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總說你是她的念想

恍惚間，我好像見到了若晴姐姐。我不信，於是閉上眼睛，心裏想，死真是一種解脫。

耳畔熟悉的聲音催我清醒，我睜眼探索，一個男人的臉龐直直闖進眼眶。我驚坐起來，死死抱著床板。

“別怕，我是若晴。”細膩溫和的聲音鉆進心裏，我茫茫然看向旁邊，真的是若晴姐姐。眼眶裏瞬間蓄滿了淚，但我強忍著沒有落下，遲遲說不出話來。

若晴姐姐比之前更加溫柔，我真的很想很想她，有很多話想說，可嗓子像是被水泥封死，怎麽也出不了聲。眼睛死死的盯著她，有疑惑，更多是委屈。從前的歡聲笑語猶在耳畔，我自苦自渡，甘心認命，可偏偏再相見時不剩輕舟，唯有萬重山。

若晴姐姐註意到我不能出聲，擡頭看了眼旁邊的男人，搖頭示意他出去。她起身坐到我身邊，牽著我的手，像是三年前的樣子：“你還是和小時候一樣。”話語間有些哭腔，我故意把頭撇向另一邊，不去看她。

她擡手拂了淚，“你自小心腸軟，什麽都好，唯有看人的眼光差了些。過去我教你許多，偏偏漏教你一句，流連煙花之地的人何來真心可言。”說到這裏時，她偏過頭抽噎，緩了一口氣才繼續說道：“事已至此，言多無用，等你好了，我們一起離開這裏吧，去上海，好不好？”

她還是和以前一樣的照顧我，有一瞬間我也有些恍惚，是不是真的可以當什麽都沒發生過。可那句“賠錢貨”催我回到現實，從前我蒙受她許多恩惠，已是還不清了。如今到處都是深受戰亂之苦的難民，她帶著我日子只會更難過。她和我不同，她已經過上了安穩的生活，不應該再次因為我身陷囹圄。

我含淚笑了笑，點頭，她吃驚，隨後莞爾一笑：“這便好，等你休息好我們就出發。”夜深，我看了眼在對面床榻上的若晴姐姐，強撐著身體坐起來，看她睡得那樣安穩，心裏踏實多了；從前我們同睡的時候，她總是半夜被夢靨驚醒，幹脆就坐一夜，夜夜如此。

我穿了一件薄衣走在街上，餘冬的寒氣仍刺骨，嗓子隱隱不舒服，扶著墻角幹咳了幾聲，竟能慢慢發出聲來。走到街角時，遇到了那個白天和若晴姐姐同行的男人，他吃驚的看著我，問出聲：“姑娘去哪？”我搖頭，轉身要走，怕被若晴姐姐發現。

他突然跑在我身側，像是看懂了我的心思：“你是叫林櫻對吧，你的名字是綺舒起的。”我驚訝他知道我們之間的事情，“綺舒她身體不好，這兩年她一直在找你，她總說你是她的念想。你的想法我大致猜得到，綺舒講過，你們的感情很好。”

從他簡短的陳述裏得知，若晴姐姐原名林綺舒，是從前的官宦小姐，王朝傾覆後，家人皆被斬殺，她是唯一的幸存者，可轉眼卻因輕信於人被賣進蒔香樓。他家與林家是故交，在國外得知消息，聽從父親的意思到北平找她。

我的淚在淩冽的冬裏肆意流淌，他執意帶我回去，回到房間，看到若晴姐姐坐在床榻上哭。我大步走上前抱住她，忍著哭腔大聲喊了一句：“姐姐。”若晴姐姐也不說什麽，緊緊抱著我。

那天夜裏我們二人抱頭痛哭，哭這世道陰暗，哭身世飄零，更哭對方的真心牽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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