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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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93.
朱昊是兩起案子的關鍵人物，找到他刻不容緩。
如果朱昊和藍婷婷是情侶關系，藍婷婷身邊的朋友很可能與他有過一些交集。
淩霜和周潯安一起去了藍婷婷工作的那家大糖娛樂公司。
這家公司規模很大，既包裝明星、模特，也包裝各種網紅。
一進門全是俊男靚女，步履急促，香風陣陣。他們各自沈浸在各自的世界裏，誰也和誰多聊一句。
藍婷婷是個小模特，在這裏並不出名，兩人多方詢問，才終於找到藍婷婷的閨蜜。
那女孩也是一名模特，一米七八的大高個，腳下還踩著十幾公分的高跟鞋，一路“噠噠噠”走出來，頗為盛氣淩人。
淩霜出示證件後，女孩皺著眉說：“二位警官，過兩天我們大老板要過來視察工作，我今天很忙。”
周潯安接過話頭說：“只聊幾句，耽誤不了多久。”
周潯安相貌英俊，體型身材在他們這種帥哥雲集的地方照樣扛打。
女孩目光落在周潯安身上，淺淺一笑：“行，那就聊幾句。”
“你和藍婷婷是好朋友？”周潯安問。
“算是吧，我們早晚待一起工作，比較熟悉。”
“藍婷婷有男朋友嗎？”
“有。”女孩回答得幹脆利落。
淩霜問：“她男朋友是叫朱昊嗎？”
“朱昊？”女孩有些驚訝，說，“她男朋友不叫朱昊，姓劉。”
“姓劉？”這和他們查到的信息有些出入。
女孩繼續說：“婷婷的男朋友是個老板，出手很闊綽，動不動就珠寶首飾。”
“你見過她男朋友嗎？”周潯安問。
女孩搖頭道：“那倒沒有，她哪舍得讓我見，生怕我撬她墻角。”
看樣子，這裏是查不到什麽關於朱昊的有用信息了。
兩人要走，女孩忽然沖周潯安拋了個媚眼：“警官，你要不要留個私人電話，回頭我想起來什麽好告訴你，或者一起出去看看電影、吃吃飯、聊聊天？”
別人撬墻角都是背地裏的，這姑娘倒好，直接當正主面上鏈接。
淩霜看一眼周潯安，掩著唇偷笑。
她以前只聽淩霰說過周潯安被人追的事，還是第一次瞧見，有些好奇他會怎麽拒絕。
周潯安看出淩霜的小心思，有點無奈。
他和女孩說：“你要找我也不難，我的電話很多人都知道。”
女孩追問：“怎麽不難？”
周潯安臉上始終保持著淡笑：“只要是南城發生的命案，不管是殺人拋屍、碎屍，還是就地埋屍，你打110，我和我女朋友都會第一時間趕到現場。”
殺人拋屍、碎屍、埋屍……
這串詞，真是一個比一個嚇人。
女孩臉上的笑容立刻僵住，她就沒見過這麽不解風情的人。
周潯安說完，轉身往外走。淩霜停在那裏，猶豫要不要安慰下被一堆詞語嚇住的女孩。
周潯安回過身，握住淩霜的手腕說：“別發呆，走了，女朋友。”
那女孩更加驚訝，原來，這兩個是一對啊。
現在當警察還發對象？
兩人一前一後出了那扇大門，淩霜還在笑。
周潯安停下腳步，瞥了她一眼，問：“淩隊，你打算笑到什麽時候？”
淩霜管理好表情，冠冕堂皇道：“我沒笑啊。”
“哼。”他從鼻腔裏逸出一聲低低的氣音。
雖未挑明，但他這樣就是有點不高興。
淩霜什麽人，一眼看穿他，問：“幹嘛不高興？”
“淩霜，你見過誰家女朋友，在男朋友被人搭訕時，非但不生氣，還原地吃瓜的？”
淩霜有點心虛，隨口胡謅：“我當時真的很生氣，你要敢亂說，我警棍都準備好了，一甩一扔，打得你滿地找牙……”
周潯安眉眼一松，終於笑起來：“真的？”
“當然是真的。”假的，但是現在要哄他嘛，只好這麽說。
過了一會兒，淩霜又問：“你大學那會兒都是怎麽拒絕女孩的？也是像今天這樣？我哥說有很多人追你。”
“淩小霜，你在套我話？”他語氣戲謔，嘴角勾著笑。
“沒有，我就是……”淩霜謹慎斟酌措辭後說，“嫉妒。”嫉妒個鬼，她就是好奇。
周潯安故作惆悵地嘆氣：“大學那會兒追我的人，後來都改去追你哥了。”
“啊？不會吧，”淩霜嘴張得比雞蛋都大，“是我哥掐你桃花的？”
“那可不？”周潯安笑著，一根根捏著她手指玩，“所以，你哥才帶我去你家，打算把你賠給我抵債。”
淩霜聽到這裏，發現自己被他戲耍了，使勁掐他手心，被他兜頭夾進胳肢窩裏。
淩霜因為他這個動作，聲音變得甕甕的：“周潯安！”
“聽到了，霜霜寶寶。”他語氣相當惡劣，就是不松手。
“你放我出來。”淩霜繼續抗議。
“你叫我什麽？”
“周潯安，你這是襲警！”淩霜義正辭嚴道。
他直接把她從地上抱起來，步履輕松往前走。幸好現在是上班點，路上沒什麽人。
“餵！”淩霜揪著他的衣領，臉蛋緋紅。
他將她塞進車裏，警告：“下回，你想看我笑話，我就當人家面這麽抱你。”
淩霜邊系安全帶，邊嘟囔：“那是你被人搭訕，關我什麽事？”
周潯安扭過身，問：“你不會宣示主權嗎？這是我男朋友，不會說？”
淩霜無法，只好敷衍道：“行行行，我下回說總行了吧。”
“下回說這是我老公。”他傾身過來把她壓在座椅裏親了一口。
“行了，知道了。”淩霜推他，“查案要緊。”
“淩霜，咱倆還是得領證，下回有這種情況發生，我直接亮證。”
淩霜蹙眉：“不至於吧……有人追不挺好嗎？說明我眼光好。”
周潯安賞了她一記刀眼睛。
淩霜立刻倒戈，斂眉道：“你是有婦之夫，堅決不能讓別人追。”
周潯安發動車子，淩霜提議去藍婷婷父母家看看，她家裏人或許知道一些關於朱昊的信息。
藍婷婷是家中獨女，得知女兒死訊後，藍父藍母悲痛欲絕。
昨天黃銳已經來過一趟，他們今天見到淩霜他們也不太驚訝，只是表情有些麻木。
藍母不怎麽願意說話，藍父抹著眼淚，顫聲說：“前兩天，我姑娘還活蹦亂跳的，現在就成這樣了，老天爺也太殘忍了，這讓我們老兩口怎麽活啊……”
淩霜等他哭訴完，才開口問：“您女兒有和您提過一個叫朱昊的人嗎？”
藍父搖頭說：“沒聽她說過，一般有事，她都會和我們說，從來不瞞著我們。”
淩霜又問：“她男朋友姓什名誰，你們知道嗎？”
藍父面色凝重道：“只知道姓劉，沒見過面。”
“她沒帶回來給你們看？”
“我們家比較開明，婷婷說他工作忙，我們也沒催著，難道是他殺了婷婷？”
“目前的證據來看，不是。”淩霜說。
藍父長長吐了一口氣，“婷婷之前還說要嫁給他的。”
藍婷婷死前有和人發生過親密接觸，如果不是朱昊大概率就是她男朋友。
想到這裏，淩霜問：“她有和你們說過，她男朋友住在哪裏嗎？”
“沒說過。”
“她常去哪裏約會，知道嗎？”周潯安問。
藍父嘆氣：“我還是對她不夠關心。”
淩霜又問：“我們能看一下她的房間嗎？”
一直沈默的藍母站起來說：“你們跟我來。”
藍婷婷的臥室收拾得非常整潔，她是足球迷，墻上貼著大大小小的足球明星海報。
“聽說婷婷出事，我們這裏都沒有動過，昨天你們警察也來看過。”
淩霜戴上手套，打開抽屜，一樣樣查看藍婷婷的遺物。
她有收集各種票據的習慣，淩霜發現許多用過的電影票，兩張連在一起，日期就在最近一個月，應該是和她那個男朋友一起看的。
她將票據一張張拍下來，打算帶回去查證。
淩霜收拾好抽屜，問：“您女兒和這個男朋友交往多久了？”
“時間應該不長，一兩個月。”
淩霜了然，電影票的時間大致能對得上，可惜上面沒有對方的身份信息。
淩霜又查看了衣櫃和床頭櫃，發現不少貴重首飾，都是清一色的奢侈品。
藍婷婷家境普通，淩霜想起早上那個女孩的話。
這些東西大概率是藍婷婷那個神秘男友買的，成色都很新。
一旁的周潯安忽然說：“淩隊，把票據拍回去查門店信息。”
奢侈品比普通物品更容易找到買主，因為這些東西價格普遍高，顧客少。
淩霜也正有此意，她也覺得藍婷婷這個多金又神秘的男朋友有問題。
收集完相關線索，淩霜和周潯安要走。
藍婷婷母親追上來，淚眼婆娑道：“警官……請問我們什麽時候能接女兒回家？”
淩霜說：“等案子偵破後，我們會通知你們去接她。”
女人一把握住淩霜的手，跪地乞求：“警官，求求你們，一定要找到那個殺人兇手，她才24歲，我和她爸爸成天想她，恨不得死的是我們……”
藍父從裏面出來安慰妻子，也忍不住落淚：“警官，我也求求你們，一定要找到兇手。”
這一幕似曾相識，淩霜忽然想到一些往事——
當年，淩霰出事後，淩家也和現在的藍家一樣，淩母整宿整宿地失眠。
警察去她家那天，淩父也和他們說了一樣的話。一條人命，毀掉的是一個家庭。
淩霜被記憶牽扯著，悲傷難掩，眼中淚水充盈。
她吸了吸鼻子，一把將藍母從地上扶起來，哽咽住：“阿姨，叔叔，你們放心，我們一定會竭盡全力找到兇手的……一定會的……”
這句話是對藍婷婷母親說，也是對她自己去世的母親說。
找到兇手，為他們報仇。
周潯安又怎麽會不懂，當年，他送淩霜回家，和她一起經歷過這些事。
也是那時候，他立志要查清淩霰案的始末，將正義還給淩家人。
後來困難重重，他不曾放棄，一路咬牙堅持。除卻對淩霰的同窗情義、對淩霜的兒女情長，還有那份對正義執著的渴求。
他那年本該畢業，有一片大好的前景，全部因為查這個案子斷送了。
不過，他從沒後悔過。
＊
回去的路上，又下起雨。
南城的冬雨細且密，冷冰冰落在風擋玻璃上，一根根往下爬。
玻璃內側起了一層白蒙的水霧，周潯安切換空調出風口，將那團團白霧一點點烤幹。
淩霜耷拉著腦袋坐在副駕駛，眼眶紅著，神情有些蔫。
周潯安知道她在想什麽，心裏比她還難受。
“淩霜，我們就快贏了。”他低聲輕哄。
“就快是多久？”她聲音幹澀，眼淚洶湧。已經等了好久好久，正義一直在缺席。
“再堅持一段時間。”他把車子停在道旁，伸手摸了摸她的頭頂，“別擔心，我們會找到他的。”
“嗯。”淩霜轉身，一把抱住他的脖子。
“別難過了，再過幾十年，你我都會和淩霰、叔叔、還有阿姨見面。在那之前，我會一直是你的家人。”
淩霜把眼淚全部洇到他脖頸裏：“周潯安，你好會哄人，人死後根本就沒有靈魂，我再也沒有見過他們。”
“原子是不會消失的，太陽颶風會將原子帶回宇宙各個角落，你看到的花草樹木、日月星辰裏都有他們的原子……”
他說著話，將車窗降下，讓風和雨水落進來。
“你想著他們的樣子，感受下這雨水。”周潯安握著她的手，探到窗外。
“好冰。”淩霜說。
“冬雨冷，這是淩霰在和你說，‘小鬼，別哭，醜死了。’”
淩霜覺得他學得很像。
周潯安繼續安慰：“等出太陽，他肯定還會再來，你自己猜他什麽意思。”
“你有一天也會變成原子嗎？”淩霜淚意止住。
他抱著她哄：“也許會，但我會在每次晴天說我愛你。”
“那下雨天呢？”淩霜又問。
“下雨天說我想你。”
“那打雷呢？”淩霜繼續問。
周潯安裝作一副很愁人模樣：“淩隊，你總得讓人喘口氣吧？”
淩霜被他逗笑了。
他親了親她的眼睛問：“哄好了嗎？”
淩霜說：“沒有呢，我餓了。”
“那去吃點東西？”
“去舞蹈學院那裏吃排骨飯吧。”她今天想去那裏，那裏珍藏著她的怯懦和回憶。
周潯安調轉車頭，往回開。
十分鐘後，他們出現在舞蹈學院門口。
淩霜看著舞蹈學院幾個金色大字，心臟撲通直跳：“沒想到，我跟你還會來這裏。”
“冥冥之中自有安排。”他說。
九年前，他們常去的那家紅燒排骨飯還在，老板換成了老板兒子，口味沒變。
淩霜吃了很多，額頭上出了一層細汗，臉蛋紅撲撲的。
天黑了，車子再次路過舞蹈學院，裏面燈火閃爍。
周潯安問她：“要去裏面逛逛嗎？”
“好啊。”淩霜欣然同意。
一柄大傘隔絕雨幕，雨水冰冷，愛人的掌心溫暖炙熱。
路過一處路燈，淩霜擡頭在傘面上找“星星”。
“還記得？”他停下腳步問。
“嗯。”她從沒忘。
她仰頭看著那些發著光的雨點說：“周潯安，這真的好像一場夢啊，好怕夢醒之後，你就又不見了。”
他將她摟進懷裏抱住：“現在真實了嗎？”
梧桐樹下，北風灌耳。
雨夜寂靜，呼出的氣全部凝結成了白霧。
淩霜靠在他心口說：“我還夢見在這裏親吻過你。”
他聞言，捧住她的臉，一點點吻下來。
潮濕的睫毛，溫熱的唇，柔軟的舌，短暫觸碰又分開，氣息交渡，融化成甜甜的酒液。
“現在呢？真實了嗎？”他略松開她的唇瓣問。
淩霜眼睛濕漉漉的，蒙著一層水霧：“更加不真實了，暈乎乎的。”
他又重重吻下來，吮住她的舌，汲取她身體裏的甜意，手臂環著她的腰，將她往身體裏按。
梧桐樹上雨水往下滴，濺在傘面上，炸成小花又碎成千萬粒星。
心變得軟綿綿的。
“今晚要不要住這邊？”他提議。
“住哪兒啊？”淩霜被他親得有些懵。
“外面有賓館。”他說。
她小聲吐槽：“感覺你好像是哄我去開房的大學生。”
“又不是沒開過？”他輕笑一聲，又吻她的唇。
“你這樣好不要臉啊。”她捶了他一記。
“這裏開車回去太遠，昨晚都沒睡覺。”
淩霜踮腳咬他的下巴：“周潯安，你找的理由很蹩腳，這裏開車回家頂多半個小時……”
他勾住她的勾腰：“一字一句道，我想要你，就現在，不是半個小時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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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昊是兩起案子的關鍵人物，找到他刻不容緩。
如果朱昊和藍婷婷是情侶關系，藍婷婷身邊的朋友很可能與他有過一些交集。
淩霜和周潯安一起去了藍婷婷工作的那家大糖娛樂公司。
這家公司規模很大，既包裝明星、模特，也包裝各種網紅。
一進門全是俊男靚女，步履急促，香風陣陣。他們各自沈浸在各自的世界裏，誰也和誰多聊一句。
藍婷婷是個小模特，在這裏並不出名，兩人多方詢問，才終於找到藍婷婷的閨蜜。
那女孩也是一名模特，一米七八的大高個，腳下還踩著十幾公分的高跟鞋，一路“噠噠噠”走出來，頗為盛氣淩人。
淩霜出示證件後，女孩皺著眉說：“二位警官，過兩天我們大老板要過來視察工作，我今天很忙。”
周潯安接過話頭說：“只聊幾句，耽誤不了多久。”
周潯安相貌英俊，體型身材在他們這種帥哥雲集的地方照樣扛打。
女孩目光落在周潯安身上，淺淺一笑：“行，那就聊幾句。”
“你和藍婷婷是好朋友？”周潯安問。
“算是吧，我們早晚待一起工作，比較熟悉。”
“藍婷婷有男朋友嗎？”
“有。”女孩回答得幹脆利落。
淩霜問：“她男朋友是叫朱昊嗎？”
“朱昊？”女孩有些驚訝，說，“她男朋友不叫朱昊，姓劉。”
“姓劉？”這和他們查到的信息有些出入。
女孩繼續說：“婷婷的男朋友是個老板，出手很闊綽，動不動就珠寶首飾。”
“你見過她男朋友嗎？”周潯安問。
女孩搖頭道：“那倒沒有，她哪舍得讓我見，生怕我撬她墻角。”
看樣子，這裏是查不到什麽關於朱昊的有用信息了。
兩人要走，女孩忽然沖周潯安拋了個媚眼：“警官，你要不要留個私人電話，回頭我想起來什麽好告訴你，或者一起出去看看電影、吃吃飯、聊聊天？”
別人撬墻角都是背地裏的，這姑娘倒好，直接當正主面上鏈接。
淩霜看一眼周潯安，掩著唇偷笑。
她以前只聽淩霰說過周潯安被人追的事，還是第一次瞧見，有些好奇他會怎麽拒絕。
周潯安看出淩霜的小心思，有點無奈。
他和女孩說：“你要找我也不難，我的電話很多人都知道。”
女孩追問：“怎麽不難？”
周潯安臉上始終保持著淡笑：“只要是南城發生的命案，不管是殺人拋屍、碎屍，還是就地埋屍，你打110，我和我女朋友都會第一時間趕到現場。”
殺人拋屍、碎屍、埋屍……
這串詞，真是一個比一個嚇人。
女孩臉上的笑容立刻僵住，她就沒見過這麽不解風情的人。
周潯安說完，轉身往外走。淩霜停在那裏，猶豫要不要安慰下被一堆詞語嚇住的女孩。
周潯安回過身，握住淩霜的手腕說：“別發呆，走了，女朋友。”
那女孩更加驚訝，原來，這兩個是一對啊。
現在當警察還發對象？
兩人一前一後出了那扇大門，淩霜還在笑。
周潯安停下腳步，瞥了她一眼，問：“淩隊，你打算笑到什麽時候？”
淩霜管理好表情，冠冕堂皇道：“我沒笑啊。”
“哼。”他從鼻腔裏逸出一聲低低的氣音。
雖未挑明，但他這樣就是有點不高興。
淩霜什麽人，一眼看穿他，問：“幹嘛不高興？”
“淩霜，你見過誰家女朋友，在男朋友被人搭訕時，非但不生氣，還原地吃瓜的？”
淩霜有點心虛，隨口胡謅：“我當時真的很生氣，你要敢亂說，我警棍都準備好了，一甩一扔，打得你滿地找牙……”
周潯安眉眼一松，終於笑起來：“真的？”
“當然是真的。”假的，但是現在要哄他嘛，只好這麽說。
過了一會兒，淩霜又問：“你大學那會兒都是怎麽拒絕女孩的？也是像今天這樣？我哥說有很多人追你。”
“淩小霜，你在套我話？”他語氣戲謔，嘴角勾著笑。
“沒有，我就是……”淩霜謹慎斟酌措辭後說，“嫉妒。”嫉妒個鬼，她就是好奇。
周潯安故作惆悵地嘆氣：“大學那會兒追我的人，後來都改去追你哥了。”
“啊？不會吧，”淩霜嘴張得比雞蛋都大，“是我哥掐你桃花的？”
“那可不？”周潯安笑著，一根根捏著她手指玩，“所以，你哥才帶我去你家，打算把你賠給我抵債。”
淩霜聽到這裏，發現自己被他戲耍了，使勁掐他手心，被他兜頭夾進胳肢窩裏。
淩霜因為他這個動作，聲音變得甕甕的：“周潯安！”
“聽到了，霜霜寶寶。”他語氣相當惡劣，就是不松手。
“你放我出來。”淩霜繼續抗議。
“你叫我什麽？”
“周潯安，你這是襲警！”淩霜義正辭嚴道。
他直接把她從地上抱起來，步履輕松往前走。幸好現在是上班點，路上沒什麽人。
“餵！”淩霜揪著他的衣領，臉蛋緋紅。
他將她塞進車裏，警告：“下回，你想看我笑話，我就當人家面這麽抱你。”
淩霜邊系安全帶，邊嘟囔：“那是你被人搭訕，關我什麽事？”
周潯安扭過身，問：“你不會宣示主權嗎？這是我男朋友，不會說？”
淩霜無法，只好敷衍道：“行行行，我下回說總行了吧。”
“下回說這是我老公。”他傾身過來把她壓在座椅裏親了一口。
“行了，知道了。”淩霜推他，“查案要緊。”
“淩霜，咱倆還是得領證，下回有這種情況發生，我直接亮證。”
淩霜蹙眉：“不至於吧……有人追不挺好嗎？說明我眼光好。”
周潯安賞了她一記刀眼睛。
淩霜立刻倒戈，斂眉道：“你是有婦之夫，堅決不能讓別人追。”
周潯安發動車子，淩霜提議去藍婷婷父母家看看，她家裏人或許知道一些關於朱昊的信息。
藍婷婷是家中獨女，得知女兒死訊後，藍父藍母悲痛欲絕。
昨天黃銳已經來過一趟，他們今天見到淩霜他們也不太驚訝，只是表情有些麻木。
藍母不怎麽願意說話，藍父抹著眼淚，顫聲說：“前兩天，我姑娘還活蹦亂跳的，現在就成這樣了，老天爺也太殘忍了，這讓我們老兩口怎麽活啊……”
淩霜等他哭訴完，才開口問：“您女兒有和您提過一個叫朱昊的人嗎？”
藍父搖頭說：“沒聽她說過，一般有事，她都會和我們說，從來不瞞著我們。”
淩霜又問：“她男朋友姓什名誰，你們知道嗎？”
藍父面色凝重道：“只知道姓劉，沒見過面。”
“她沒帶回來給你們看？”
“我們家比較開明，婷婷說他工作忙，我們也沒催著，難道是他殺了婷婷？”
“目前的證據來看，不是。”淩霜說。
藍父長長吐了一口氣，“婷婷之前還說要嫁給他的。”
藍婷婷死前有和人發生過親密接觸，如果不是朱昊大概率就是她男朋友。
想到這裏，淩霜問：“她有和你們說過，她男朋友住在哪裏嗎？”
“沒說過。”
“她常去哪裏約會，知道嗎？”周潯安問。
藍父嘆氣：“我還是對她不夠關心。”
淩霜又問：“我們能看一下她的房間嗎？”
一直沈默的藍母站起來說：“你們跟我來。”
藍婷婷的臥室收拾得非常整潔，她是足球迷，墻上貼著大大小小的足球明星海報。
“聽說婷婷出事，我們這裏都沒有動過，昨天你們警察也來看過。”
淩霜戴上手套，打開抽屜，一樣樣查看藍婷婷的遺物。
她有收集各種票據的習慣，淩霜發現許多用過的電影票，兩張連在一起，日期就在最近一個月，應該是和她那個男朋友一起看的。
她將票據一張張拍下來，打算帶回去查證。
淩霜收拾好抽屜，問：“您女兒和這個男朋友交往多久了？”
“時間應該不長，一兩個月。”
淩霜了然，電影票的時間大致能對得上，可惜上面沒有對方的身份信息。
淩霜又查看了衣櫃和床頭櫃，發現不少貴重首飾，都是清一色的奢侈品。
藍婷婷家境普通，淩霜想起早上那個女孩的話。
這些東西大概率是藍婷婷那個神秘男友買的，成色都很新。
一旁的周潯安忽然說：“淩隊，把票據拍回去查門店信息。”
奢侈品比普通物品更容易找到買主，因為這些東西價格普遍高，顧客少。
淩霜也正有此意，她也覺得藍婷婷這個多金又神秘的男朋友有問題。
收集完相關線索，淩霜和周潯安要走。
藍婷婷母親追上來，淚眼婆娑道：“警官……請問我們什麽時候能接女兒回家？”
淩霜說：“等案子偵破後，我們會通知你們去接她。”
女人一把握住淩霜的手，跪地乞求：“警官，求求你們，一定要找到那個殺人兇手，她才24歲，我和她爸爸成天想她，恨不得死的是我們……”
藍父從裏面出來安慰妻子，也忍不住落淚：“警官，我也求求你們，一定要找到兇手。”
這一幕似曾相識，淩霜忽然想到一些往事——
當年，淩霰出事後，淩家也和現在的藍家一樣，淩母整宿整宿地失眠。
警察去她家那天，淩父也和他們說了一樣的話。一條人命，毀掉的是一個家庭。
淩霜被記憶牽扯著，悲傷難掩，眼中淚水充盈。
她吸了吸鼻子，一把將藍母從地上扶起來，哽咽住：“阿姨，叔叔，你們放心，我們一定會竭盡全力找到兇手的……一定會的……”
這句話是對藍婷婷母親說，也是對她自己去世的母親說。
找到兇手，為他們報仇。
周潯安又怎麽會不懂，當年，他送淩霜回家，和她一起經歷過這些事。
也是那時候，他立志要查清淩霰案的始末，將正義還給淩家人。
後來困難重重，他不曾放棄，一路咬牙堅持。除卻對淩霰的同窗情義、對淩霜的兒女情長，還有那份對正義執著的渴求。
他那年本該畢業，有一片大好的前景，全部因為查這個案子斷送了。
不過，他從沒後悔過。
＊
回去的路上，又下起雨。
南城的冬雨細且密，冷冰冰落在風擋玻璃上，一根根往下爬。
玻璃內側起了一層白蒙的水霧，周潯安切換空調出風口，將那團團白霧一點點烤幹。
淩霜耷拉著腦袋坐在副駕駛，眼眶紅著，神情有些蔫。
周潯安知道她在想什麽，心裏比她還難受。
“淩霜，我們就快贏了。”他低聲輕哄。
“就快是多久？”她聲音幹澀，眼淚洶湧。已經等了好久好久，正義一直在缺席。
“再堅持一段時間。”他把車子停在道旁，伸手摸了摸她的頭頂，“別擔心，我們會找到他的。”
“嗯。”淩霜轉身，一把抱住他的脖子。
“別難過了，再過幾十年，你我都會和淩霰、叔叔、還有阿姨見面。在那之前，我會一直是你的家人。”
淩霜把眼淚全部洇到他脖頸裏：“周潯安，你好會哄人，人死後根本就沒有靈魂，我再也沒有見過他們。”
“原子是不會消失的，太陽颶風會將原子帶回宇宙各個角落，你看到的花草樹木、日月星辰裏都有他們的原子……”
他說著話，將車窗降下，讓風和雨水落進來。
“你想著他們的樣子，感受下這雨水。”周潯安握著她的手，探到窗外。
“好冰。”淩霜說。
“冬雨冷，這是淩霰在和你說，‘小鬼，別哭，醜死了。’”
淩霜覺得他學得很像。
周潯安繼續安慰：“等出太陽，他肯定還會再來，你自己猜他什麽意思。”
“你有一天也會變成原子嗎？”淩霜淚意止住。
他抱著她哄：“也許會，但我會在每次晴天說我愛你。”
“那下雨天呢？”淩霜又問。
“下雨天說我想你。”
“那打雷呢？”淩霜繼續問。
周潯安裝作一副很愁人模樣：“淩隊，你總得讓人喘口氣吧？”
淩霜被他逗笑了。
他親了親她的眼睛問：“哄好了嗎？”
淩霜說：“沒有呢，我餓了。”
“那去吃點東西？”
“去舞蹈學院那裏吃排骨飯吧。”她今天想去那裏，那裏珍藏著她的怯懦和回憶。
周潯安調轉車頭，往回開。
十分鐘後，他們出現在舞蹈學院門口。
淩霜看著舞蹈學院幾個金色大字，心臟撲通直跳：“沒想到，我跟你還會來這裏。”
“冥冥之中自有安排。”他說。
九年前，他們常去的那家紅燒排骨飯還在，老板換成了老板兒子，口味沒變。
淩霜吃了很多，額頭上出了一層細汗，臉蛋紅撲撲的。
天黑了，車子再次路過舞蹈學院，裏面燈火閃爍。
周潯安問她：“要去裏面逛逛嗎？”
“好啊。”淩霜欣然同意。
一柄大傘隔絕雨幕，雨水冰冷，愛人的掌心溫暖炙熱。
路過一處路燈，淩霜擡頭在傘面上找“星星”。
“還記得？”他停下腳步問。
“嗯。”她從沒忘。
她仰頭看著那些發著光的雨點說：“周潯安，這真的好像一場夢啊，好怕夢醒之後，你就又不見了。”
他將她摟進懷裏抱住：“現在真實了嗎？”
梧桐樹下，北風灌耳。
雨夜寂靜，呼出的氣全部凝結成了白霧。
淩霜靠在他心口說：“我還夢見在這裏親吻過你。”
他聞言，捧住她的臉，一點點吻下來。
潮濕的睫毛，溫熱的唇，柔軟的舌，短暫觸碰又分開，氣息交渡，融化成甜甜的酒液。
“現在呢？真實了嗎？”他略松開她的唇瓣問。
淩霜眼睛濕漉漉的，蒙著一層水霧：“更加不真實了，暈乎乎的。”
他又重重吻下來，吮住她的舌，汲取她身體裏的甜意，手臂環著她的腰，將她往身體裏按。
梧桐樹上雨水往下滴，濺在傘面上，炸成小花又碎成千萬粒星。
心變得軟綿綿的。
“今晚要不要住這邊？”他提議。
“住哪兒啊？”淩霜被他親得有些懵。
“外面有賓館。”他說。
她小聲吐槽：“感覺你好像是哄我去開房的大學生。”
“又不是沒開過？”他輕笑一聲，又吻她的唇。
“你這樣好不要臉啊。”她捶了他一記。
“這裏開車回去太遠，昨晚都沒睡覺。”
淩霜踮腳咬他的下巴：“周潯安，你找的理由很蹩腳，這裏開車回家頂多半個小時……”
他勾住她的勾腰：“一字一句道，我想要你，就現在，不是半個小時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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