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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事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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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事浮光

一行人走向竈房,遠遠的就聞到炒雞香味,黃嬤嬤見瞞不住,欲走近崔筠身側解釋,被謝浮光擋開了,黃嬤嬤還是笑著說道:“竈上常有些山裏得的有病的雞鴨,姑娘可吃不得那些。”

崔筠在竈房前停住,問阿照道:“你去看看她們都在做什麽。”

阿照應是,在竈房看了一圈道:“竈上共有兩人,正在火前閑談。”

崔筠轉頭問黃嬤嬤道:“嬤嬤,我的飯菜可好了?”

黃嬤嬤滿臉堆笑:“早好了,我拿來給您。”黃嬤嬤將一個食盒遞給阿照,阿照打開一看,道:“炊餅半個,青菜一碟,米湯一份,”阿照越說越氣,補充道:“我方才看竈上,還有半鍋油炒的雞肉,案上又有一塊豆腐,你們說,這是給誰吃的?”

黃嬤嬤還想說什麽辯解,崔筠不等她說完,心內改了主意,吩咐阿照道:“如今莊子上共有幾人,都叫來。”

阿照去了,浮光去竈下搬了一張兀子要給崔筠坐,誰知那兀子泛著油光,怎麽也擦不幹凈,遂又放下。

阿照一出門,見門口黃嬤嬤的兩個兒子鬼鬼祟祟的探頭,原來黃家兄弟,另三個護院幹粗活的家丁,都在門外看著呢,阿照讓他們都進院。

眾人初見崔筠,知道她看不見,忍不住擡頭打量,阿照怒道:“還不行禮!”

眾人這才行禮,崔筠命阿照給每人發一百文錢,道:“我以前病著,大家照顧我辛苦,這是給大家的辛苦錢,特別是黃嬤嬤,更是難得的殷勤備至,”

她說著吩咐阿照給黃嬤嬤拿一兩銀子,又續道:“但我念著她年紀大了,要把她送回尚書府榮養,你們有誰想跟黃嬤嬤一起回去的,我必定也不會虧著。”

黃嬤嬤得了銀子,先是高興,轉眼聽說要把送回尚書府去,更加喜不自勝,她在莊子上算被埋沒了多年,真能回府才好呢,但還是推辭道:“姑娘玩笑呢,大家夥兒都走了,姑娘小小年紀,獨身在這裏可怎麽辦,姑娘可要在這裏待三年呢。”

一股子的幸災樂禍,而且她斷定崔筠不能放她這一房走。

阿照見她這樣說,心裏有些著急,姑娘年齡小不懂事,這些人要是都走了,姑娘沒人伺候也是不行。但話已出口,她是不敢上前打斷。

闔府眾人萬萬沒想到崔筠會這麽說,都在震驚之中,只有黃嬤嬤又道:“姑娘玩笑呢吧,大家夥兒都走了,姑娘小小年紀,獨身在這裏可怎麽辦,老奴可是聽說朝廷禁令有三年呢。”

崔筠道:“誰要走,我給叔母寫信,直接去尚書府當差。”她又輕聲問其他人:“還有要跟去的嗎?”

底下早有人跪在黃嬤嬤身後,黃家兩兄弟並家丁護衛們都要走,他們跪在一起,另一邊只有謝浮光與張四哥表示不走。

阿照在崔筠耳邊道:“大家都要走,只有兩人留下。”一個是張四哥,一個是謝浮光。

崔筠微微點頭。

這時黃嬤嬤越發的上臉,興奮道:“也不是我們願意走,實在是姑娘看不上我們,姑娘要是願意說兩句軟化,我們還是願意留下來的。”

到了這一步,她也顧不得許多,反正要走,不如出了胸中一股惡氣。

阿照氣的說不出話,崔筠卻不想同他們辯解,正想把人都攆走,卻聽到一個聲音道:“小人願意看管著嬤嬤們出門,嬤嬤們既要走,莊子上的東西小人願意幫忙清點 。”說話之人正是謝浮光。

黃大開了口:“你一個掃地的下人,哪輪到你搜查我們的包裹?”要走的人都連連稱是。

崔筠這時候卻發了話,她看向謝浮光,盯了他一瞬,才道:“既如此,你就幫我送嬤嬤們走!”底下人自然憤憤不平,崔筠又道:“謝浮光自今日起就是這莊子上的管事,各人不得不尊他。”

謝浮光略感訝異,崔筠為何會信他?轉念一想,她是無人可信,無人可托,才會冒險選擇他。想到這一節,又添了一段心酸與意氣。

眾人這才噤了聲,黃嬤嬤心裏冷笑:就看我走了,你們吃什麽用什麽,幾個半大孩子能做什麽,我拍屁股一走,別說長遠,你們今日的飯食都有問題!

崔筠要走之時,路過謝浮光,忽問道:“可會寫字?”

浮光答會,崔筠便讓浮光送完黃嬤嬤等人去內院找她。

黃嬤嬤等在莊子上住了多年,積攢之物甚多,眼看著要走,自然什麽都想帶著,浮光與張四哥一旁看著,早就撂下話說:“除了貼身體己,莊子上的東西都不許帶。”

黃嬤嬤等自然有諸多不滿,浮光道:“姑娘召我去寫信給夫人,若這事讓夫人知道,只怕回去不好交代。”黃嬤嬤等只好忍痛棄下這許多物件,高高興興走了。

等他們走了,謝浮光讓張四哥將眾仆留下的物件收拾起來,能賣的賣掉,不能賣的送走,張四哥照做,謝浮光這才去了內院。

謝浮光進屋始終低著頭不敢亂看,直到阿照為他拿上紙筆,崔筠口述道:“你寫‘奴仆有奸,不可再用,勞叔母處理’幾字即可。”

阿照又拿出一方小印蓋上,謝浮光見小小一顆“筠”字,甚是可愛,正要告辭,卻聽崔筠問道:“你今年幾歲?”

謝浮光沒想到崔筠竟會問他,更加低下頭恭敬答道:“回姑娘的話,小的今年十四歲。”

崔筠又問:“你讀過書?”

謝浮光答道:“曾經由家父帶著,讀過幾年書。”

“那你父親呢?”崔筠似乎起了談興。

謝浮光答道:“早幾年被胡人殺了。”

崔筠默然,轉過身去,謝浮光忙告辭,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待浮光走後,阿照不解道:“姑娘,您怎麽敢信他?萬一......”

崔筠有些疲累,回答阿照也是懶懶的,“你覺得我有選擇嗎?山上這些人盤根錯節,我誰都不信,但他不一樣,他只能依靠我。”

“姑娘怎麽知道他會讀書寫字的?”

崔筠道:“感覺。”

崔筠隨意應付幾口飯菜就躺下歇息了,到她醒來,已是申時許,阿照忙伺候她起床,漱了口,見桌上擺著食盒,因中午未食,這會已是餓了。

阿照打開食盒一看,見竟是一碗二鮮面,又有一碗七寶素粥,阿照解釋道:“姑娘識人,那小子還算有眼力見,這是山下買的吃食。”

崔筠不甚在意,卻對阿照說:“是謝管事。”

阿照自悔失言,連連點頭。這一頓崔筠吃的有些多了,阿照哄著她出去走走,崔筠一想,如今莊子裏只有他們四人,出去也無妨,況且她有話要問謝浮光。

於是由阿照攙扶著坐在院裏花廊下,此時斜陽未落,崔筠感受著六月裏的微醺晚風,雖看不見,也是心情大好,謝浮光這時來見,要稟采買及莊子護衛一事。

他道:“山下洪災剛過,小人今日去了人市,二兩銀子便買了一對母女,以後姑娘的餐食都由她們來做。護衛等人卻要慎選,小人明日再下山去看。”

崔筠道:“你既接了管事一職,以後這些事你做主就是,不用事事同我說。”

謝浮光見她不想見廚下那母女,忙點頭稱是。

阿照這會去室內拿披風,謝浮光要走之際,一附身,在崔筠身前放下一物才走。

崔筠就手一摸,是滑順柔膩之物,又沁出微微清香,原是是花串編成的手環,阿照這時也過來了,見崔筠手裏拿的手環,喜道:“這東西倒是別致,姑娘哪裏得的?我給您帶上。”

說著為崔筠戴在腕上,謝浮光這時一回頭,見崔筠腕上已戴了那串白蘭花手串,這才走了。

謝浮光用了一些時日,將莊子上的人補齊了。

這日得閑,他又去了一趟山裏,準備捉些野物、摘些野果吃,倒也碰巧,無意中得了一只雲雀。

他幼時所居府中總是掛著鳥籠子,其中有雲雀叫聲極美,捉住之後,見這鳥兒胸部白羽,尾巴卻是棕色,頭頂有短冠,聽到聲音,驚的想往上飛。

崔筠習琴,必喜此鳥。

他將鳥兒捉回,卻不急著給崔筠,而是砍了些細木,粗粗做了一架鳥籠。他曾經在父親的藏書裏閱過,書中寫道,籠養雲雀,用的不是普通的籠子,而是“鳴叫臺”,又在臺上鋪上枯燥幹凈的砂子。

做好這一切,浮光才將雲雀裝在籠子裏給崔筠送去。崔筠時常悶在屋裏不見人,聽說浮光給她送了一只鳥,也是不感興趣,她看不見,自然不喜養鳥。

但浮光讓阿照傳話,說了此鳥的好處,又說前人可引雲雀之聲入琴,便有些好奇,由謝浮光引著到了個僻靜寬敞處。

也不知為何,崔筠此番出門,覺出所行之路有所不同,她所踏的十字路有些微凹凸,她能通過這路辯出方向,也不易跌倒,還未見到雲雀,心中就已開懷了些。

等在莊子後面的密林之前打開籠子,那雲雀一開口,果然聲極悅耳,崔筠心中大悅,靜靜聽了,卻沒有要撫琴。

其實,自入了莊子以來,崔筠已經許久沒有撫琴了,那把琴上沾了師傅的血。

謝浮光見她初時欣喜,卻越聽越沈默,想是勾起她的傷心事,默默收了雲雀回去。

這之後,謝浮光每每下山,總會尋些稀罕玩意帶給崔筠,崔筠雖然從未回應,但也沒說什麽,浮光就當她接受了。

到了端午這日,竈房新來的趙娘子帶著女兒小優早早起床,包了糯米、紅棗、豬肉各種餡類的粽子給大家吃,崔筠吃了粽子,又聽到浮光在門口插艾草,正坐在窗口發楞,阿照道:“姑娘若有興致,不若我們也去山下熱鬧熱鬧。”

崔筠略一思忖,竟答應了,阿照忙去叫浮光準備,浮光一笑,他早就備好了軟轎,想著跟崔筠說這事呢,沒想到阿照倒來叫他了。

於是飯畢,浮光與張四哥一左一右護衛,由兩個轎夫擡著,一行人一起下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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