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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要自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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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要自強

誰知不過五天之後,山莊迎來兩位不速之客,竟是賈軒帶著賈營來了。

崔筠知他意,讓阿照領賈營去玩,自己帶他去拜見張小五的骨灰,賈軒把謝浮光也叫上,進了屋,見案上兩個瓷瓶一前一後放著,疑問道:“另一個是?”

崔筠道:“是琴臺師父,我師父的侍從。他也跟著師父去了。”

賈軒嘆道:“也是一個癡人。”遂拿了一炷香,拜了三拜。

拜完張小五二人,他對崔筠道:“這幾日我回了新京,小五師傅的事情大概清楚了,丫頭,你可知這事關節何在?”

崔筠點頭道:“我師傅當日被人誣陷,正逢皇帝頭痛癥又發,有人拿我師傅做文章,將這罪過推到她身上。”

“那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麽是她?”

崔筠想過這事,答:“師傅只是一個樂人,在京中既無人脈,又無權利,還不是任人拿捏!”

賈軒見謝浮光也在旁認真聽著,目光掃到他問道:“你覺得呢?”謝浮光略一思索,見崔筠也看著他,道:“或許是當時朝中發生了件大事,那件事嚴重到要用巫蠱之說掩蓋。”

賈軒驚喜的看向他,崔筠是當局者迷,這孩子卻有幾分聰明。

謝浮光卻解釋道:“並不是我比姑娘聰明,而是當時我也在新京,”謝浮光也是很感概,他那時還是流落在外的乞丐,但也只是那麽一瞬間,立刻收了感傷,繼續道:“聽說過一些傳聞。”

“你說說。”賈軒鼓勵他。

謝浮光想起那時坊間聽到的傳聞,說是皇帝多了一個藍眼睛的弟弟,正是皇帝之母趙太後與胡人所生。但這消息並沒有傳開,因為瞬間被盲人琴師虐打徒弟致死一案所掩蓋,在那個傳聞中,盲人琴師暴虐,孤僻,常常用非人手段折磨徒弟,百姓們一說,都道:“你這麽一說,我好像聽到過那琴師虐打徒弟,那幾個徒弟叫的慘吶!”

又有人說:“這師傅隨意打罵學徒,有個女孩被她打得毀了容。”

“這種人被抓真是為民除害,這次一定要治她的罪。”

又有人說:“那可不能,聽說先帝很看中她,小皇帝看在這一點也不會輕易動她。”

傳聞甚囂塵上,直到巫蠱一事曝出,張小五真正成了千夫所指的罪人,是以她當時被腰斬,也是“民心所向。”

謝浮光說完這些話,崔筠無力坐下,賈軒也嘆了一聲,但他還是忍不住對崔筠道:“你當時勇氣可嘉,可是還是錯了,”不等崔筠二人問,賈軒直接說下去,

“你錯有三,一不該求助秦京,此人奸詐,你自遇見他這事就成不了;

二不該一擊即停,你即在鼓院擊了鼓,就該堅持到底,若你第二日再去擊鼓,誰也不會說你是玩鬧,你若見了皇上,事情或有轉機;

三不該便是一擊不振,此事已過,幽居在這裏又如何,你小小年紀,該想的是自立自強,而不是怨尤滿腹。”

崔筠瞬間便想通其中關節,當時她若一擊再擊,執意把事情鬧大,他們既達到目的,也不一定非得處決張小五,但第三個不該,她仍然不能認同,自立自強,說的容易,別說她眼盲,就算她是一個健康人,身為女子,又能如何自立自強?

賈軒見她面上有不屑之色,道:“人無癖則不立,你若習琴,就該把琴之一藝習到無人能及。”

“然後呢?”那有什麽用,崔筠心裏想。

賈軒道:“然後你才能自立,人貴在自立自強,你父親遠在他國,父母之心,無一日不念著你,他身懷家國,氣直身正,立的住,你呢,也該是身有疾但心不平,你是他唯一的女兒,不能讓人小看了去!”

崔筠心中一震,她沒想過前途,卻也時刻念著她父親,她從前覺得自己是拖累,表面端的是驕傲無雙,但心裏早就化成一片廢墟——扶不起。

現在聽賈軒一言,原來她活著,並非無計可施。

幾句話,說的崔筠好似臨深淵而躍起,經重山而見花明,一時忘了身邊幾時幾日,癡坐著不動。賈軒見說動了她,也十分高興,自去了。

自這日以後,崔筠每日早晚練琴不輟,因將心思集中在琴上,反而飲食睡眠都好了些,謝浮光阿照看了都心中歡喜。

這一日早上,崔筠練琴畢,叫來謝浮光道:“當日我說教你習琴,但近來多被耽擱,如今也是時候了。你還願不願意跟我學?”

謝浮光答願意,他微微躊躇道:“我雖願意學,但也不能玷汙了張師傅留下的琴。”

崔筠一想也是,謝浮光沒有琴,他們兩人又不能共用一張琴,想了一下道:“這也好辦,我們今日就出發下山,看看賈爺爺那裏有沒有琴借你。”

謝浮光點頭稱是。本來他也該走了,但這會仍是站著不動,崔筠就問:“還有什麽事嗎?”

謝浮光道:“有事。我前幾日讓林英大哥回京去了,他來說尚書府進了一位吳姑娘,很得王夫人喜愛。”

崔筠略一沈吟道:“無事,叔母膝下孤寂,有人陪她也是應該。好了,你下去準備吧,我們這就下山,這次我不坐轎,我想自己走下去。”

謝浮光有些猶豫道:“可是外面下雪路滑。”

崔筠道:“無妨,下雪才有趣,多走還能強健體魄。”

謝浮光走了,他見崔筠對王夫人之事沒什麽反應,心下更加疑惑,他本想借此事再勸崔筠醫治眼疾,看來也是不成了。

他嘆一口氣,在外面等著崔筠出門。

昨夜裏下了雪,謝浮光望著一尺深的厚雪發愁,最終他跟林英商量,由林英在前面踩下腳印,他牽著崔筠行走。崔筠一出門,便聞到一股清淡的梅香,心情瞬間大好。

謝浮光伸出一只左手讓她攙扶,但才走了幾步,她便感受到這雪的威力,雪厚不說,一腳踩下去怕落空,每一步她都得死死抓住謝浮光才能不摔倒。謝浮光中間問了幾次,不若他和林英輪流背她下山,崔筠拒絕了,她一定要自己走。

一炷香的路程三人走了半個時辰,林英心中著急,最後崔筠已經扶不住謝浮光,反而是謝浮光用手挽住她的胳膊,但就算這樣,到賈軒處時她還是十分高興。

因此聽到盼蘭和賈營兩個孩子在說話,崔筠竟笑著問:“你們在做什麽?”

賈營有些害怕,倒是盼蘭答道:“姐姐是你呀,我們在堆雪人呢,”崔筠好奇道:“你們堆的雪人什麽樣子的?”

盼蘭道:“胖胖的,大眼睛,紅鼻子,穿著我的紅裙子,”賈營大聲插嘴道:“像盼蘭!”

這樣一說,幾人都笑了,賈軒早就站在門口,看到崔筠過來,問道:“天冷,丫頭你怎麽這時候過來了?”

崔筠道:“過來看看賈爺爺。”

賈軒讓他們進屋來,同時喊賈營兩個也一起進來。賈營卻對著門口探了個頭道:“爺爺,我要去看師哥釣魚!”

他拉著盼蘭就要走,盼蘭卻道:“我不去,我要跟姐姐說話。”

崔筠顯然聽到了這句話,轉頭看向賈軒,賈軒道:“既然如此,我們也去看看那個孽障,釣魚釣的怎麽樣?”

於是一行人出了院子再往東走,便是村子邊上一條小河,那河道不寬不窄,有十來米的長度,此時河面上被浮雪覆蓋,但雪積的不厚,被河裏的魚兒啄出一片一片的冰洞來,此時正有一人,坐在岸邊釣魚。

一行幾人走近,賈營牽著盼蘭快走幾步,在那少年身邊的水桶看了一眼,沮喪道:“一條也沒有,師兄,你說今日請我吃烤魚呢。”

那少年張省立刻就來了氣,對賈營嫌棄道:“去去去,我這要上鉤的魚兒都被你嚇跑了!”

他還沒發覺賈軒等也在他身後,賈營便故意道:“爺爺說你浮躁,果然不假!”賈營添油加醋的想,誰讓你把釣不上魚的罪過推到我身上!

張省一聽浮躁兒子就來氣,先前年少時,師父還常常誇他聰明,說無論什麽經書,他一讀就通,又肯下功夫學武藝,這樣下去,不出一年,他便可出山,但現在不一樣,師父對他的評價,就只有“浮躁”二字,說他心不定,說他冒進,這才大雪天的偏偏讓他來河邊釣魚,說釣不到魚就不準回。他在河邊坐了兩個時辰,別說魚,連人影都沒見一個,這不是折磨他嗎?

他正想反駁回去,回頭一看,見師父正不耐煩的看著他,師父身邊還跟著小瞎子,那個少年和土匪,他頓時心生一計,向他師父道:“師父,我說這裏釣魚難您不信,不若讓這位小——妹妹和她這侍從一起怎麽樣,他們若真能釣到魚,我就服了。”

他說著便將手裏的魚竿給崔筠,謝浮光上前一步接著,崔筠道:“釣就釣,我若釣上魚,你...”

“就學聲狗叫!”盼蘭拍手道,張省白了她一眼,繼續道:“你若釣不上呢?”

崔筠道:“那你就將那三個巴掌還回來!”

張省深吸一口氣涼氣,他確實記著那幾個巴掌呢,但他也知道還不了,人家一個有殘疾的小姑娘,他能怎麽辦,還真能過去打人家幾巴掌嗎,別說師父不允許他那樣做,就是給他機會,他也覺得打女人可恥。

但是,她自己說出來的就不一樣,若是她自己要求打,自己不打也不合適吧?

張省這樣一想,兩眼都是光,賈軒鄙夷的看他一眼,賈營與盼蘭將兩人賭這麽大,一副看好戲的雀躍,林英摩拳擦掌,若姑娘真的輸了,不至於真要被這小子打吧,他拼了老命也得護著。謝浮光雖著急,卻也把魚竿奉上,沒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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