘴裏的毛巾,心中隱隱期待著她或許能說些什麽……

說句“對不起”,說她愧疚,說她後悔,那麽也許她就可以原諒她。

“那你為什麽不主動提呢?”一得自由,許澤春就嘶啞喊道:“你又不說,我怎麽知道你心裏在想什麽?”

範曉萱不可置信的後退一步,瞳仁中似乎有什麽東西碎掉了一樣“什……麽……?”

“……”

廢棄倉庫對面的建築物內,淩婳屏息註射著狙擊鏡裏一整面的磨砂玻璃和兩個模糊的黑影,嘆了口氣,調整了一下戰術耳麥,“狙擊視角不佳。”

說話間,她的眼睛也沒離開過狙擊鏡。

似乎是望見了什麽東西,淩婳的臉色霎時發生了變化,“犯人和人質疑似發生了爭執,大師兄你那邊……”

正從一樓上去的謝百裏會意:“ok。”

倉庫裏,範曉萱沖上前,死死揪住了許澤春的衣服,面孔漲紅,體溫升高,“你怎麽能這麽說?”

“不是你叫我懂事的嗎?”

“我叫你幹嘛你就幹嘛?你沒有自己的主見嗎?”

許澤春的臉上更加不忿:“你就因為這個殺死你弟還有你爸?”

對於父親,範曉萱完全是誤殺。看見他倒在血泊裏時,她自己也嚇了一跳。她只是想殺死那幾個搶奪走父母註意力的弟弟,可從來沒有想要殺害自己的父母。

許澤春眼裏有一種很深的怨毒,“既然你這麽聽話,那我現在讓你去死你聽不聽?”

“ok——stop!”謝百裏一腳踹開了門。

範曉萱周身一激靈,迅速把許澤春拖到自己身前,拿一把美工刀抵住了她的脖子。她下意識地要發動能力,卻看見謝百裏戴著一個黑色眼罩。

她的能力必須對視才能發動,這個男人把眼睛擋住了,難不成已經知道了她的能力?

單槍匹馬地這麽闖進來,還蒙著眼。範曉萱警惕地盯著謝百裏,不怕她殺了他麽?

“有話好好說美女。”謝百裏順著聲音的方向舉起雙手,示意自己沒帶武器。

“你是誰?滾出去!不然我殺了她!”激動間,範曉萱的刀片頃刻沒入許澤春的脖子,血瞬間流了出來。

“唔。”許澤春疼得皺了皺眉,生命面臨脅迫的恐懼降臨在她身上。

但失去孩子和丈夫的她早已沒了求生欲:“你是警察嗎?”

“不用管我,殺了她!”

範曉萱握著刀子的手不可控制地發起抖來。

“該死!”謝百裏在心中怒罵,“這人質可真能壞事!”

他們的談話通過戰術耳麥傳遞到了李硯塵的耳朵裏。他抓著倉庫突出的檐壁,從後方突入,身形如豹子般敏捷。

“美女,你可不能順著你媽的意啊,”謝百裏道:“她一定讓你很不開心吧。”

“可不能讓她這麽容易就死了。”

盯著狙擊鏡內畫面的淩婳:“……”

“再拖一會兒。”淩婳微微轉了轉槍的方向,看見了一個人影:“二師兄就快到了。”

“我跟你講,我媽小時候也總是管我這管我那的,我小時候可討厭她了。總是想跟她作對,她說東我偏往西……。”

“她雖然總是罵我,但我每次要什麽……她都會盡力給我,哪怕那對她來說……”

“夠了,閉嘴!”謝百裏的話讓範曉萱想起了她的那三個弟弟,沖天怒火如同一卷火龍,從心底拔地而起!

這算什麽?

是在嘲笑她,告訴她他們這些不懂事的,想怎樣就怎樣的孩子比起她過得有多幸福嗎?

謝百裏卻沒有依言住嘴。他對著範曉萱的方向,神情平靜,卻帶著一縷淡淡的悲傷:“但是後來她死了……”

李硯塵皺了皺眉,加快了速度。

“我再也不可能聽見她在耳邊嘮叨。”

“世界突然變得好安靜,又好空曠。”

“……”

淩婳呼吸停止,若有所思。

“範曉萱,其實你並不想殺了你母親,對不對?”

範曉萱的瞳孔猝然緊凝!

謝百裏繼續道:“你母親只是個普通人類。你連身為吸血鬼的父親都能殺了,為什麽不能順手殺了她?”

“事故發生到現這麽久,警察早已對你布下天羅地網,你帶著她,只會拖慢你的逃跑速度。”

“而你母親到現在能發出這麽中氣十足的呼喊聲,說明她並沒有受到虐待。”

“既不殺她,也不虐待她……”

“閉嘴!”範曉萱歇斯底裏道:“你知道什麽?”

“我恨她!”

“你剛剛沒聽到她叫我去死嗎?”

“既然如此……”謝百裏頓了一下,“你剛才也已經聽出她毫無求生欲望了,她已經失去了丈夫和孩子,現在讓她活下來就是報覆她最好的方式。”

“怎麽報覆當然是由我來決定,只不過現在這種情況……”範曉萱陰狠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我殺了你,不就可以帶走她了。”

她松開對許澤春的鉗制,朝謝百裏沖去!

就在這時,倉庫外的玻璃發出“哢嚓”的響聲,下一秒,大片玻璃碎片隨著“砰”的一聲巨響齊齊碎裂,掉進了屋內。

是李硯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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